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把式！”
余刀看了看立着三根筷子的水碗，乐了：
“连个弹窗都没有。”
司影望望眼前一副吊儿郎当，一点都不像个正经大师的易青川，又低头前后左右检查了一番。
的确，周围没有任何通讯信号接入的提示。
立筷问阿飘这个技术，是古早的玄学大师们传承下来的，三根筷子往水碗里一立，附近的阿飘们，就能够立即收到请求对话的提示。
但如今，越来越多的年轻玄学大师，不愿意学这类难度大，又枯燥的手艺了。
好在冥阳两界科技都在进步，但凡稍微有点本事的玄学大师，也能够通过量子科技手段，连上阿飘们的频道。
然而此刻，司影左看看，右看看，除了熙熙攘攘看热闹的人群，什么也没有。
让余刀猜对了，硬茬子果然是个坑蒙拐骗的主，连跟阿飘的通话频道都不会建立！
然而，易青川却煞有介事地在那苹果箱前，蹲下来。
司影更大胆了：
“我去会会这个硬茬子，看看他到底有多硬！”
漂亮少年透明的身体，飘飘忽忽地降落，落在那苹果箱后面，与易青川面对面。
青年黑曜石般的眸子，闪过一抹痞笑，朝那苹果箱问话：
“叫什么啊？”
围观人群惊恐地四散。
这个年轻大师，铁定是真招到了点儿什么！
否则的话，谁家好人闲着没事跟个苹果箱唠嗑？！
司影盘膝而坐，放平了双臂趴在苹果箱上，白皙而清瘦的手背垫着下巴。
笑得眉眼弯弯，答得字正腔圆：
“我叫司影，不，我叫庄舟。”
小阿飘临时改了口，司影是他的本名，而庄舟，是他在上一轮人生副本里的名字。
意料之中，易青川没什么反应，片刻，朝着那苹果箱后虚无缥缈的位置，又问了句：
“干什么的？”
司影想了想，坐直了身子，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那股认真劲儿，像是接受面试的应届生：
“我生前是大明星，是顶流！是段云柯那样的，一线大明星！”
说话间，小阿飘还特意探了探头，隔过易青川的身子，朝远处已经穿上威亚的段云柯方向，看了几眼。
“哦……”
易青川笑了，应的这一声，故意拖着长音，那语气像是听见了，但不信。
更像是什么也没听见，故弄玄虚。
紧跟着，易青川朝那苹果箱比了个手势：
“知不知道？有人悬赏抓你，出这个数。”
“嗯？……”
这句话司影有些意外，歪着刘海整齐的小脑袋，刚思索了一秒，他小伙伴余刀，已经从上空轻悠地飘下来了。
余刀凑近苹果箱，跟好兄弟肩并着肩，头挨着头：
“哼！能悬赏抓你的，除了段云柯那个大王八，就是飘贩子！”
余刀决不允许他兄弟，被眼前这个骗子大师威逼利诱，着了道儿。
前些时候，他们忘川州，有新入职的小警飘，一个一个墓地、挨家挨户地发宣传单：
说是最近冥阳两界，又出了新的诈骗团伙，有不法分子冒充玄学大师，对小阿飘们进行香火引诱、设局下套、骗财骗色，以及PUA一条龙。
是一种新型杀飘盘！
搞不好硬茬子干的就是这种行当！
余刀瞥了一眼面前的一碗水、三根筷子，撇嘴：
“你看，大师们的灵魂三连问，都是换汤不换药的模板：叫什么、干什么的、有人抓你……一看就是大骗子，他根本看不见我们！”
司影望望易青川，又扭头看看好兄弟。
小阿飘的CPU快要烧干了。
“唉，要是他真的能听见我们说话就好了，我想问问他，大仇家给他多少钱抓我，需不需要我们配合他演一下？这样他不用干活，还能挣钱，演完了分我们点香火钱……我们也不贪心，拿个20％返点就好了。”
说话间，司影高高地飘起，于空中轻轻巧巧地转了一圈，重新落回到苹果箱前。
而后，由上自下仔细观摩了一番，青年立体而棱角分明的五官，一字字认真开口：
“易青川，你长得真帅。”
司影确认对方看不见，也听不见自己，才敢说真心话。
言罢，他顿了好一会儿，才深深吸了口气，像是下了什么艰难决心似的，再次一字字告诉对方：
“段云柯是我的大仇家，我得让他这一轮副本，也出局！”
言罢，漂亮的少年身形高高地飞起，在空中盘旋了一小圈，紧接着朝段云柯的方向，果断飞了过去。
段云柯正在吊威亚。
微冷的痛感，顷刻间由四肢百骸袭来，段云柯微微一怔间，忽然全身冰冷。
司影平时很遵守交通规则，通常不从人身体穿过，但对于大仇家，显然不需要讲究什么礼貌和素质。
小阿飘的身体，如炮弹般，一头穿过段云柯的后心。
电光石火间，易青川猛地转身，一把抄起水碗里直立的三根筷子。
嗖！——
一下子朝段云柯后心的方向，飞射而出。
三根筷子平齐，于半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抛物线，隐没于南方秋冬里仍旧茂密的树梢。
