蕴玉脚尖一顿,绣着黄鹂衔翠的宫鞋在青石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侧眸瞧着薛美人那张欺霜赛雪的玉面,笑吟吟道:“熟悉?我宫中的衣裳皆是交由浣衣局统一清洗,美人若是熟悉,只怕是浣衣局用的香胰子同薛美人用的是同一款。”
见蕴玉面上温柔含笑,瞧不出半点心虚的模样,薛美人微微一笑:“是么?那许是妾多心了。”
话音未落,便有一阵清风拂过。
藏珠适时上前一步,替蕴玉拢了拢衣领,恭敬道:“主子,起风了,咱们该回宫了。”
蕴玉颔首同薛美人告辞,与藏珠一道回了昭月宫。
至西侧殿,藏珠四下打量一番,小心将内室门关了,才凑至蕴玉面前道:“主子,薛美人可是察觉了什么?”
蕴玉神色不变,自顾自在桌边坐下,替自己斟了一盏茶,待抿了一口后,才转眸看向藏珠。
“她今日那话顶多不过是试探,若她真的要做什么,眼下只管去同仪妃说,便能叫我小命不保。”
藏珠愣了愣,神情一紧:“那,您…还能喝得下茶?”
蕴玉轻轻一笑:“难不成遇着点儿事儿便不吃不喝了。”
那她在宫中索性不活了的好。
垂眸瞧着茶盏中清澈的茶水,蕴玉轻声道:“咱们这位薛美人,到底站不站在仪妃那边儿,还不好说。”
微微一顿,她忽然提起另一事:“钟粹宫可有人传信来?”
藏珠一听,蹙眉想了半晌,才笃定地摇摇头:“不曾。”说及此,她又犹豫道:“可是纪淑媛...”
“无妨。”蕴玉淡淡移开眸子,瞧着窗外那片葱茏的翠色,目光悠远:“答应过她的,我也不会忘。”
前些日子,受仪妃所迫,她屡次求见裴玄祁而不得。
蕴玉又实在忍受不了那丹药的痛处,便将主意打到了正在风头上的郑良人身上。
要想从仪妃处拿到丹药,便要向她证明自己的用处,路子无非两个,得宠或是怀孕。
怀孕是不可能的,眼下她能做的,便只有得宠。
因此她借由郑良人一事,同纪淑媛做了个交易,便出了后来昭宁桃花过敏一事,这也是裴玄祁因何说纪淑媛敢拿自己的女儿出来做局。
只是裴玄祁猜的不错,她却是万万不能承认。
想到那丹药,蕴玉眉头一蹙,同藏珠正色道:“你去给白术传个信儿,请他动作快些,若是能制些相仿的药丸子,稍稍压制些苦楚就再好不过。”
那样千肢百骸都在剧痛的感觉,她实在是怕极了。
眼下当务之急,一是从昭月宫搬出去,二便是能找到那丹药的解药。
另一边,昭月宫正殿中。
仪妃正闲散倚在美人榻上,一边懒懒瞧着手边的字帖,一边随意提笔临摹。
忽然,一阵脚步声响起,碧澜躬身进来,恭敬禀道:“娘娘,李淑仪求见。”
闻言,仪妃淡淡放下手中狼毫,冲碧澜道:“请她进来吧。”
不多时,便听见一阵珠帘脆响,接着便是李淑仪清脆的笑声:“这般好的天气,娘娘怎得在宫中躲懒?”
随着她走近,仪妃勾唇一笑,一旁的栖梧连忙送上茶盏。
李淑仪熟门熟路地在仪妃对面坐下,一手捧了茶盏在手中,笑吟吟道:“还是娘娘宫中的茶好喝,怪说是御前赐下的呢。”
仪妃没好气地瞥她一眼,嗔笑道:“你若喜欢,我叫碧澜给你包了拿去就是。”
她微微一顿,抬眸笑道:“你今儿来我这儿,就为了喝这口茶?”
