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良人没想到蕴玉竟会直接问她是谁,这宫中谁不是早早便得了消息。
再来,就算真的不认识,身旁的宫女也会适时提醒,蕴玉此番做法,便是故意不将郑良人放在眼中,要给她难堪。
只是郑良人何许人也,若连这点子难堪都挨不过去,景都郁也不会择她进宫。
众目睽睽之下,郑良人抿唇一笑,朝着蕴玉眼波横横地望了一眼,站起身朝蕴玉走了两步,声若黄莺:“妾良人郑氏,小名唤作秾玉,见过容才人。”
蕴玉指尖轻轻摩挲着青瓷茶盏边缘,瞧着郑秾玉发间颤巍巍的鎏金点翠芍药钗,依她的位分,是不该有这样奢华的物件儿。
想来这簪子乃是梅妃所赐。
蕴玉指尖一顿,抿唇扯了个极为柔和的笑,站起身扶住郑良人道:“何彼秾矣,华如桃李,郑良人倒是名副其实。”
听闻蕴玉夸赞,郑良人唇边笑意愈深,更加得意地扬了扬下颌,冲蕴玉道:“论容色,妾自然不如才人,只是胜在年轻几岁罢了。”
她腰肢一扭,瞥了蕴玉一眼,又得意道:“只是容才人也不必伤心,这年岁大,自然也有年岁大的韵味在里头。”
一番话说完,郑良人原以为蕴玉会怒不可遏,却见她只是笑盈盈地坐在原处瞧着自己,面上一派和善。
正待她生出轻视之心,才骤然间察觉出不对。
满殿寂静,自打她方才的话一出口,原本的窃窃私语声竟全然消失不见。
郑良人有些惶恐地朝上位的两位娘娘看去,就见那二人无一不是面色黑的能滴出水来。
上首,仪妃忽然扯了扯唇角,哼笑一声,漫不经心地端起桌案上的茶盏,目光瞧着茶水,话却是对着郑良人说的。
“郑良人倒是生的伶牙俐齿,当真是年纪小,心气高。”
她微微扭头,朝梅妃一笑:“还是梅妃会调教人,比不得我这笨嘴拙舌的。”
梅妃脸色眼下也阴沉的很,这宫中妃嫔们,最在意的,不过是自己容颜。
方才郑良人奚落蕴玉时,何尝不是将她们都奚落了一通。
眼见郑良人还未反应过来,梅妃眼皮一拉,暗骂道:蠢货!
郑良人便是再迟钝,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当即瞧着梅妃有些嗫嚅道:“娘娘...可是妾...”
梅妃冷冷觑她一眼,刚要开口,就听见斜后方传来一阵温和的声音。
许久不曾开口的纪淑媛扫了郑良人一眼,温声道:“若是容才人都年老色衰,那妾这等生育一女的,岂非都难以入眼?”
纪淑媛环视一周,最终停在上首二人身上,继续笑道:“可妾怎么瞧着,二位娘娘同妾当初刚入宫时,一般无二呢?”
她这话出口,仪妃同梅妃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些,只是却也没了多话的心思,草草受了薛美人的茶便算下令散了。
刚出坤仪殿,沉默了半日的周婕妤忽然扶着妗心的手步至薛美人跟前,笑道:“我与妹妹也算同路,不若一道回去可好?”
广陵宫的方向,确是同薛美人所住的章华馆在一条道上。
薛美人暗自蹙眉,照选秀时候来看,这位周婕妤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人。
果然,她不过没有立即答应下来,便听周婕妤又道:“怎么?可是妹妹不给我这个面子?”
“到底圣上头一个宠幸的是妹妹,这身段儿都比旁人傲两分。”
话已至此,若是再推拒便有些难看了。
薛美人微微垂眸,低声应了下来。
行至半途,周婕妤忽然扭头,盯着薛美人面上瞧了几瞬,直看得她皱眉。
良久,周婕妤才开口道:“听闻薛美人的祖父乃是太医院的院正?”
“那想必这宫中的规矩,薛美人一定都烂熟于心了吧。”
薛美人脚下一顿,抬眸望着周婕妤,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周婕妤继续道:“这宫中,最重要的便是尊卑分明,若是有人仗着自己得了几分宠爱便得意忘形起来,只怕是秋天的蚂蚱,蹦跶不了几日了,妹妹你说是不是?”
原来她刻意将自己邀过来,就是敲打自己别越过她去。
薛美人不屑地轻笑一声:“周姐姐说的是,妾定当恪守宫规,不敢有犯。”
“记得便好。”周婕妤冷冷勾了勾唇,转身扶着妗心的手先一步顺着青石板道离去。
原处,侍乐上前两步,轻轻扶住薛美人道:“这周婕妤真是莫名其妙,”
薛美人望着周婕妤远去的石榴红背影,指尖轻轻抚过腰间的香囊穗子,缓声道:“何止是莫名其妙。“
只不过,她也不耐同周婕妤纠缠就是了。
待金乌西沉,无论是新进的宫妃们,还是原来的老人们,无一不是翘首以盼等着御前的消息,只可惜直至晚膳过了,御前都未有消息。
广陵宫东侧殿中,周婕妤又碎了一个茶盏。
妗心一边蹲下身将碎片捡了,一边上前安慰周婕妤道:“主子别急,奴婢打听过了,圣上勤政爱民,若是遇上政事繁忙的时候,就是半月不进后宫也是有的。”
“别急别急,你叫本主如何不急?”周婕妤恨恨道:“上回你说圣上头一个召幸的一定是本主,结果呢?却是薛芷那个贱人!”
