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魔阵里。
四周被阵光遮挡，外面的人是瞧不见里面的情况，但里面的人可以清楚看到外面的动静。
所以卫拾舟方才一顿豪情输出，施画是听得一清二楚。
如此鲜活恣意的模样，与记忆里的少年重合，那个时候的卫拾舟会费心下山买“江青梧”最爱吃的桃花糕；会偷偷摸摸向秦西焉请教女工，奈何秦西焉也不会，他就自己琢磨，手指扎了好几个洞，绣了个模样看不出来的荷包给“江青梧”；会趁“江青梧”打坐修炼的时候，和其他人一起偷偷给她庆生，其实那是她随口胡诌的时间。
那样鲜活的卫拾舟，在进入浮云秘境后，就消失了。
他变得沉稳，变得心思难猜。
或许是知道自己即将迎来什么。
施画忘不掉他掉下悬崖时的那个眼神。
卫拾舟没有做错什么，天道选他做男主，为他安排一条通天之路，这一路波折离心，本就不是他想选择的。
而她做的这些，也不是出自本心。
只是为了一个飞升的痴念。
开弓没有回头路，她已经走到这里了。
施画不再关注阵外的情况，她知道卫拾舟不会输的，便专心修补破损的封魔阵。
*
卫拾舟嘴贱的功夫一如既往。
斗篷人被彻底激怒，祭出一把普通的剑，提剑杀过来。
几番交手下来，斗篷人刻意隐藏自己的剑招，但经过方才的一激，卫拾舟可以确定他使的剑招出自剑尘宗。
“剑尘宗的人……我得罪的就那几个，让我猜猜……戚路还是叶枕秋？”
斗篷人杀招毕露。
卫拾舟嘲笑不已，“呀，被我说中了啊……”
“闭嘴！”
叶枕秋暗暗把帽檐往下扯，庞大的魔气从他身上爆发。
卫拾舟迅速退开。
“就算你猜到又如何，没有证据，谁会相信你的话？”
叶枕秋警惕心很强，哪怕被他猜出来，也还压着声音。
曜在识海里提醒卫拾舟要小心。
堕魔人和魔族不一样。
魔气来源并不正宗，心术歪念滋生出的魔气，伤人伤己。
卫拾舟朝封魔阵那边看去，比起小心叶枕秋，他更想知道，施画在封魔阵里，能否看到他们这边的情形。
他知道施画对自己没有那种心思，是他一厢情愿，可那又如何，再冷硬的心也有焐热的时候。
在自己最黑暗的时候，施画能一次次伸出手，将他重新拉入光明的世界。
仅仅这些，就足够了。
血契没有任何反应。
卫拾舟不免有些心酸，还是说施画不喜欢他这种类型的？
“你在想什么？”
阴森的声音陡然贴近身旁。
卫拾舟眼神瞬间凌厉，腕间一转，焚天唰的横扫过去。
“与我作战，还能分心……哈哈哈！卫拾舟，你天赋异禀又如何，就能这般瞧不起人？”
卫拾舟：“你都说是天赋异禀了，唉，我也不想的，但天生的嘛。”
“……”
叶枕秋气得眼红。
浮云秘境结束之后，他被江青梧重伤跌落境界，回宗门后一直闭关养伤，采阴补阳已经不足以恢复身体，他只能悄悄下山，去往人界。
什么天之骄子，等他把他的仙骨剥出来后，身躯也不过是一滩烂泥！
卫拾舟忽然退避三丈远。
“小爷不陪你玩了！”
“什么？”
叶枕秋一愣，脚下陡然亮起阵纹，他立时反应过来要逃。
“太迟了！”
秦西焉倏然出现，一剑将他打回阵纹里。
说时迟那时快，又是一道黑影如惊雷般迅速闪过，招招凶猛，简直是压着叶枕秋打。
这人是谁？
来人仅用剑鞘就能如此。
叶枕秋从未见过师砚之，被他身上爆发的剑意惊嗬住，快速看了眼周围，他已被包围。
“该死！”
他们不是应该在城中处理被魔气控制的散修吗？！
叶枕秋再不甘心，也不得不停手。
“哎哎哎！砚师兄，你给我一个出手的机会啊！”
谢安在后面叫唤。
左右人被阵法困住逃不掉，师砚之漠然看他一眼，收了剑退到后面。
谢安摩拳擦掌准备冲进来。
就是现在！
叶枕秋当即捏碎藏在袖中的玉简。
霎时，魔气铺天盖地冲出来，池林眨眼间被魔气吞噬，怨念铸就的魔气充满恨意，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
秦西焉眼疾手快把谢安拽出来。
“哈哈哈哈！自以为是的蠢货，你们就在这里死吧！”
翻涌的魔气中心，叶枕秋双目泛着诡异的红光，躲藏在暗处观察。
魔气诡谲，被沾身丁点就宛若苍蝇叮屎一样穷追不舍，斩都斩不断。
池林的潮湿很适合魔气传播。
空气里的潮湿因子能让魔气最大程度的扩散。
低低的嘶吼声从魔气里传来。
谢安搓了搓膀子：“什么鬼东西？！”
魔气长这样的吗？
谢挽眠瞥他一眼，默默贴近他警惕周围。
“都到我身后来！”
焚天剑的火光能逼退魔气。
卫拾舟调动全身灵力灌进焚天剑里。
灼热的火焰驱退魔气的攻势。
四人毫不犹豫跑到他身后。
师砚之伸手贴上他后背，把自己的灵力传给他，其他三人纷纷照做。
