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触犯宫规,身为高位却做不得表率,罚奉半年,禁足三月。”
梅妃目光从二人身上掠过,终是停在郑良人身上:“郑良人...闭门思过十日”
如此不公的责罚,但凡有眼睛的人都知梅妃偏袒的是谁。
郑良人当即就亮了眸子,连哭带笑地伏身谢过梅妃。
至于周婕妤,倒是一声不吭,冷着脸领了罚,转身出了锦华宫。
待回到广陵宫,妗心连忙替她斟上一盏茶,小心劝慰道:“主子,您...”
“啪!”
尚未等妗心说完,周婕妤终是没忍住,狠狠一拂袖,将茶盏掀翻在地上。
妗心知她眼下正在气头上,也不敢再劝,只蹲下身去收拾着碎片。
就在她指尖将将触及到碎片时,便听周婕妤淡声道:“让丘月来收拾,你去取笔墨来,本主要写家书。”
妗心闻言一怔,随即连忙应下,转身去寻纸笔。
御花园的事儿闹得颇大,满宫都在瞧着圣上对此事的态度,待御前传出消息命梅妃主理后,众人心中大抵有数。
毕竟谁不知晓,这郑良人可是板上钉钉的梅妃的人。
与此同时,昭月宫正殿之中。
崔嬷嬷小心替仪妃梳着头发。
“嬷嬷,你说侧殿的那个,是否太无用了些?”铜镜里映出仪妃拈着发尾的指尖,她盯着铜镜中的娇颜微微失神。
圣上宠爱郑良人,连带着梅妃也多了几分体面。
分明她和梅妃一道协理六宫,可此次圣上为了偏袒郑良人,竟将此事全都交由梅妃。
而自己这边的蕴玉...已有多久未见过天颜?
崔嬷嬷握着玉梳的手一抖,沉声道:“容才人身子惯来不好,娘娘可是要...”
若是娘娘不喜,便直接叫她病逝就是。
须臾,仪妃唇角微微一笑,娇嗔地瞧了崔嬷嬷一眼:“嬷嬷这是什么话,容才人的身子,可康健着呢。”
她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叫蕴玉入了圣上的眼,若是现在杀了她,岂非前功尽弃?
再说了,如今蕴玉这个状态,倒是与她预想中一般无二。
能入圣上的眼,却又入不得圣上的心,最好不过。
只是...
“这月的丹药,减一半给她。”
崔嬷嬷抬眸,瞧了眼铜镜中的仪妃,皱眉应了。
不是对容才人尚算满意么,娘娘为何?
似是看穿崔嬷嬷的想法,仪妃缓缓道:“梅妃跟前儿有个得盛宠的郑良人,瞧着圣上屡屡为她破了多少规矩了?”
“欺压高位妃嫔,还能全身而退,这是何等的恩宠。”
“也该叫蕴玉警醒警醒了,否则她真当本宫是叫她来享福的呢。”
仪妃尾音娇媚,说罢便站起身,扶着崔嬷嬷的手往床榻上走。
十日后,昭月宫西侧殿。
蕴玉一手将绣完的桃花香囊浸入玫瑰露,玉盏中漾开的涟漪映着她唇边浅笑:“郑良人这十日禁足,倒是比周婕妤三月禁足更难熬呢。“
藏珠手中正整理着晒干的玫瑰花瓣,闻言疑惑道:“主子何出此言?禁足时日短的反而遭罪?“
“你且瞧着。“蕴玉指尖捻起香囊穗子,垂眸瞧着丝线吸饱花露渐成胭脂色。
“郑良人如今虽是禁足期满,但抚春楼只怕也要沉寂好一阵子了。”
说罢,她微微一笑,将浸满香露的香囊捡起,忽然提起另一事:“你寻些机会,小心往外传个消息。”
“就说,前朝的倾容贵妃,是得了一支桃花舞,才能重获圣心。”
“主子?”藏珠一怔,便见蕴玉微微扭头,笑的格外温柔:“记住,千万要小心些,定是别叫人发现是咱们这儿出的消息。”
藏珠心中一震,口中讷讷应了是,待出门时,脑中仍是蕴玉方才的笑意。
她走的急,并未瞧见远处蕴玉面上一闪而过的暗色。
郑良人解禁的头一日,前朝便出了事,户部尚书苏恒,参镇国大将军景都郁,贪墨粮草,所图甚大。
圣上闻言龙颜大怒,当即令抚远侯宋禾眠前往西洲彻查。
消息传至后宫时,锦华宫碎了好几个茶盏,接着,便是梅妃数次求见圣上,皆被拒于乾盛殿外。
抚春楼。
梅妃掐着郑良人的下巴将她抵在桌案上,冷眼道:“本宫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在西洲传出消息之前见到圣上,否则,就别怪本宫无情。”
染着丹蔻的指甲划过郑良人颈间:“将你会的那些都拿出来,叫圣上记起你这个人。”
“若是阿兄损了一根汗毛,本宫要你拿命来赔!”
说罢,梅妃狠狠一拂袖,转身出了抚春楼。
当晚,听闻郑良人在乾盛殿外跪了整整一夜,直天边放明时,乾盛殿中的君心也不曾软过一分。
藏珠拎着早膳回来时,正好将这个消息带回。
她一边将碧玉丝卷和香菇鸡肉粥放至桌上,一边撇嘴道:“前些日子这郑良人还春风得意着呢,眼下也是被梅妃娘娘那处连累了。”
“听说是在乾盛殿前跪晕了,被江大监派人送回了抚春楼。”
藏珠摇摇头,心中暗叹:郑良人行事张扬,只怕眼下不少人看她笑话。
接下来几日,御前都未对抚春楼有过任何交代,浑然像忘了这个人般。
只是御前忘了,宫中却是有人记得。
抚春楼。
“给本主狠狠灌进去!”