她不喜薛芷,从瞧见她的第一眼就不喜欢。
这种面上清高无尘的女人,惯会装模作样,她要真那般高洁,作何还要进宫?
周婕妤微微眯了眯眼眸,轻哼一声,扭头冲妗心不悦道:“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还不赶紧出去盯着!”
“若是错过了圣上的銮驾,你可担当得起!”
妗心闻言当即小跑出了殿门,心中暗自祈祷,希望圣上今儿个要么就别入后宫,要么可千万要召自个儿主子啊,否则自己这日子只怕是不好过。
可惜老天并未听见妗心的这一番祷告,临近掌灯时分,御前才传来消息,召郑良人侍寝。
消息传至章华馆时,薛美人正捧了本医书在看。
侍乐一边端了茶盏放至她手边,一边有些幸灾乐祸道:“圣上今儿个又没召周婕妤,只怕她今晚要气的合不上眼吧。”
闻言,薛美人指尖翻过一页书,口中低声问道:“你很不喜欢她?”
侍乐皱眉:“她惯来喜欢为难主子您,今儿个午时还那般给您难看,也就您好性儿,不同她计较。”
听着侍乐抱怨的话,薛美人目光一滞,微微有些失神。
好性儿么?她不过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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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意罢了。
侍乐一瞧薛美人的神色,心中暗道不好,颇有些犹疑地瞧了外间一眼,确认无人后才小心走至薛美人跟前儿,蹲下道:“主子,难不成您还想着...”
闻言,薛美人微微垂眸,声音中带出几分落寞:“我有什么资格想他?”
“祖父以全家的身家性命迫我入宫,我反抗不得,已是负了他,眼下又还有何资格想他。”
提及那个人,侍乐心中咯噔一下,连忙道:“主子,您如今已是圣上的妃嫔,切莫再提起...”
话说了一半,就见薛美人定定瞧着侍乐,轻讽道:“如今我身在深宫,还能同他有什么交集。”
侍乐听得一阵心惊,主子这话...可不像是放下了。
只是念及主子心中的苦楚,侍乐鼻头一酸,忍不住劝道:“如今事情已成定局,您若是还放不下,只怕会给您二人都招来杀身之祸。”
毕竟,那可是圣上啊。
薛美人喉中一凝,瞧着面前的书只觉苦涩极了:“我知道。”
她只是忍不住想,他是宫中的太医,说不得自己哪日就能瞧见他。
可是她又想,这般的自己,二人还是不见为好。
再说了,只怕祖父也不会让他有机会见着自己。
乾盛殿。
裴玄祁正伏案批着折子,殿下,郑良人一身轻薄的寝衣,跪在地上良久。
好在眼下早已开春,便是夜里也算不得太冷。
一旁的青铜仙鹤烛台上,灯烛“啪啦”一声,炸出一朵金花。
裴玄祁朱笔忽地顿在“景都郁“三字上,这是一封八百里加急的折子,为的是请朝廷再向西洲派拨粮草。
可是裴玄祁分明记得,景都郁前两个月刚要了四万石粮草,这些粮草,足够十万大军吃上整整半年,如今不过才两月而已。
他目光扫过另一封折子,那儿放着一封景都郁副将,随鹤的折子,其内容与这一本相比,可谓大相径庭。
裴玄祁唇间溢出一声意味不明地轻笑,随即淡淡抬眸,瞧着下面跪着的女子道:“你叫什么名字?”
帝王清润低沉的声音在殿内响起,听得郑良人一阵激动。
她连忙抬起头,小心望了眼裴玄祁,顿时有些呆住。
“妾...妾名唤郑秾玉。”她以为,当今圣上登基已有十年,怎么也该是个糟老头子,却不成想,竟是如此的丰神俊朗。
见郑良人看自己看痴了,裴玄祁眸中闪过一丝不悦,眉心微不可见地皱了皱。
可就在这一瞬间,他脑中忽然捕捉到一个字眼:“哪个玉?”
“回圣上,温香暖玉的玉。”郑良人面上忽然染上几分红霞,含情脉脉地望着裴玄祁。
“你倒是会取名字。”裴玄祁一手曲起,有意无意地叩着扶手,脑中想起另一个玉做的女子来。
那才是一块触手生温的好玉。
待再看向郑良人时,裴玄祁眸中的暗色再度浮现:“你是郑霖的妹妹?”
提及郑霖,郑良人先是一怔,随即很快恢复如常,笑道:“回圣上,是。”
这些微的变化自然不曾瞒过裴玄祁,便见他勾了勾唇角,冲郑良人意味不明道:“过来伺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