李淑仪面上微微一僵,旋即很快摇了摇手中的团扇,轻哼道:“今儿梅妃那样子,您可瞧见了?”
“不过是圣上昨儿个在她那儿歇了一宿,看把她得意成什么样子了。”
“今儿个在坤仪殿,真是恨不能将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不知道的,还以为如今宫中是她说了算呢!”
说到此处,李淑仪小心翼翼觑了眼仪妃的脸色,眼见她面上瞧不出喜怒,才又道:“娘娘,您可是太后娘娘的亲侄女儿,跟圣上又是青梅竹马的情谊,难不成还要被梅妃压了一头去?”
仪妃唇边的笑意一凝,眸光落在李淑仪面上,似笑非笑道:“本宫都不急,你急什么?”
“是怕秋麓山之行本宫说不上话?”
李淑仪心头一紧,飞快觑了她一眼,勉强扯出个笑:“娘娘这是哪儿的话,妾不过是看不惯梅妃那嚣张的样子,这才多说了几句。”
“行了。”仪妃轻轻将手中团扇一转:“圣上不是说了么,秋麓山之事让本宫同梅妃商量着办。”
“放心吧,自然是少不了你去。”
不等李淑仪千恩万谢,仪妃先一步下了逐客令:“若是无事,你便回去吧,本宫也乏了。”
李淑仪还未绽开的笑意瞬间僵在嘴角,尴尬道:“既然如此,妾便不打搅娘娘了。”
待李淑仪的身影退出昭月宫,仪妃才冷下脸色道:“如今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本宫面前造次了。”
她身后,崔嬷嬷眸中暗光一闪:“李淑仪惯来是个沉不住气的性子,会有这般行径倒也在情理之中。”
她转而道:“娘娘,圣上有多久不曾来昭月宫了?”
仪妃闻言一顿,抿了抿唇,强行忍住心中涌上来的酸涩,低声道:“嬷嬷,你说圣上,是在怪我么?”
原先裴玄祁待她和梅妃算是平分秋色,甚至隐隐偏向她。
可自从她推了蕴玉上位,裴玄祁来她这儿的次数便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她知道圣上心中是在介意什么,只是...她也没法子啊。
见仪妃情绪低落,崔嬷嬷上前轻轻将她搂入怀中,轻叹道:“娘娘,事已至此,若还得不了子嗣,那咱们可就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嬷嬷是说?”仪妃抬眸。
崔嬷嬷面露冷色:“既然容美人一时半会儿怀不上,新妃中不还有个林承徽么?”
闻言,仪妃眉头一紧,眼中闪过一丝挣扎。
察觉仪妃犹豫,崔嬷嬷不动声色地加了一把火:“林承徽乃是二娘子送来的人,一家老小都捏在二娘子手中。”
“若是她能顺利产下一子,那容美人,也不必留着了。”
“至于圣上那处,您到底同他多年情分,假以时日,定能劝得圣上回心转意。”
见仪妃不说话,崔嬷嬷急声道:“娘娘,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抬眸瞧见崔嬷嬷眸中的厉色,仪妃终是心一横,闭了闭眼道:“既然如此,劳烦嬷嬷去一趟凝晖殿吧。”
翌日,蕴玉将将用了午膳,碧澜便垮着脸过来传话,说是仪妃娘娘请她过去。
仪妃请她,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事。
蕴玉眉眼一沉,带着藏珠便转身往正殿去。
正殿中,仪妃难得离开了美人榻,端坐在上位的凭几旁。
在她下方,一位身穿红色宫装的明媚女子稳稳坐在椅子中。
与宫中大多数女子的婉约端庄不同,她身上有股热烈洋溢的英气。
再走近些,蕴玉才瞧见她额间以金色花钿点了莲花图案,瞧着好看极了。
心下一动,蕴玉顿时猜出这人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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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她刚行完礼,仪妃便朝着那人的方向微扬下颌:“这是林承徽,想来你二人是见过的。”
蕴玉点头,又同林承徽二人互相见了礼。
不知怎得,这林承徽虽然表面瞧着热烈极了,可隐隐让她觉得不易亲近。
上方,仪妃目光从她二人身上掠过,忽然便道:“今儿个日头正好,不若两位妹妹随我去御花园走走?”