床榻上,郑良人浑身虚弱不堪,正被丘月和妗心死死摁在床上。
妗心手中捧了盏风寒药,正一刻不停地朝郑良人口中灌去。
那药灌地格外急,郑良人又一直拼命挣扎,果然便岔了气,不住地咳嗽。
眼见郑良人快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周婕妤才冷着脸道:“行了。”
妗心会意当即松了手,转身去桌边取了茶壶来,朝着郑良人面上便是狠狠一泼。
冰凉的茶水混着碎茶叶泼在郑良人面上时,她蜷缩的手指突然痉挛般抓住床沿,忽然从窒息的感觉中缓过来叫她不住喘息。
整个面上都混着口水与药汁。
周婕妤轻身上前,手指上的鎏金护甲刮狠狠捏住她双腮,缓缓勾起唇角:“你不是说,圣上夸你这身皮肉赛雪,本主瞧着倒像是泡烂的鱼肚。“
说罢,她微微一笑,冲妗心道:“继续!”
话音未落,妗心同丘月二人当即便又摁着郑良人要灌药。
一旁的茵萝连忙跪下,不住地朝周婕妤哭求道:“还请婕妤开恩,眼下已灌了七碗药了,再来...再来我家主子真的受不住了。”
床榻上,气若游丝的郑良人道:“别...别求她!待梅妃娘娘知道了...一定...一定不会放过她!”
“呵,梅妃?”周婕妤嘲讽一笑:“她眼下只怕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你以为,她还能顾得上你?”
她抬眸朝妗心使了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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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妗心当即狠狠捏住郑良人双腮,叫她再也说不出话。
这轮单方面的折磨直至晚膳时分才结束,周婕妤离开时,冷冷瞧了眼被糟蹋地难以入目的床榻,轻声道:“郑秾玉,本主的气可还没出够呢,你可别死的太快!”
周婕妤走后,茵萝连忙上前将郑良人扶起,一边替她擦着身上的脏污,一边急切道:“主子可还好?”
郑良人双眸通红,死死盯着周婕妤离去的方向,狠狠一捶床榻:“周玉嫆!今日之耻,本主定会讨回来!”
她目光微微转至茵萝身上,冷声道:“你可有去告诉过梅妃娘娘?”
茵萝嗫嚅道:“奴婢...奴婢无能,见不到梅妃娘娘。”
“无妨。”郑良人无力地扯了扯唇角:“既然她不救我,那我便自己救自己。”
略一沉吟,郑良人忽然道:“本主听闻,昔年倾容贵妃曾有一支桃花舞...”
五日后,藏珠从浣衣局回来时,眸子亮锃锃的:“主子,白嬷嬷那儿传了消息,说是抚春楼这些时候送去的衣裳,都吩咐了她们熏香,要的是桃花香。”
“是么?”蕴玉睫毛一闪,忽然将手中物件儿放在桌上,走至窗柩前站定。
透过窗棂,依稀能瞧见远处的蓝天白云,偶然还有几只低空飞过的鸟。
忽然,她心口骤然一痛,整个人控制不住地瘫软在地上。
藏珠一见,慌得连手中东西都扔了,连忙上前将蕴玉搂在怀中,眼中更是急出清泪:“主子,可是又犯了?”
蕴玉眼下疼的厉害,额头上泛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混成汗珠从额角滴下。
半月前,昭月宫正殿内。
崔嬷嬷当着蕴玉的面将一粒药丸一分为二,朝着蕴玉递去一半。
蕴玉一愣,有些怔然地望着崔嬷嬷。
崔嬷嬷不为所动,一板一眼道:“容才人,娘娘对你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很不满意,因此,这个月的丹药药量减半。”
那时,蕴玉还不知晓丹药减半意味着什么。
她只顾做出愁容,抿唇问道:“嬷嬷可否告知,娘娘是对妾,哪里不满意?”
崔嬷嬷冷冷瞥她一眼,并未直接回答,只说道:“娘娘有令,若是这个月容才人还不能侍寝的话,下个月的量,会再减半。”
“娘娘说了,她身边,不留无用之人。”
“主子!”藏珠的惊呼声将蕴玉拉回现实,只是不过一瞬,她便脑中一白,当即昏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便已到了晚间。
区区半月,这药便已发作了三次,无一不是疼地她恨不能就此了结,可每每醒了过来,她就愈发地恨。
思及崔嬷嬷的话,蕴玉抿了抿泛白的嘴唇。
见她醒了,藏珠小心端着茶盏喂她水喝,待喝了半盏,才恨恨道:“那仪妃真是个神经病,主子您侍不侍寝,和她有什么干系,作何一定要这样逼您。”
蕴玉躺回床榻,长长舒出一口气。
经历了那样的疼痛后,才知原来平常竟是这般幸福。
思及此,她不由得蹙起眉头,这半月,她试了不少法子,想要见一见裴玄祁,皆铩羽而归。
眼下日子不多,只怕由不得她再考虑了。
微微阖了眸子,蕴玉躺在榻上,嗓音嘶哑道:“你替我去太医院一趟,找白术拿些药来。”
“还有,去浣衣局一趟,告诉白嬷嬷,想法子透露给郑良人,说是要桃花味浓郁,定是要加上桃花花粉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