“不自量力！”
叶枕秋看着他们齐心对抗自己魔气的无知模样，直直发笑，这可是魔气啊，即便不是纯粹的魔气，里面也有来自魔族人的气息，不枉他千辛万苦从封魔阵里窃取出来。
“你们就在这里——”
“不自量力。”
身后骤然响起冰冷的声音。
叶枕秋惊觉，折身就要跑，右腿却被一股飞速蔓延的寒气冻住。
他根本动不了！
“想跑？”
封魔阵重新亮起来。
一道银色身影从阵中走出来，携着满身刺骨的寒意，一步一步逼近他。
施画冷淡的眸子溢出杀意。
渡劫修士的威压令人胆寒。
“便是你摧毁的封魔阵……自甘堕落，枉为修士！”
施画眼神一凛。
那股杀意凛然的寒气从右腿直冲而上。
叶枕秋眼里闪过惊慌，当机立断舍弃自己的右腿，犹如壁虎断尾，果断遁逃。
留下满林魔气作为掩护。
施画没有追过去，织银羽衣的流光一闪而过，池林降下霜花，瓣瓣霜花随风飞舞，落在池林每一个角落，落在城中各处。
霜花将魔气包裹，不过片刻，便被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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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干净。
焚天剑尖端碰到霜花，剑身微微一颤，从卫拾舟手中脱离，乖顺地飞到施画手边，剑柄讨好似的碰了碰她手心。
施画平静地抚摸它。
奖励一般抚过剑身。
焚天激动的剑身乱颤，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飞回卫拾舟身边。
卫拾舟：……？
他的焚天，居然这么喜欢施画吗？！
施画看山去也很喜欢焚天，所以他们就很般配啊！
卫拾舟喜滋滋想着。
“卫拾舟！”
谢安一个箭步冲过来勾住他脖子。
“我就知道你这家伙肯定不会死的！”
秦西焉眼眶微红看着他：“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谢挽眠严肃点头：“一切安好，便好。”
师砚之左右望了眼，选择沉默。
关于卫拾舟如何从浮云秘境出来的事情，以及江青梧当众杀人的事情，谁也没有提。
一行人御剑回到城中。
魔气全部被霜花净化，太子和二皇子指挥侍卫将受魔气浸染的人带到医修那边治疗，玄皇远远望见他们回来，折身带人相迎。
“仙尊。”
施画巡视一圈，“陛下，封魔阵一事，有多少人知情？”
玄皇摇头：“只有历代玄皇在继承后才会知道封魔阵的存在。”
封魔阵破碎，封印的魔气泄露造成今日的局面，是他做皇帝的失职。玄皇没有推卸责任，主动表示会向仙门请示承担应有的后果。
施画：“不必，此事与你无关，日后封魔阵那边，多加派人看管。”
玄皇感激她的不追求，连连道：“是！是！是！”
封魔阵那边还需进一步巩固，施画叮嘱后续事情便打算回池林，玄皇迟疑一下，“朕派人随仙尊同去吧……”
“不用劳烦玄皇，”卫拾舟双眼期待地望着女子冷淡的面庞，“我和师伯同去即可，这里还需要人，师姐你们就留在这里和玄皇一起处理后续吧。”
众人皆是一懵。
谢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是他的师尊啊，按理说他和师尊同去才合理，卫拾舟眼巴巴凑过去……怎么看都很奇怪啊？
数年前卫拾舟可是说过自己最讨厌漱玉仙尊的，这才几年，就比他这个徒弟还黏施画了？
“要不还是……”
谢安试图缓解诡异的气氛。
“不用，谢安你难得回家，好好和亲人相聚，这边交给为师就好。”
卫拾舟又扭头看施画。
语气乖软讨好。
“师伯，你觉得呢？”
施画默言。
那双明亮的黑眸里，满满映着自己的影子。
这样的眼神，她曾在卫拾舟的心魔幻境里见过。
鬼使神差，她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屁颠屁颠跟着施画去了池林的卫拾舟，高兴的都要摇尾巴了。
其他人又惊又异，都搞不明白现在的状况。
*
池林里。
经过霜花净化，空气里的潮湿味消散不少，阳光照进来，驱散积年的阴霾。
斜射入的光线也似一层朦胧的纱帘。
卫拾舟嘴角的笑意就没有放下过。
“师伯……”
刚一开口，脖子就被青霜剑抵住。
施画冷冷注视他。
“封魔阵，你破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