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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现在,你叫慕容会

作者:千里江风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虽然这个被提到的“皇帝”二字,其实应该大打折扣才对。


    不是自称了皇帝,就真的可以配得上“皇帝”二字的。


    不是自称君王,就真的能享一国之供奉的。


    生于草原,长在厮杀之中的刘勃勃原本对此没有什么实感,也并不觉得北方游牧民族裂土而居的各个部落,其实只是掌握着多麽狭小的疆土,可当他抵达应朝,为永安陛下驱策后,这些曾经笼罩着一层迷雾的东西,都已变得清晰了起来。


    “喂——”刘勃勃忽然在后方一阵呼喊。


    本已走出一段距离的谢灵运顿时一个踉跄,怒目回头而望。


    只听那满目泥污也难掩眉眼桀骜的年轻人冲他喊道:“天幕说你是大诗人,写出了诗,给我也看看!”


    谢灵运:“……行!”


    啊,不知道怎麽说,眼前的画面好像突然就被涂抹上了色彩,随同春风拂绿野草而燃了起来。


    望着那双被淘洗清明的眼睛,望着周围水渠里一双双掘土时依然坚定的面容,他原本那份被安插到此地受难的郁闷早已在不知何时消失无踪,只剩下了一种重新生出的创作欲。


    年轻的诗人一边费力地从罐子里掏出半块糟鱼,盖在热气腾腾的麦饭上,一边说道:“我忽然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写什么了,我看山也可爱,水也可爱,人更可爱……”


    “那你有没有这个信心,把诗歌传播到关中,也能让那边的人听懂你在说什么?”苻晏飞快地就着酱菜,吃完了碗中的最后一口,听谢灵运说到这里,蓦然出声问道。


    “啊?”谢灵运愣住,“什么意思?”


    苻晏道:“洛阳是前线枢纽,也是我应朝的一面窗口,只让刘将军出兵袭扰关中东面诸县,只发挥了它一部分的效果。”


    “先前我就在和陶太守商量,能不能趁着关中春耕,人员投入到田产中,疏于对入关人口盘查,派遣出数名弘农出身的士卒,去展示一下洛阳的社交手腕。现在你这麽一说,我就另有想法了。”


    那些“据说据说”的话,哪里会有《诗经》之类的歌谣传唱得远呢。


    “正好啊,姚兴此人不甘认输,虽然没像陛下一般以科举之法取士,却试图推行汉化,令羌人通晓礼法,做到令行禁止。关中汉人文化盛行的时候,夹杂几句洛阳流传过来的童谣,无妨吧?”


    “就算初时不见成效,谁又能知道,水滴石穿之下会如


    何呢?”


    “苻长史……”


    “你先别急着拒绝我,”苻晏打断了他的话,“陛下身边总有这样多的奇迹,就像之前,我又怎会想到,还有重回洛阳乃至于关中的一天。”


    “不!不是,我不是拒绝!”谢灵运连忙解释,“我是想问,您的人手几时出发?”


    前朝有曹植七步成诗,他谢灵运此刻逸兴遄飞,文思泉涌,就算不占天下才气之八斗,也不消多久便可成文。


    甚至不只是他,附近听到苻晏这话的人也凑了过来,“苻长史,俺们瞎哼的小调也能一并传过去吗,叫关中知道,咱们的将军一天能挖二十筐土。”


    “……就是,吃得也比我们多点。”


    刘勃勃停住了筷子,忽然觉得自己嘴里的那一口饭不知道该吞下还是吐出来。


    喂,这群人在商量这件事的时候,能不拉他这个武夫下水吗?


    ……


    而此刻的扬州地界上,春耕的浪潮因官员陆续到任,同样在向前推动。


    这群新晋上任的官员大多出身寒门,虽然仍有这个“门”字,并非真是面朝黄土的农人,起码说不出何不食肉糜这样的话来。为了更有把握通过永安陛下的考核,他们还曾专门就各地的耕作要务向老农请教。


    如今走马上任,在吏部的考核监管高压下不敢懈怠,竟也各自混得像模像样了。


    人马匆匆,犁车辘辘,水田里一片忙碌。


    “江南果真……果真不是广州可比。”


    说话之人面色黑赤,结发于额前,不似中原人模样。


    若是身着岭南的无领单衣,桂布短套裤也就罢了,偏他为了表现出自己因天幕而来、在应朝皇帝面前讲求一个入乡随俗的决心,竟向驿馆的驿丞借来了一套褒衣博带的文士服饰,再配上那些未曾摘下的饰物,就怎麽看都有些古怪。


    王神爱却不觉有何不妥,面色从容地向这位到访的俚人领袖回道:“广州也是应朝疆土,何来比较一说,若将来仍是广州贫瘠,不似江南富庶,就是我为政的不是了。”


    那俚人统领顿时面露喜色:“按照这样说来,陛下已预备开辟庾岭山路,打通扬州与广州了?”