啪！
陡然间，段云柯上空的威亚绳索，毫无征兆地断裂。
半空中的人影如断翼的飞鸟，直直坠落，伴随着工作人员们的惊惶尖叫。
司影于威亚上空的激情跑酷中，诧异回过了头。
大仇家，掉下去了？！
威亚突发事故，所有人都去看段云柯，易青川周围反倒冷清下来。
依旧吊儿郎当的青年，干净利落地从苹果箱旁站起，还随手拍了拍衣角的灰。
朝他经纪人申又，说了两个字：
“收工。”
当天，剧组全体停工。
即便负责威亚的老师，做了足够的保护措施，也安置了厚实的防摔垫，段云柯还是摔伤了腿。
当即被送了医，住了院。
当晚，影视城附近三十余家媒体齐聚，围堵于市中心最大的三甲医院住院部楼下，直播报导段云柯伤情的第一手料。
彼时易青川早回了酒店，于大堂公共休息区那露天的小阳台，吃剧组盒饭。
桌上亮着的手机屏幕，显示着搜索栏里“庄舟”两个字。
页面五花八门，一连串同名同姓的信息映入眼帘，但就是没有一个娱乐圈的小明星，叫这个名字。
青年俊朗的眉宇微蹙，继续大口扒拉青椒炒肉。
不多时，申又从外面回来，拎着份同款青椒炒肉盒饭。
“哎呀，青川，我打听了一圈，连我那干狗仔的大学室友人脉，都用上了，近几年，别说近几年了，近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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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娱乐圈里就没这么一号人，别说一线顶流了，二三线都没。”
申又说着话，将盒饭放在小圆桌上开吃，吃得风卷残云，嘴里含混不清：
“这年头，死个明星那得是多大的新闻啊，自杀的、病死的、意外的，都有名有姓……这个一点儿消息都没有，这不对劲儿，除非是被封杀过……对了，你哪听说的这么一个名儿？”
易青川扒拉完最后几口青椒炒肉：
“他自己跟我说的。”
申又浑身打了个哆嗦，吃着热火朝天的青椒炒肉，都觉着头顶上冒不出热气了。
易青川吃完饭，将外卖盒利落地装进塑料袋，从他又哥的烟盒里，顺了根烟：
“一会，去医院一趟。”
“干啥？”
“看看段老师。”把玩着香烟的青年，笑得意味深长。
申又浑身一个激灵，啪地放下筷子：
“我跟你说易青川，我要是段云柯，我现在找人揍你的心都有，哪有说这边抓着飘，那边直接给人家从威亚上干下来了，估摸着段云柯觉着自己遇上骗子了……哎呦喂，怪不得咱三伯在世的时候，铁板钉钉说我将来肯定管不住你，一点儿也管不住，哎，可真没说错……”
夜暮微临，影视城郊外，某私立医院顶层的VIP豪华病房，段云柯已经接受过治疗，从三甲医院转了过来。
病房的门开着，剧组主创人员进进出出，探望段云柯的伤情。
司影飘在病房门口，探头探脑向内望了几眼，而后转身：
“余小刀，你快跑吧，估计一会儿就会有警飘来抓我了。”
“不会的，你太高估警飘的工作效率了！现在冥阳两界大环境都不好，功德分越来越难攒，整体的副本质量也下降了……冤死的阿飘这么多，小打小闹报复一下，警飘都是睁一眼闭一眼，根本管不过来……就算遇到了，也顶多训诫几句就完事了，不会抓飘的！”
司影心里仍旧不安，想了想：
“让大仇家吃些苦头，就算我被抓去吃公家饭也值了，但是，余小刀，我不能连累你！”
他一飘做事一飘当！
他要做一个勇于承担责任的小阿飘！
余刀滴溜溜转着自己的火红色棒球帽沿：
“放心吧，我们这点法力，就算拼了这条飘命，也桶不出天大的篓子！”
言罢，想了想，又加了句：
“就算咱们真被警飘抓了，我也有办法捞咱们出来！”
说话间，随着电梯间的叮咚轻响，一连串脚步声往这边来了，听上去至少有两个人。
司影警惕地飘上了天花板：
“是不是警飘来了？！”
“警飘都是悄无声息、瞬行千里，怎么可能坐电梯？”
余刀大着胆子飘出走廊转角，扒着那私人病房走廊的暖色墙纸，偷瞄了一眼：
“是硬茬子！”
话音落下，易青川、申又两人，大步直奔段云柯的病房。
从小阿飘身旁经过时，目不斜视。
司影想了想，不对劲儿：
“我总觉得，这个硬茬子不对头，下午我扑段云柯的时候，他从背后射了我一筷子！幸好我跑得快，要不然就被钉那了！”
“他哪能钉得着你？他连立筷问阿飘，都链接不上频道……”
“……”
小阿飘当时不知道，易青川那一筷子，射的是段云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