江流云叹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三个字:“贾黔羊。”
三个字一出,青黛脑海里立刻浮现起那个只见过几次面的老人。面色枯黄,眼神无光,一幅半只脚已经踏进棺材的模样,谁也想不到背后竟然使了这么多阴暗手段。
青黛相信江流云说的都是实话,可是祭司大人又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
感受到青黛疑惑的目光,江流云知道她想问什么,无奈地答道:“正是因为他的计谋被我发现,所以这段时间我才会失踪。”随后又自嘲一笑,“若不是忌惮天穹,恐怕我现在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青黛眉头一蹙,忽然想起,江渔火有一次来神殿找她,正是因为在殿内发现了贾黔羊的气息。而她当时半信半疑。
原来,江渔火早就发现了踪迹,只可惜当时没有人把她的话当回事。
“可是他怎么做到,把一个大活人藏起来?”青黛疑惑道。
她记得江渔火说过自己曾经去客舍搜查过,没有发现可以藏匿人的地方,唯一的发现,就是贾黔羊房间里的奇异气息。
江流云道:“和你们去找六虫儿一样。”
“你是说,矿洞里的幻境?”
江流云点头。
“这竟然也是他设下的!”青黛抬头深吸了一口气,这一刻让她感到窒息,仿佛早就有一张无形的网,罩在她们和黎越寨的头顶上。
青黛想起江流云方才没有回答的问题,现在答案已经很明显了,但她还是想确认,故而陈述道:“所以,当我们走入矿洞的幻境里时,你能看到我们,而我们却发现不了你。”
“除非杀死支撑幻境的怪物,就像江渔火杀死那只长毛蜘蛛之后,六虫儿就从幻境里面走出来了。”
“那么你所在的那个幻境,支撑它的是山神吗?”
江流云点头,“正是,他不仅找到了山神所在的禁林,还用幻境将矿洞和禁林连通,走入矿洞的幻境就是通往禁林的路。矿洞垮塌那晚,我便是这样入了他的陷阱。再后来,就看到了你们……”
神殿里一时沉默无声。
天时、地利、人和,全都被敌人占据了。
青黛抬头,看向头顶的羽神像,神像面容模糊,目光怜悯。
她有些不忿地想,若是羽神有灵,为什么偏偏要让敌人占尽优势,为什么不保护信仰祂的子民?
青黛再次开口,声音已经有些无力,“他们究竟想要什么,有了矿石难道还不够吗?”
若只是为矿石而来,寨里早已答应让他们开采,本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江流云也望着神像,深深叹了一口气,“我原本希望他们要的只是矿石,可惜如今天穹已失,无论他们所求为何,黎越寨都没有任何可以与之抗衡的力量。”
江流云话音一转,“不过,我和你爹已跟秦氏的人谈过,他们答应不会伤害黎越寨的人。”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谁也不敢保证秦氏是否真的会遵守约定。
青黛闻言立刻警惕起来,“条件是什么?”
“矿山全归秦氏所有,黎越寨并入大雍朝。”
“还有呢?”
“……小江,跟他们走。”
青黛忽然觉得十分可笑,“这些事情,江渔火知道吗?”
江流云缓缓摇头。
“你觉得江渔火会乖乖听话跟他们走吗?”
江流云微笑摇头,“不会。”
青黛不解,“那你拿什么跟他们交换?”
江流云沉默了一会儿,很久之后才有他的声音传来——
“用我的命。”
*
日子似乎回归了正常,小江的生活平静下来,每日除了见到江流云,再也没有别的人上门。江流云最近在神庙忙着筹备祭祀大典,也经常整日不在家。
但小江却因为上次雾林打斗落下了后遗症,没日没夜地昏睡,这大大限制了她的出门次数,但好在小海恢复了灵力,可以自己料理自己,不再需要她操心。
只有一次,她坐在门口无聊地逗芳婆家的小黑狗,抬头时却一不小心看青黛正在不远处站着看她,眼神说不出的怪异,当她正要跟她打招呼时,青黛却一言不发地走了。
这件事搁在她心里,总不能过去。
青黛的眼神仿佛在提醒她,一切还没有结束。
那些未曾找到答案的问题不会消失,那些没有解释的事情不会过去。
小江开始对抗自己的昏睡后遗症。
起初她以为只要离开床就行,一旦察觉到困意便立刻走出门,后来却发现自己躺在地上睡了一觉。
于是,她开始给自己浇凉水,但这个办法的效力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很快她的身体就习惯了,甚至对凉水感到舒适。
最后,她放了把刀在枕边,想着一旦开始困了就来一刀,但终究没有狠心下手。
看着她不断地折腾自己,鲛人终于忍不住问:“你不想安睡吗?你的身体之前消耗太过,多睡对你有好处。”
小江连连摇头,她总觉得不能这样睡下去,她还有好多疑惑没有解开,他爹却还当她是个孩子什么都不跟她说。既然这样,那她就要自己去找到答案。
从前,她还能从鸟雀那儿打听到许多消息,可是现在寨子里连一声鸟鸣都听不到了。
见小江坚持,鲛人便来帮她。冰凉的手指在她眉心一点,很快她的头脑便久违地感到清明。
小海的手轻轻抚过她的脸,温柔的话音便在小江脑海里响起,“今夜我不能陪你一起出去,我在这里等你回来。”
小江摸到那只鲛人的手,又将自己的手举到他跟前,一声清脆的击掌响起,“好,一言为定。”
