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暗室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谢伊身旁的黑袍女人在暗室门打开的那一瞬就在原地消失，宋书扶着浑身是血的沈玉，几人从半山腰绕行而下。
路上贺飞洲不情不愿的简单给沈玉处理了伤口，宋书将自己的外袍换给沈玉，沈玉又给戴上了那张属于江一的人皮面具，所以等几人回到酒楼时，沈玉已经完全换了副模样。
酒楼的老板还在楼下张罗客人，看见几人出门一趟身旁多了个脸生的人，不由问道：“姜老板，这是……？”
“一个朋友。”谢伊笑着给她解释，“也是巧了，出门一趟碰见了个熟人，见他还没找客栈住下，便把他一起带了回来。”
“再开一间房，他的算在我头上。”
老板身边的壮汉从谢伊手里接过一袋银子，在手里掂了掂，随后有些惊讶的看着谢伊。
谢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道：“他喜欢安静，各位办事的时候麻烦尽量避开他房间。”
壮汉啧了一声，再看沈玉的眼神如同打量着一个被人包养的小白脸。
姜老板对这小白脸倒是大方。
沈玉不慌不忙的抬眼跟他对视，丝毫不觉得被包养有什么羞愧。
贺飞洲不耐烦道：“还上不上楼了？”
哟，这是另一个小白脸吃醋了。
壮汉看好戏一般在几人身上来回掠过，也没介意贺飞洲的语气，停顿了一下道：“走吧，二楼最右侧刚好空出来一个房间，非常安静。”
说到安静时，他着重看了眼谢伊，意味不言而喻，安静，想干什么都不会有人打扰。
谢伊呵呵干笑了两声，没再多话，落荒而逃似的跟着上了楼。
看在外人眼里，的确像是被说中心思的尴尬。
夏侯月和柳月比谢伊回来的早些，在谢伊回到自己房间时，两个人已经让人上好了饭菜，正等着谢伊。
谢伊在桌子旁坐下率先开口问两人下午出门的情况。
“申楚的线索还没头绪。”夏侯月道，“不过，我们倒是打听到了有关应天的事。”
按照柳月此前所知，房水城这群被收编的土匪是应天的人，但照上次谢伊在此处见到被追杀的应天来看，房水城似乎已经背弃了应天。
“是。”柳月看出谢伊的想法，点了点头道，“房水城内土匪的新任老大已经换人了。”
夏侯月：“房水城自匪民共存后，城内的管事县令明面上看只有一个，实际上参与管事，有话事权的有两人。”
“一个是朝廷派下来的县令，另一个就是领了巡抚司管事一职的土匪头子。”
“此前应天还在时，管事不过是个虚职，这些土匪也并没有现在这么嚣张，他们的收入来源除了房水城内的过路费和人头费，最主要的一项就是送货的报酬。”
黑市除了京都，其他地方也各有据点。谢伊一开始还想过黑市如此庞大的交易量，只有十个送货人能不能兼顾过来，后来得知每个送货人都有自己的‘团队’后，便想通了这件事。
送货人太多对黑市来说是个负担，让送货人自己去组建管束团队，对黑市来说便省心省力许多，那么只需要控制送货人即可。
通过黑市的交易来获取报酬，养活这群土匪给他们找事做，应天倒也是个人才，就是不知道是他先成为的土匪，还是先成的送货人了。
“我不清楚应大哥加入黑市的时间，不过……至少也有五年。”柳月补充道。
“应大哥是在半年前将管事人交给他的下属的，也就是在这不久后，房水城原县令被提拔，房水城换了个新县令。”
谢伊闻言皱了下眉：“也就说是这两人是同一时间换上来的。”
夏侯月点头：“没错。”
“不过从我们打听到的情况来看，这两人并不和睦。”
“巡抚司本就领着县里的侍卫、官兵，此前让应天领这个职务，一方面是给个收编的奖赏，另一方面这些官兵的实际上司还是先领，对管事更多是个警醒和威胁。”
“但你也知道，县令的权力在每个人身上都不同，之前的人有能力有手腕，这些官兵自然听话。”
“而换了个人之后，实际上真正能管束这些人的变成了巡抚司管事，他不断安插自己人进巡抚司，县令的权力就逐渐没落，一头压着一头的情况如今掉了个个。”
谢伊转着手上的戒指，问道：“应天为什么会换任？”
应天即没有收到朝廷任命被提拔走，也没有离开黑市，为什么会主动把这个‘团队’交给其他人？
夏侯月弯了下唇，知道她已经清楚她要说什么了，便开口道：“听说是为了一个女人。”
柳月抬眼补充：“应大哥有意离开黑市。”
结症在这儿。
“离开？”谢伊微微眯了下眼，江一可是告诉过她，一入黑市，中上蛊虫后，就永远也走不了了，此事她也向柳月求证过，的确是如此。
“嗯。”柳月缓缓点头，“我不清楚应大哥是准备用什么办法脱离黑市的，不过现在看来，他根本没脱离。”
