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有些密集了，将天空压的喘不过气，连光线都被染的昏暗。
“哥哥，十姐姐的叫声停了。”
抱着脏兮兮的花球，头上扎着蝴蝶结的小女孩歪头看远处，眼中一丝疑惑，“哥哥，十姐姐……”
“小萝不是想玩球吗？今天哥哥难得有空，陪你一起玩，好不好？”
小姑娘抬头定定的看着半蹲在她面前的少年，黑漆漆的眸子没有神采。
可洛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牵着小女孩的手试图想把她带去更远的地方。
“哥哥，我不想玩游戏了。之前十姐姐说生完孩子，就给我绣漂亮的花花，现在她提前生了，我想去看她有没有提前绣。”小朋友眨眨眼，抠了抠花球上的泥土，认真说。
“……我们不看，那只是一朵绣花而已。没关系，没关系的。”
“可是哥哥，下雨了。”
*
“你们……要对我姐姐的尸体干什么！把她还给我！”
“殿下，你要理解啊，十殿下虽然想不开，但我们依然愿意给她荣耀，让她进入生息殿。”
“骗子！！你们想要我姐姐变成一具干尸！你们想要我姐姐死也得不到安宁！”
可洛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处拼命挣扎的男生，尚且年幼的手试图穿过十几双粗糙的大手抓住那具冰冷的躯体。
可他只能被按在地上，眼睁睁看着姐姐的尸首逐渐远去。
冰冷的雨水顺着漆黑的雨伞滑落到地上，少年垂眸走向独自在雨中哭泣的男生。
“所以说……死又有什么用，到最后连自己身体的最后一点价值都要被榨干。”
他表情迷茫的抬起头，翠绿的眸子定定看着可洛，“可洛，活着不好吗？姐姐为什么要去死？”
雨下的有点大了，可洛突然捂住唇，隐忍的咳嗽了两声。
是啊，为什么要去死呢？因为有个妹妹，可洛是难得经常申请过来的人之一。
也是在那天，他看到了十姐姐的崩溃。
“她是畸形儿！！为什么还要我生下来？”
“不是说这是为了世界，这是贡献，是荣耀吗？她是畸形！你们要她一个畸形儿做什么！！”
可洛突然对眼前的所谓哥哥升起一抹讽刺的怜悯，他什么都不知道。
可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可洛本来不想来的。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面对亲人的死，他可以把妹妹带离，面对残酷的真相，他可以选择隐瞒。
但老十死了，他们嫡系就再也没有适龄的女孩了。
“哥哥，你在这里啊。外面在下雨，不要再送姐姐了。”
粉发小男孩快步跑了过来，稚嫩的小手穿过雨伞拉住地上的人，腕骨上殷红的红绳似血一般摇晃，带着坠起的小葫芦一摇一晃。
“十四哥哥，”他看见可洛，礼貌的微笑打招呼，没被眼罩住眼睛里没有任何温度，“十六妹妹还好吗？”
可洛看着突然提起小萝的男孩，小十五，他和十二，十姐姐是同母兄弟。他看着男孩眼中不含任何温度的笑意，瞳孔猛的收缩，齿间带上了寒意，
“是你。”自从十姐姐有孕，他们便筑起密不透风的谎言牢笼，
那群人口口声声“母女平安”，将砒霜包裹在糖果之下，十姐是怎么知道她怀了畸形儿的？
是他告诉了姐姐，是他让他的姐姐提前早产，一尸两命。
“我即将出生的小侄女，和我一样没有眼睛。不过她比我还惨一点，我听见他们说……没有手脚不正好吗？”
比他妹妹大不了多少的孩子没有否认，语气平静的说着，听不出任何情绪。小男孩拨弄起手腕上的小葫芦。
他左眼上带着白色眼罩，可其实他根本不用带的，因为那里没有眼睛。
“姐姐死了，在嫡系里面就只剩下十六妹妹了。
十四哥哥，你要怎么办？”
“十四哥哥，你知道吗？葫芦籽，是有毒的。”小男孩平静的眸子定定的看着他，“我本来是要做给姐姐的，但她不用了。你要吗？”
*
可洛要了吗？少年恍惚了一下，他有些头疼的按住额头，他不记得了。
“十四殿下！十六殿下已经搬去主殿了。”有友善的仆人好心提醒。
可洛拖着腮，漆黑的眸子定定的看着虚空，沉默半响后，他眨眨眼，安静回答：“我知道了。”
扫地的仆人见对方没有任何行动的样子，踌躇一瞬，又默默的退开了。
“……其实也没什么吧。”可洛喃喃，“也许他们从其他旁系里面找的新的工具了呢，小萝还小，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对她下手的。”
“没关系，没关系的。”