    庾岭北面是赣江,南面是广州的北江,原本都是航运交通通畅的地方,偏就是这居中的庾岭山中,仅有小径能够用于通行。


    就连他这等深谙山中环境,还有向导领路的人,都走了许久才赶到。


    这一赶路就错过了建康的科举盛况。


    又听闻陛下亲自出行巡视已身在会稽再从建康转道来此。


    他如今殷勤倒不是为了天幕上提及的巨额航海利益纯粹就是为了得到陛下一句对俚人各部态度的回应。


    不错就是这样。


    方才陛下一句话出口让他心下安定不少连忙趁热打铁问出了后半句话。


    陛下都这样说了联通广州和扬州之间的山路是不是就该修建起来了?


    这样两方的互通有无也能比原本方便得多。


    王神爱笑了笑:“已在计划之中了不过……”


    她的余光清楚地捕捉到当她说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同行的刘穆之顿时眼皮抽筋一般不住地给她使眼色看得人格外想笑。


    若不是这位姓冼的俚人统帅在此恐怕他当场就要冲上来**:“虽然此次科举选拔出了不少可用的人才他们户部没之前那麽缺人但还是要求求陛下网开一面别再添加事项了。”


    “更要命的还不是户部的人手与财政问题是开凿庾岭山路所需的劳工根本没有这麽多。春耕和各州戍防驻军已经消耗完了应朝的人力从哪里变出这样的一批人来?”


    “还有别忘了这一次陛下是为何要来会稽的。前会稽内史王凝之在任期间只知敬告鬼神却全然没管会稽临海之地常有河流之中遭到海水倒灌引得田地土质受损根本无法全效投入到春耕当中。此次陛下亲至正是为了监督此地规划出一条堰塞堤坝与州中陆续动工的水渠配合预防天时有变。”


    “劳工都投入到这里了哪还有人手来解决广州的问题!”


    “……”


    他刘穆之是有些节流筹划的本事却没这个本事造出这麽多的人!


    王神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从刘穆之的脸上读出这麽多东西的飞快投去了安抚的一眼并未让那俚人统帅瞧出这片刻间的交流泰然自若地答道:“不过比起开凿庾岭山路起码需要耗费数年的时间当下最是行之有效的门路还是于会稽造船。你看既可照天幕所说抵达夷洲之地耕作又可抵达广州港口将扬州的种种物事带去广州交州一带比起翻山越岭还更节省人力。”


    俚帅奇道:“莫非于扬州而言造船比修筑山路还要容易?”


    王神爱笑道:“那不如随我一起来看看这半月


    间会稽港口多了几条航船吧。”


    永安陛下在先俚人统帅随行很快便抵达了港口之地。


    桓玄惊得匆匆来迎以为自己出行辽东的计划还是执行得太慢招来了陛下的不满。


    然而刚刚走来就听到了陛下的声音:“这是半月间草草打造出的第一批航船可惜能否自建康顺利抵达广州仍需试行多次来确认。”


    俚帅瞪大了眼睛满面惊叹着望着眼前的船只:“天呐这是商船还是战船?若只是需要从扬州绕过海岸抵达广州这船……”


    这船太过庞大了!!!


    一听永安陛下说它是在半月内打造出来的更是让人为之骇然。


    他在天幕结束后便匆匆启程带着岭南特产向君主上贡以示投诚之意这一点真是完全没有做错。


    也没想到陛下确实没把瘴气横行的南方当作一块暂时无用的领地已派遣出了这样多的人力


    桓玄:“……”


    不是!等一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这不是什么要往广州航行的船。他也没打算去广州重操旧业。


    王神爱对他使了个眼色成功堵住了某位大慈善家的嘴继续向俚帅说道:“只是有两件事我得说在前头。”


    “一来北方的魏国秦国不会坐以待毙势必要向我进攻若战事兴起这些船只需要先投入到征战之中。二来在两州港口与贸易平台搭建完毕广州刺史向我告知大半俚人归附的消息之前这些船只仅会用于试航不会正式抵达广州。”


    “应当的应当的!”


