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矿的工程一天天向前推进。
某天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彻整个黎越寨,宣告着秦氏的人终于找到了矿脉。
秦氏的人都很高兴,举办了盛大的庆功宴。寨子里的人也很高兴,跟秦氏做生意换来了不少绫罗绸缎金银珠宝,还有些跟着秦氏在矿上做帮工的人也跟着得了不少赏。
寨子里的每个人都笑容满面。
小江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只看到山上的鸟雀成片地被惊飞。
有鸟雀要离开这片山林,来跟她道别。
林间的瀑布边,小江和往常一样用琉璃瓶装着小海,带他来这里清洗。这里在山的深处,四周都被密林遮挡着,小江从来没有在这里遇见过人,也只有这里,才能在白天也放心让小海化出原形。
瀑布下面是一汪深潭,被活水源源不断冲刷着,水质清澈无比。
一只十分眼熟的灰喜鹊落在潭边,先是看到了潭水里的鲛人,后又走到小江脚边,唧唧咕咕叫起来。
“它不应该在这里。”
小江听明白了灰喜鹊的话,用鸟雀的语言回过去,告诉了灰喜鹊小海的来历和现在的情况。
“它是我的好朋友。”小江开心地跟灰喜鹊介绍。
灰喜鹊听完依然坚持认为她不应该跟鲛人走太近,“鲛人不会是任何人的朋友,等到你失去价值,它就会毫不犹豫离开你。”
小海是她的朋友,灰喜鹊也是她的朋友,小江沉默了一会儿。
“但也许他离开反而是好事。”
灰喜鹊继续说道:“我要走了,要去往更南的地方。”
小江猛然抬头:“你还回来吗?”
灰喜鹊摇头,“不回来了,山里的气息变了,大伙都在准备离开。”
这些日子小江也发现了,寨子里穿布料华美衣服的人越来越多,山上的鸟雀越来越少。起先她以为只是鸟雀们到了迁徙的时候,没想到是真的不回来了。
小江有些难过。
灰喜鹊忽然跳上她的手腕,张嘴将一枚泛着绿色光泽的玉石吐在她手里。
“这是山神大人让我带给你的。必要时,它的意思是,如果你遇到了十分危险的情况,吃下它。”
看见小江疑惑的目光,灰喜鹊没有再多说,展翅飞走了。
小江用手捏了捏那块绿玉石,小小的一块,却很坚硬,触手生温,大约是灰喜鹊身体的温度。小江没有多想。
她从来没有见过“山神”,只是常常从鸟雀们的口中听见这个名字,她通过鸟雀们的传话,从山神那儿学会了不少术法,说起来山神也算是她的师父。师父托鸟雀带给她的东西,肯定有用处。
只是,鸟雀们都要走了,山神,也会走吗?
湛蓝的天空被树林合围成一个圆圈,在瀑布和潭水的范围投下一片天光。
小江看着没有鸟雀的天空出了会儿神,才把山神师父给的绿玉石收进口袋。
身后淋漓的水声安静了很久,小江心中突然冒出方才灰喜鹊说的话。
小海,会离开吗?
她知道它不属于这里,她甚至还答应过要帮它回到大海。她知道大部分是她的一厢情愿,但灰喜鹊的话就像一颗钉子,轻而易举戳破了她苦心经营出来的幻象——一旦她对小海失去价值,它就会突然消失,就像它突然到来一样。
毕竟,小海从来没有对她承诺过什么,不是吗?
小江坐在潭边的石头上,即使是七月的天,也让她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背后依旧没有动静。
它难道已经离开了吗?
小江不自觉地心里一紧。
没事,离开了也没关系,它已经陪她过了很久,她至少拥有了很多美好回忆,往后一个人的时候拿出来想一想也是快乐的。小江在心里安慰自己。
小江做好了面对潭中空无一人的准备,但当她转身看到潭中情形的瞬间,她整个人还是呆住了。
碧绿的潭水下,鲛人潜泳其下,巨大而灵活的鱼尾在水中摇曳,阳光透过树叶在水面撒下光影,波光粼粼的水,熠熠生辉的鱼尾,水中有如同金色细沙一样的微弱光点朝着鲛人聚拢,在他身边萦绕成一圈光晕,鲛人的双眼闭着,灰蓝色的长发如柔雾一般在水中飘散,光华流转中,那张美丽的脸宛如水中幻影,一触即碎。
圣洁美丽宛如神迹。
这样的画面直观而鲜活地出现在眼前,小江情不自禁屏住了呼吸。
一阵微风吹过,在潭边放了许久的果子“咕咚”一声掉进水潭。
不大不小的水声让潭边的人回过神来,也惊醒了潭中的人。
鲛人缓缓睁开眼睛,冰蓝色的眼睛比潭水还要澄澈。随着扇面一般的鱼尾轻轻摆动,鲛人迅速而优雅地追上那枚坠入潭中的果子,红艳艳的果子被他衔在口中。浮上水面的那一刻,小江感觉自己快要无法直视它的脸了。
鲛人看见潭水边呆愣住的小江,她不仅眼睛睁得圆圆的,甚至连嘴也张成一个小小的圆。发现它看过来时,她连忙转身收拾她的背篓,装作很忙的样子。
“诶,那边是什么?我过去看看。”
鲛人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边是与这里一模一样的树林。但她的脚步很急促,仿佛被什么催赶着,忽然听她痛呼一声,原来是被脚下的石头磕到了。但即便这样,她还是一跳一跳着走到远处的树下,头抵着树干,一副很懊恼的样子。
鲛人的唇角轻轻勾起,冰蓝的眼眸中倒映着那个小小身影。
小江正在进行深刻的自我反思。
每次小海在潭水清洗,她都会自觉背过身去,就像人类洗澡的时候也不希望被别人看见一样,她认为小海一定也是这样希望的。她一直把它当作平等的朋友看待,虽然鲛人平时也都是光溜溜的,但方才……她竟然产生了偷窥的罪恶感。
她发誓,她绝不是偷看!她只是想确认它还在不在。
但方才那一幕顽固地在她脑子里展开,鲛人都是这样美丽的吗?