“十六殿下，您知道您是公主吧。身为公主就要承担公主的责任，您知道吗？为皇族诞下有神明血脉的孩子，是莫大的荣耀。”
“小萝不想要生小孩，十姐姐就是生小孩死掉的，小萝不想死。”属于孩童稚嫩的声音不高兴的反驳。
“殿下！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殿下不是最喜欢十四殿下，孩子是最美好的结晶，您只要愿意，想要和哪位殿下一起都没关系。
只要您愿意生下孩子，您就可以和十四殿下一直生活。”
闭嘴……闭嘴！站在角落里的少年苍白的嘴唇轻轻颤抖，藏在衣袖里的指甲深深嵌入肉里，指节因过度用力泛起青白，将满心惊惶压抑与痛苦，都碾进血肉之中。
她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知道她在对多大的孩子说吗？
“老师！你弄疼我了！”
属于孩童刺耳尖厉的声音，唤醒可洛神智，少年颤抖的看着自己指缝的鲜血，他觉得这里好可怕，像第一次看见妈妈一样发疯时一样可怕。
她还小，没关系，没关系的。
少年跌跌撞撞捂住自己的脑袋，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小男孩认真掰开被砸开葫芦，一点点挑出里面的葫芦籽。
“小泺，你在干什么？”
小男孩抬头直勾勾看着自己的哥哥，冷不丁抓过砸葫芦的石头，冲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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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脑袋狠狠砸去。
他闷哼一声，石头被他攥在手里，在男生一公分处停了下来，他身体如同被控制一般再也动不了。
小泺丢下石头，“哥哥，为什么我们杀不了对方呢？”
“因为上古时期，我们的先祖仗着自己的能力，开始自相残杀。
让神明爱人伤心，所以神明，给我们后人下了禁止自相残杀的禁令。只有每任皇帝有资格处理我们这些血亲。”
哥哥不明白小泺为什么会问这个，但他还是乖乖为弟弟解答。
粉发小男孩露出浅浅的微笑，却不再和哥哥提这个问题。
“哥哥，我好像惹十四哥哥生气，你可以做一个鸡蛋羹送给他消气吗？就说是我做的。”
“如果是道歉的话，还是自己做比较好。”
“可是我不会嘛，”小男孩撒娇道，他摊开手掌，“哥哥，帮我。
这是我专门找的，加进去可以让食物变得更美味，你到时候撒上这个，就当是我也参与了一下。”
“好。”什么也不知道的男生无奈的接过了弟弟掌心里一颗颗葫芦籽。
“一定要送到他手里哦。”
粉发小男孩安静的看着哥哥远去，头被温暖的大手揉了揉，“做的很好。”
“太子叔叔，”小男孩定定抬头，下意识对他笑了起来，他平静的问，“你什么时候能当上皇帝啊。”
“哥哥，你看！小萝是不是和昨天比起来长高高了？”少年宫中，小女孩开开心心的对着哥哥转了一圈。
“……为什么这么说？”可洛被妹妹唤回神，空洞的眼眸重新有了神采，他安静的询问。
“因为小萝每天在喝牛奶，老师说，只要天天喝 小萝很快就能长大了。”
什么……
心脏猛的一滞，胸口如同空了一块般，空荡的让人害怕，现在可洛最恐惧的就是听见长大。
他一把按住妹妹的肩膀，将小女孩推到墙上，死死盯住她。
“哥哥？”小女孩疑惑的歪头。但很快又被自己的哥哥快速掰正。
“……长……高了……”
可洛脸色惨白，不可置信的比对着他朝夕相处的妹妹，这是他亲手养大的妹妹，他一点点看着她长大。
头疼的厉害，眼前好像变得模糊，一阵阵发黑，
“她们是怎么让你喝的，小萝知道哥哥在问什么吧。”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的说着。
“老师让我一定要喝光光，小萝不喜欢她，所以剩下了好多滴呢！
她们看起来不高兴，但小萝送给她们喝又不愿意。要不是真的可以长高高，人家下次就不喝了。”
“哈……哈哈，”脑海里好像有什么断掉了，可洛低下了头，身体颤抖着的止不住发笑，
“没关系，没关系了。小萝啊，我养大的珍宝！我不会允许……绝对不会……”
“哥哥，你在笑，为什么？小萝说了什么好笑的吗？”
小姑娘黑漆漆的眸子茫然的注视着自己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