    他也只能代表一片山岭的态度而已并非整个广州、交州的百姓都已明明白白地说出将会誓死效忠永安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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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这样好的船若是抵达了广州却被人劫走换了是他得心痛得三天吃不下饭了。


    还是陛下考虑得周到。


    但有了这样的“铁证”他已彻底相信了陛下的态度决定将这些事情告知族中再由他们传递到更远的地方。


    唯有桓玄望着这俚人统帅兴高采烈离去的背影欲言又止:“……”


    “为何这样的神情?”王神爱道“我有说错话吗?”


    “……似乎没有。”桓玄努力克制住了自己腹诽两句的冲动。


    按照陛下所说只要战事在前这些船就不是商船而是战船。


    所以先


    开拔辽东,反而是很合理的事情。


    至于往广州去,那是另外的安排。


    但正是这些船只,被她用一船两吃的办法,解决了俚人的疑惑,起码在半年一年间不会翻起什么风浪,甚至会愿意配合应朝官员的行动。而到了半年一年后,天下局势只怕又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何为用最小的代价,在棋盘上经营出最大的成果,何为用别人的东西给另一方画大饼,他今日也见识到了!


    桓玄喃喃:“陛下……不愧是陛下。


    “那就这麽说定了。王神爱笑道。


    “啊,什么说定了?


    “等你远行辽东归来,这批船淘汰下来了,也别真当你桓氏的私产了,拿来给我经营商路用。


    桓玄:“……


    陛下啊陛下,能把**说得如此好听,是否有些不对呢?在这一点上,他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可在对上陛下眼神的那一刻,他又分明从中读到了另外的一个信号。


    他的船不能损毁在航行之中,他也得安全地回到建康,直到将它们交到负责海航贸易的人手中。


    海风掠过岸边,带来了一句从陛下口中发出的声音。


    “你会回来的,是吗?


    ……


    当桓玄枕靠在航船的甲板上,随着碧波远行向北的时候,这句话仍在他的耳中回荡,让他本想说出的不惜死战之类的话,全被吞了回去。


    当他抵达辽东的海口,审视着面前这片土地时,眼中的神采也在不自觉间变得更为谨慎。


    斥候很快给他带回了消息,还是一个并不太好的消息。


    慕容盛为拓跋氏的部将所擒获,也不知道统领这一路追兵的是什么人,竟然用慕容盛为饵,提出要和慕容会合军还击。那慕容会误入圈套,虽然侥幸脱逃,却已有多时不曾出现,恐怕……已然凶多吉少。


    “你能不能放开我!斥候手中擒着的少年奋力挣扎,却被精干的士卒压制得死死的,只能不住地从口中冒出鲜卑族的脏话。


    桓玄挑眉:“这小子是谁?


    斥候回禀道:“他身上也有慕容氏的纹饰和印信,我就顺手柄他抓回来了。


    这孩子肯定不可能是慕容会。


    慕容会今年已有二十出头,而眼前这个……虽然鲜卑人向来长得着急,但至多,至多也不会超过十五岁!


    桓玄用自己新学不久的鲜卑语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咬了咬牙报出了自己的小名:“长生我叫慕容长生。”


    桓玄眸光一转一把抓住了少年的肩头:“那好从今天开始你叫慕容会。”


    “……?”


    少年呆滞着一双眼睛甚至忘记了自己应该继续挣扎只是看着眼前的男人。


    且慢什么叫做从今天开始他叫做慕容会?


    真见鬼了!他慕容长生不应该说是慕容熙乃是燕国上一任皇帝慕容垂的小儿子是被拓跋圭所杀的慕容宝的弟弟。


    换句话说慕容会是他的侄子!


    他**父亲**兄弟**侄子还被追赶得到处逃窜撞到了这群莫名其妙的人手中已经是个天大的灾难了怎麽还要改换成侄子的姓名?


    “我……”


    一把刀毫无征兆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桓玄冷着脸全看不出一点在扬州时备受调侃的滑稽模样只剩下了一片决绝“需要我再重复一次吗?我是应朝的楚侯奉陛下之命征讨魏国需借燕国太子名号一用。现在你叫慕容会。”


    慕容熙哆嗦了一下嘴唇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相比于一度坐镇龙城、太子摄政的慕容会他的影响力差了太多。


    更重要的是——


    刀上的反光刺目。


    慕容熙脱口而出:“是我叫慕容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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