说罢,也不等二人说话,仪妃便站起身,扶着栖梧的手优雅朝宫外走去。
外间日头正好,阳光照在人身上暖洋洋地却不觉得刺眼。
约莫在御花园中逛了半盏茶,仪妃忽然瞧着不远处的落雁亭道:“本宫也有些乏了,不若在前面的亭子中歇息片刻。”
她既发话,蕴玉和林承徽自然不无不应。
三人走到落雁亭坐下,随意抬眸,便能瞧见亭周种满的垂丝海棠,好看极了。
坐了一会儿,仪妃不着痕迹地望了一眼崔嬷嬷,见她点点头,才对林承徽道:“本宫记得,承徽在边城时,一手剑术出神入化,不知可否有幸一观?”
林承徽手中本是捏了枚玫瑰软酪正往口中放,闻言一把将软酪塞进口中,起身淡淡道:“娘娘吩咐,莫敢不从。”
话落,她起身走至林中,随意折了根海棠花枝捏在手中。
先是朝着仪妃和蕴玉伏身一礼,再度起身时,周身气势浑然一变。
素白手腕一抖,三尺长的海棠枝瞬间响出剑锋破空之声。
接着她扬手一挥,海棠枝上绯色的花瓣被簌簌震落,旋即随着树枝的动作被卷成胭脂色的漩涡,再落下时,那碎蕊如星子般洒在她鸦青鬓间,衬得额间金莲钿愈发妖冶。
舞至一半,蕴玉便注意到仪妃朝着一个方向定定出神,待瞧见那花丛中的玄色衣角,蕴玉瞬间明白过来,仪妃今日之举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随着林承徽一曲终了,随着那角玄色的衣袍一动,有清润的男声传来:“好。”
众人顺着来声望去,便见无数海棠花瓣间,男子逆光而站,俊美若神祗。
他一身玄色常服,瞧着已是站了许久,垂下的墨发间缠着三两点胭脂色碎蕊。
蕴玉眸光微转,正巧落进他那双含笑的桃花眼。
“圣上...”一旁的仪妃一喜,笑盈盈便迎了上去。
却见裴玄祁抬脚往亭中踏来,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蕴玉身上。
她今日穿了身水蓝色的襦裙,盈盈站在这海棠花中间,像极了一朵将开未开的蓝色睡莲。
原本有些燥意的心情竟奇异般地舒缓下来。
尚未待裴玄祁开口,仪妃首先回过神来,冲着裴玄祁一笑,盈盈拜倒道:“今日风景正好,只可惜妾忽然想起宫中还有些事等着处理,不若便让林承徽陪您一块儿转转?”
说着,她朝一旁的蕴玉使了个眼色。
蕴玉会意,垂首便要跟着一起退下。
却见裴玄祁目光从林承徽身上掠过,再落在蕴玉面上时,桃花眸中多了几分笑意:“不必了。”
“林承徽今儿个这衣裳颇为好看,适合舞剑,朕就不扰人兴致了。”
“容美人,你且随朕走走。”
话落,众人面上神色各异。
见蕴玉怔在原处,裴玄祁勾了勾唇,负手含笑道:“容美人,还不快过来?”
待裴玄祁同她一道沿着海棠林的小径散步时,蕴玉尚且觉得不真实。
“想什么呢?”裴玄祁忽然停下脚步,低眉瞧着身前的娇人。
蕴玉睫羽轻颤,仰头睁大双眼道:“圣上觉得,妾今日的衣裳,不好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