反而成了被捕的对象。
“也因为他要离开这件事，在一个多月前，应大哥跟她们决裂了。”
夏侯月：“中间的细节我们无法打听的太过清楚，只是从只言片语中推测出来的。”
“据说是应天答应了女人要跟她归隐，不再参与任何纷争，所以把这群土匪交给了其他人，他自己则着手准备脱离黑市。”
“不过这群人的主要收入来源就是黑市，脱离黑市，相当于断了他们吃饭的家伙，他们虽然可以依靠房水城过活，但这些只能满足他们一小部分。”
“并且在一个多月前，女人背叛应天，转头去侍奉了神冠教教主，因此损失了他们大量的兄弟。”
“应天得知此事后非但没有跟女人决裂，反而说他已经跟房水城的人毫无关系，便只身去找了女人。自此，应天就算是彻底脱离了房水。”
一个月前……那个时候谢伊刚参与第一次黑市送货人的会议，那次的会议上应天就没出现，这说明他在更早之前就跟黑市断了联系。
应天最后一次出现在黑市是什么时候？
如果单高没有骗她，那说明那个女人确实是自愿要去的神冠教。
不过……谢伊还是感觉这个版本的故事有点说不上来的别扭。
一个县令跟一个土匪管事同时换任，这真的是巧合吗？
“这个县令。”谢伊指间轻敲桌子，“着重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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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
夏侯月把筷子放在谢伊手中：“正有此意，吃饭吧。”
……
霞陵山。
下午依荷虽然因为刘兰直接跟三人打了个照面，但那三人并未怀疑太多，再加上毕为跟冯雁又连忙补救堆起了草堆，这才最终无事，虚惊一场。
晚上，冯雁、刘兰、依荷在客栈住下，毕为带着平茵出发前去霞领山。
霞领山掩在外围山壁内的寨子中，各处挂着的灯笼还没落下，一群人围在露天的屋门外正吃着晚饭。
“她怎么样了？”小谷大口的往嘴里塞着肉，还不忘关心那个女人的情况。
方桌主位坐着的人面容冷肃威严，一边斥着让小谷吃慢点，一边又轻叹了口气道，“她一心求死，已经无力回天了。”
其余几人对带回来女人的情况早已知悉，听到这话也只是沉默了一下，只有小谷惊的筷子都放下了，他嘴里的肉还没咽下去，含糊道：“怎么可能？她不是最怕死吗？怎么可能就这么心甘情愿死了？”
虽然冒险把她从神冠教带了出来，但其实，小谷对她并没有多少好感，连说话都是带着讽刺的嘲意。
主位上的人听到这话，声音重了些：“小谷！不可对安姑娘无礼！”
小谷撇了下嘴，对抗道：“我说她几句怎么了？要不是她，应大哥至于现在还下落不明吗？”
“小……”
“好了。”方桌右侧下位的男人拦手打断大哥的话，“小谷对安姑娘有怨是正常的。”
“如今应大哥下落不明，安姑娘身体情况又……，总是，还是得抓紧找到应大哥。”
“但是小谷，”他反驳了大哥，五弟也一视同仁，“安姑娘无论如是都是应大哥的家人，我们尊重应大哥，就应该也尊重她。”
小谷脸上还是不满，语气却缓和了很多：“知道了，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找应大哥？”
“她是最后一个见到应大哥的人，晚些等她醒了，再去问问。”一直没说话的三哥开口道。
小谷没有异议，又往嘴里塞了口肉，就直接放下了碗道：“我吃饱了，等她醒了再来叫我。”
几个哥哥知悉他的性子，没再多话，任由他离开。
小谷等走的远了，才鬼鬼祟祟的往身后看了一眼，确认了没人，便拿出了怀中一块染血的布料，布料中间有明显被捅破的痕迹，是从受伤的人身上撕下来的。
这是他被半途丢出去陪那个不知姓名的人返回神冠教的时候发现的，这个伤口……是应大哥常用的杀人刀口，这说明那天他也在神冠教。
或许顺着这个线索，就能找到应大哥。但这个究竟是不是，他还要再确认一下。
哼，那几个哥哥们不总是嫌他没用吗，他这次一个人找到应大哥，看他们还能再说什么。
“还要等她醒？我才不等，现在就去问。”他嘟囔几句，转了弯去往另一个方向。
出来灭灯的老婆婆一眨眼，似乎看见了两道黑色的影子，再一眨眼，转头看过去，“真是老眼昏花了，这不是就一个小谷嘛。”
“能确定是在这儿吗？”一道很轻的男声在风中飘过。
“是她。”
她身上有着最浓重的苦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