这些天,鲛人的分化过程一直在持续,她或许看不出来,但他能清楚感知到自己身体分化的进度。
最终分化的时刻,就在今夜。
过了今夜,他将会化出男身。
鲛人看着她的背影离去,努力克制住想要留住她的本能。
他第一次知道分化期是如此艰难,燥热、疼痛、渴求……时常结伴而来侵袭他的身体,原本吞下她的药之后,身体已经比初时好受了许多,但随着最后时刻的来临,那些糟糕的感受又开始出现,甚至被成倍放大。
他是需要她的气息来抚慰的,可是又想,她不在这里也好,他怕化形的过程太难看,吓到她。
等到化形完成,她只会看到他最完美的一面。
她会和现在一样喜爱他,不,她会更加爱慕他。
*
天还没全黑,黎越寨正中心的广场上,巍峨的祭台已经搭建完成,祭台周围是新垒起来的数十处火堆,在烟粉色的晚霞中燃烧着。
广场上聚集着不少人,有黎越寨的人,也有秦氏的人,但寨民还是占了多数,火光和霞光映照在人脸上,每个人都面目清晰。
看到这幅好不热闹的样子,小江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今天正是一年一度的羽神祭祀大典,若不是她执意要出门,恐怕就要错过今年的大典了。
爹也是奇怪,这样难得一见的场面怎么能不叫上她呢?明知道她是个爱凑热闹的性子。
此时仪式尚未开始。按照以往的规矩,仪式需要等入夜之后,当天完全黑下来,主持祭典的大祭司带领十巫唱诵祝祷词,以傩舞引动神降,最后再将用十灵木点燃的火把放入祭台内部。
彼时,十灵木的火焰通过高耸而中空的祭台贯穿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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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直达夜空,让站在地上的人会看到火光烧到快要把天地都连通了,铜鼓齐声奏响,身穿羽衣的十巫跳起娱神的舞蹈。在这样的场景里,任谁都会相信这世间的祈祷能够被送达到神的领域。
传说中,上古时代的神和人是居住在一起的,天和地被四根天柱连接,可后来天柱塌而地下陷,天地的连接就此断绝,再无神迹。
小江远远地注视着广场中间高大的祭台,试图从上面看出一些上古时代天柱的影子。
没看一会儿,便遇上了秦於期。
他带着一大帮人就坐在离广场不远的角落,看见小江的身影,坐在中间的秦於期立刻在旁人的搀扶下起身。
他拄着根拐杖,一只腿被包扎起来无法触地,还有一只手臂也打上了绑带,但好在伤的腿和手臂不在同一侧,他还能勉强站立起来,但模样却十分滑稽,尤其是和他以往的骄矜形象相比。
小江看着他,却没有动。
“你没事吧?那只鲛人有没有对你怎么样?”秦於期走到小江面前,目光飞快地在她身上打量了一遍。
见他这幅模样,小江心中原本有些歉意,若不是她要拉上他,秦於期整天锦衣玉食被人伺候着,本不必遭这罪。但他这一句话不提还好,一提便让她想起小海身上皮肉翻飞的伤口。
“你还好意思问,我还没问你,你与他无冤无仇,为何要伤他?”
秦於期想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个“他”是谁。
朝思暮想的人终于来到跟前,开口却是一句对他的质问,听她语气,对那个怪物还颇有维护。
秦於期一颗雀跃的心瞬间被酸涩占据。
“怎么会是我伤他?明明是他先动手的。江渔火,你怎能如此颠倒黑白?你不能被他的皮相迷惑,长着一条鱼尾巴,他能是什么好东西?”
小江霍然抬头,看向他的目光锐利。
秦於期被她看得耳根发热,语气不禁软了几分,“他很危险,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
他想起那个鲛人的脸,觉得她肯定是因为年纪小,又没见过世面,便容易被骗。
“你没事就好,但不要相信他说的话,他在骗你,我差点死在他手上,不信你看。”
秦於期扯开脖子上的高领,露出几条深紫色的勒痕,指与指连接处有一条平滑的圆弧,不是常人指缝的痕迹。
这种圆弧小江见过,是鲛人手上的蹼。
小江心里隐约有些疑惑,但还是选择相信小海,她摇头,“不可能,你一定哪里惹恼了他,他是脾气不好,但他不是胡乱杀人的鲛人。”
秦於期顿觉诧异,心里那股酸意更重,不自觉讥讽道:“你和一个鲛人,难道很熟吗?”
广场中央,江流云和十巫已经围绕着祭台站定,周围的火堆被点燃,穿着祭祀礼服的巫祝们敲响了第一面铜鼓。
咚!一声震天响。
小江被声音吸引过去。
祭典就要开始了。
她不愿再跟秦於期牵扯下去,转身便要去往广场中央。
秦於期见状立刻拉住她手臂,“不行,今天你要跟我待在一起。”
小江拧眉看他,一把推开他的手,“可我不想。”
但那只手又抓上来,秦於期声音强硬,“不,你不能走。”
他身后的随从见状也跟上来,几人迅速拦住小江的去路。
小江警惕起来,“你想干什么?”
秦於期也不解释,只是抓住她的手不放,“今天的祭典仪式,你哪儿都别去,就跟我待在一起。”
小江觉得奇怪,“为什么?”
秦於期看了一下别处,四周都是他的人,低声道:“你父亲答应过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