这样美丽的事物确实留不住的。
她想起灰喜鹊的话,忽然就释怀了。友情不对等也没关系,离开也没有关系,鲛人这样美丽的生物,能在她身边多停留一天都是赚的,做一段时间的朋友也很好。
鲛人细细吃完了野果,虽然他不需要进食,但最近却喜欢上了这种甜美的味道。她每天会给她采新鲜的果子,用干净的潭水清洗,他明显感觉到力量在重新回到它的身体,之前破碎的灵海终于有了微弱的反应,这是好转的迹象。
虽然不明白人间为什么还有这样灵气充裕的地方。正常情况下,这样蕴藏灵脉的宝地早就被修仙者们占据,直到灵气耗尽的那一天。但这里不仅灵气充沛,且不见任何修仙者的踪迹。可以说是除了大海之外最适合它疗伤的地方。它这些天每天跟着她来林子里留驻,灵海日渐充盈,或许离完全恢复的时刻不远了。但他并不着急回到海里。
有个人越来越让它看不懂了。
他看向远处的林子,那个人类少女依旧背对着它。与她相处的这段时间,它常常观察她,却依然没有弄清楚她的身份,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人类,也不见她像那些修仙者一样修炼,却能驱动术法、沟通鸟灵,甚至找到这块地方供他恢复。
鲛人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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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琉璃瓶身,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是她教他的,他从不开口,她一直以为他不会说话。
她果然很快过来了,但却不像以往听到敲击声那样兴致盎然,眼神有些黯淡。她说,“你生气了吗?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你不喜欢,我会走远的。”
他反应过来,她在为方才的转身道歉。
他摇头。
果然,她的的眼睛瞬间亮起来,金色的瞳仁像阳光一样明亮璀璨。她总是这样,把所有情绪都写在脸上。
她把他重新放进琉璃瓶,挂在她腰侧。他透过剔透的瓶身能看见她周围的世界,听到她说话的声音。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知道这个瓶子对她来说很珍贵,也知道这个瓶子本来不属于她。他听到过她偷拿被发现后对那个她爹的请求,也看到过她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宁愿受伤也要用身体护住瓶子。
为什么要这样宝贝一个瓶子呢?大概是因为出于对他的承诺。鲛人想。
她承诺照顾他,带他回家。
回去的路上,一滴水落进琉璃瓶。鲛人抬头,看到已经变得十分阴沉的天色。
瓶中的世界一晃一晃地,她的步伐加快了。
这是七月的天,说变就变。不一会儿,豆大的雨滴纷纷朝地上砸落下来。
林中没有可以遮挡的地方,她出门前没有带伞,几乎是立刻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有一只细长的手虚掩在琉璃瓶上方,撑起一片不被雨水侵扰的小小天地。
他是在水中生长的鲛,他其实并不在意被雨淋。
喧闹的雨声在琉璃瓶中形成隔绝的声场。
琉璃瓶外,那道湿漉漉的身形模糊而狼狈,与琉璃瓶内他全然不受侵扰的处境形成鲜明对比。
一片嘈杂中,鲛人看着头顶的手,想起手的主人。
——她真是个傻子。
*
秦於期没有赶上这场雨。
这些天,他一直在客舍修养。当天开始落雨时,他正躺在客舍柔软的床塌上,在宽大的袍服遮掩下倒显出了几分病容。
医官帮他处理了伤口,用最好的伤药敷上,又唠唠叨叨叮嘱了些近日需要注意的事项。做完这一切,医官就可以退下了,但医官只是看着他的青一块紫一块的脸,欲言又止。
“殿下……脸上的伤,当真是在山上摔的吗?”
虽然太子殿下身手了得,但毕竟还年少,在这化外之地难保不会被一些野蛮人欺负。医官想。
秦於期闻言,面上立刻浮现出不耐的神色,漆黑又尖锐的目光转向医官,看得他心里发慌。
“不然呢?医官大人是觉得我在说谎?”
医官知道是自己多嘴了,连忙告罪,“臣不敢,殿下恕罪。”
秦於期只是不耐地摆摆手。
待医官离开,秦於期的藏在袖子中的那只手动了动,一枚成色古旧的银镯露了出来。
那枚手镯表面光滑,没有錾刻任何花纹,看起来再寻常不过,比之宫廷里的首饰可以称得上寒酸,面上甚至有不少磕碰的痕迹,一看便知是主人常戴之物。
自那日在林中捡到,这枚镯子便一直被他拿在手上。
秦於期目光久久停留在那枚银镯上,拇指无意识地在银镯背面来回摩挲。
窗外大雨滂沱,秦於期看向窗外。远处的山岚上汇集起飘渺的云雾,让山脊线变得模糊不清。水汽透过支起的窗户漫延入室内,让他向来尖锐的目光在水汽氤氲中也变得温柔。
他的拇指一遍遍抚过银镯,一次次摩挲着背面阴刻的三个小字——江渔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