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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阮栀单人篇①

作者:苇沂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10岁那年的夏天,蝉鸣声不止。


    少年人提着半新的书包从巷口匆匆跑过。


    巷口择菜的阿婆笑呵呵地冲他的背影喊:“栀子,放暑假了?”


    “对啊奶奶,我放假了。”迎着灿阳的人浑身都是蓬勃的朝气,他脚步轻快地走过弯弯曲曲的小巷。


    拐角处,穿着长筒胶鞋的邋遢男人背着尿素袋跟阮栀擦肩而过。


    一瞬间,腐烂鱼虾的臭味涌入鼻腔。


    阮栀推开302的门:“妈,一楼是来了新租客吗?”


    “欸你这孩子,不是说等我去接你吗?你刚刚在楼下撞见那个卖鱼贩了?”阮爸将穿了一半的鞋脱下来,扭头冲着厨房喊,“阿冉,你儿子自己跑回来了。”


    香喷喷的饭菜上桌,阮栀盯着色香味俱全的午饭说:“小舅不回来吃吗?”


    “他中午不回来,怎么了?想你小舅了。”郁冉笑话他。


    “才没有。”阮栀否认。


    吃饭的时候,阮百泉叮嘱他:“你这几天别到处乱跑,附近不安全。”


    “怎么了?”阮栀咬着排骨,出口的声音含糊。


    “你达叔那个小孙子前几天走丢了,到现在都没找到,都在说可能是熟人作案。”郁冉给阮栀盛了碗鸽子汤凉着,“快吃,吃饭不说这些,你自己留个心眼,别觉得认识就跟着人走了。”


    橘色的晚霞染红枝叶,桂树底下坐着一群下象棋的老大爷。


    阮栀踩在桂花树裸露在外的树根上,他半蹲着拿剥开的香肠逗弄馋嘴的肥猫。


    少年身影被粗壮树干遮挡,他只能听见对面大爷猛拍大腿,懊恼的声音。


    趿拉的脚步响在身后,丝丝缕缕的鱼腥味萦绕在鼻尖……


    鱼在水盆里剧烈翻腾。


    阮栀脑袋昏沉地醒来,他的记忆还停留在被人从身后用毛巾捂住口鼻,胡乱挣扎的时候。


    手脚被麻绳捆得死紧,被麻痹的嗅觉在看到成堆的活鱼时恢复,阮栀嘴巴被宽胶带封住,他喊不出声,只能干呕着看自己躺在装鱼的水产养殖盆里,他全身的衣服都被水浸湿,脱落的鱼鳞黏在他身上。


    昏黄的灯泡挂在头顶,地面的水泥粗糙,四面没有窗户,摆满了杂物和装鱼的水盆。


    尖锐的磨刀声哧啦,穿着长筒胶鞋的男人背对着阮栀宰“鱼”。


    阮栀恍惚中好像听到了细弱的孩童叫声,等男人转身,他才发现自己没听错。


    像杀鱼一样,刀刃从脖颈切入,剖开鱼肚,掏空里头的内脏。


    少年人伏着水盆剧烈地干呕,他眼眶漫着浓重的水汽。


    天黑沉沉的。


    阮百泉找了所有能找的地方,他推开门,冲郁冉摇了摇头。


    焦灼在这对夫妻间蔓延。


    通话接通的那一刻,郁冉再也克制不住情绪,她哽咽着说:“小致,栀子不见了。”


    门“吱呀”一声合上,灯光也随着卖鱼贩的离开熄灭。


    浓烈到近乎刺鼻的腥味环绕着阮栀,鲜血不断地从前方的尸体里往外流,他被捆在身后的手仿佛也触到了温热的潮意。


    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听到水盆里鲫鱼搅动水流的细响。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求救无援,他能做的好像也只有等待。


    没有食物、没有水……他跟尸体和活鱼共处一室,脸色近乎惨白。


    刀刃砍在腿骨,沉闷刺耳的摩擦声响在阮栀耳边,他浑浑噩噩地睁开眼,看到的是一张满是血迹、狰狞的脸。


    男人拔出卡在尸体骨缝里的剁骨刀,他盯着阮栀发出一句古怪的短促笑声。


    “好吃、肉好吃。”男人嘟囔着将肉块塞进墙角的旧冰箱。


    一男一女两位警官从302走出。


    男警:“老城区就这点不好,连个监控都没有,这是第几起了来着,第三起了吧。”


    女警:“附近的外来人员都排查过了吗?”


    男警:“长官,都查了,没发现问题。”


    这位新上任的警官沉吟道:“申请搜查令吧,外面的监控没拍到人,那人就一定还在这片城区里。”


    热风吹过满树绿叶撞出“簌簌”声,郁致站在阮栀最后消失的地点,他绕着城区中心的高大桂树来回踱步。


    几步外,下棋的大爷在说“老张啊,等租期一到,你就让那个卖鱼贩赶紧搬走吧,这一天天的到处都是鱼味。”


    鱼腥味从卖鱼贩搬进香月街那一天开始就四处弥散着,而这几天腥味似乎更浓了。


    几人正聊到卖鱼贩,背着尿素袋的人影就从远处冒头。


    郁致的目光转向走近的人,他的视线扫过卖鱼贩手背的抓伤以及齐齐整整的指甲。


    黑暗里,只有剁鱼的声音。


    阮栀面色苍白,意识时刻处于模糊的边缘,他隐约听见有人在叫他,可他怎么也睁不开眼。


    再醒来,是在医院。


    “栀子,没事了。”郁冉搂住他,女声里藏着掩不住的泣音,“别怕啊,爸爸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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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还有你舅舅我们都在呢,我们把你救出来了。”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一字一顿,虚弱的语调。


    夜静悄悄地来临,郁致的手指按在关灯键上。


    “不、不要关灯。”阮栀眼底藏着惊惧,他小声道,“小舅,不要关灯。”


    灯灭了,他会觉得这只是他死前做的一个梦,他根本没有获救。


    病房外,郁致对他姐说:“姐,找个心理医生过来吧,我感觉栀子不太对劲。”


    阮栀缩在被子里,一闭上眼,他脑海里就闪过内脏从敞开的肚皮里流下的画面。


    他木楞的目光盯着挡住视线的被角,被窝下,少年纤细的手掌死死压住口鼻,他脸颊被他按得发白。


    “栀子,起床了吗?医生姐姐想跟你聊聊可以吗?”郁冉轻轻拍了拍裹紧的被子。


    “舅舅呢?”阮栀红着眼问。


    “在这,我在呢。”郁致提着早餐推门而入。


    阮栀看到他,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心理医生走出病房:“初步判断是直面虐杀场景引起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脱敏治疗效果并不明显,很大可能是之前找错了敏感源。”脸色沉重的心理医生再一次从病房里走出,“现在的情况是他拒绝跟我沟通。”


    “栀子,能告诉舅舅,你在怕什么吗?”


    安静的病房里,只有郁致和阮栀两个人,其他人都等在门外。


    听到问话,阮栀迟疑地转动脑袋,他用很轻很轻的音量说:“舅舅,救救我,我好害怕。”


    “你在怕什么?阮栀,你已经获救了你知道吗?你现在安全了,告诉舅舅,你在怕什么?”


    泪水砸在手背,阮栀摇头,他只一味的说:“舅舅,救救我。”


    郁致紧皱起眉,他打开手机,给他看从网上搜罗来的各种尸体的照片:“你在怕这些?”


    “小舅,救救我。”阮栀依旧在重复之前的话。


    “还是说……你在怕鱼?”手机画面定格在一张被剖腹的鱼上。


    阮栀怔怔地看着手机里的照片,剖腹的鱼和被开膛剖腹的人在他眼前交错。


    崩溃的话语混合着眼泪:“你滚!你滚!”


    郁致擎住他的脸,将照片对准他被泪水模糊的双眼。


    “你在怕鱼。”他确定道,“逃避解决不了问题,阮栀。”


    “郁致,我讨厌你!”阮栀干呕着、哭着说。


    阮栀怕鱼,阮栀不怕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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