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们中哪些人把它拿出去修整了!”
崔祥祝挨个问,“是不是你!是不是你!”
这可完了,也就这几日陛下出门没随身带着。怎么就丢了呢?
崔祥祝在冬日里满额头的汗,“快!你们都先别管这些了,去找都给咱家去找!那株蘑菇菌盖是橙红色的,可有毒着呢!”
“是!小的们这就去。”
哎!他可得马上禀报给皇上,他这个脑袋呦!
遥如意还是第一次在宫中白日里光明正大地化形,他把自己的衣裳化成院子里那些花匠的样式,在宫里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一路跟着一众花匠的步子走到皇宫的最外围,遥如意闪身从队伍的最后方离开,他又搭上了送菜农户的车,在车里偷偷把衣服款式变回原样,一炷香的工夫便出了宫。
“肉包子新鲜的肉包子!”
“这位小公子快进我们店来看看,我们店的料子可都是京城上等的衣料!”
“娘!这个哥哥真好看!”
……
遥如意走到哪儿都被人笑脸相迎,他也跟着笑。虽然这帮人他都不认识。
“这位公子,你可以是要去李文静先生处?”
遥如意点头,“那位大儒?我正要去。”
那人笑笑,“我看你这一路什么也不买什么也不逛,一看就是要去听课。不过兄弟你怎么连个本子也不带?”
遥如意尴尬笑笑,“忘记带了。”
“也对,看你穿得这般华贵,这等小事定是家中书童帮着归整。”
两人站在原地聊了好一会,遥如意问,“你不走吗?”
那人背着一大袋子的书,不好意思挠挠头,“抱歉遥兄,我方才与两位同窗约好一同前去,我下来早了些,站在这等等他们。”
遥如意点头,“那我先——”
他话还没说完,对方身后的一扇木门响了一下,晃晃悠悠被人推开,那人眸子一亮,激动大喊,“遥兄!”
是高其和张力。
遥如意没想到还能见到这两个人,这也算是他化成人形之后最早认识的两个朋友,“高兄,张兄!”
那两人见着遥如意穿着一身白色雪纱袍,与之前那身白衣粗布相差甚远。上前的脚步顿了顿,“遥兄这是也要去李先生处听课?”
张力本想上前抱住,但最后也只是拍了拍遥如意肩膀。
“嗯。”
“那敢情好,我们可一同前去。”
最开始和遥如意搭话那人叫寻阳,他惊讶这三个人竟然认识。粗略扫了一眼遥如意的穿着打扮,他不好意思摇头笑笑,“这料子怕是我这两年不吃不喝都买不起。”
高其问,“遥兄可是在京中寻到了家人?”
遥如意想了一会儿,陛下可以说是他的恩人与朋友,虽然这个朋友还是单方面的。但怎么也称不上是家人,“没有。”
“这也急不得,慢慢来吧。”
“就是就是,说不定等你登科入仕后名声大了起来,家人们就能找到你了。”
遥如意附和笑笑,他也不知道他怎么就突然要在京中寻找家人了。
“来,我这草纸分你一些。”
“我也有,我这还有多了一支笔。”
“谢谢!”
京城中的书生们都知道,李文静李先生是前朝的状元郎归隐。不在乎世俗的名利,孤身一人在闹市中归隐山林苦修诗经儒学,是整个云国的书生都敬仰的存在。
李文静在京城现世之后,称自身住在近郊的一座庭院当中,京城中的书生往往要走一个时辰才能到。
一行人还没等走到近郊的庭院,周围的书生便逐渐多了起来。有穿锦绣华段的世家公子,但更多的是如同先前的遥如意一般穿着粗布白衣,人人手上都拿着一卷书边走边看。
像他们这一行人一路走一路聊的都是少数。
遥如意看着就觉得不太好,城中的书生都这般刻苦,怕不是已经寒窗苦读了十数年,他如今连一本正经的书都没有看完,那可是有好多东西要学。
“遥兄?”
进入李文静李先生的庭院是需要在门口小厮处留下名字的,也方便先生日后教导。他们正在排队,前面还有个几十人,寻阳见遥如意一脸愁苦,他好奇,“遥兄怎么一脸苦相?”
遥如意抿唇,“感觉竞争十分激烈。”
寻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是自古以来的事,”他搭上遥如意的肩膀,“莫非你还真是在家中苦读了十数年没出来过?”
他没想到遥如意还真的点了点头,慢慢咽了口口水,“那、那遥兄还是好好见识一翻,科考向来都不是容易的事。”
剩下三人对视一眼露出一抹苦笑,即便不容易这也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这边!都把名字写在这里,然后在此处领走一卷书册。”
门口小厮脸上的鄙夷若隐若现,他刚刚还没有好脸色的将书册塞在高其怀里,转头就对着后面的遥如意喜笑颜开,“来来来!这位公子,赶快收好。”
余光扫向遥如意一身的装扮,见他腰间竟没挂玉佩,小厮迟疑,“公子可在这京中常住?”
“嗯。”
顿时笑容又恢复原状,“那还真是小的先前与公子无缘。”
他殷切着把书双手递给遥如意,“公子可得好好看看,这可是我们先生钻研苦修一辈子的心血,如今可都是献给大云的学子们。”
“谢谢。”
遥如意心中欢喜也只是抿唇笑笑,不过那小厮这句话刚说完,他前前后后的数十人都不禁欢呼雀跃起来,“我们、我们都能拿吗?”
“这可是李先生几十年悟到的东西,那我岂不是看了就能登科入仕!”
“你们快!快点签!”
“我!我也要!”
“各位同窗,给我们后边留一点!”
……
刚刚还装模作样淡然文雅的书生们此刻好像蜜蜂见到了蜂蜜,差点把门口的小厮推倒。
高其原本还对那小厮的态度不满,如今听他那样说也顾不得别的,连忙将怀里那本书如同宝贝似的藏起来,“快来,我见人都在那边!”
四个人都进来了,神色难掩激动,“好!”
这座庭院极为宽阔,一下子涌入几百名书生也不过占了一小片地方。
在枝影匆匆的内院,积雪被打扫得十分干净,一身棉麻料子的老者手中拿着卷册在树下徘徊。
他头顶的银发被扎在一起,手上的冻疮没人照看,如今拿着书稍显吃力。
“李先生是有什么没准备好的地方吗?”
来人声音洪亮,说话间以上位者的姿态站到李文静身前。
那用棉衣裹得圆润的老者心头一颤,“梁大公子,老夫、老夫只会传授一些念书的经验。这、这种治国理政之道老夫并不擅长。”
梁乘风冷哼,“李先生照着书上写的去说便可。”
“可……”
对上梁乘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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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线,李文静又矮了一分,“是、是。”
“时候不早了,李先生的一众学子都已经在等着了,快去吧。”
“老夫,老夫这就去。”
一路穿过廊桥庭院,老者晃晃悠悠站在众学子面前。
“学生见过李先生!”
“见过李先生!”
“李先生高义!学生自愧不如!”
……
李文静摆手,嘴唇动了几下终究是没说什么,“来,老夫为大家讲讲书。”
“自古帝王治国理政之道,皆为儒。先帝……”
后方一座二层的小楼之中,梁乘风与一人对坐闲谈,视线越过树影扫前前厅讲书的庭院。
他眼中带笑,伸手将桌上的茶水端起来,杯上的金丝花纹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梁乘风嫌弃茶有些烫,放在嘴边吹了吹。看着热气与天空中的云混合在一起,“这天下,终究是能为我所变。”
“公子终会得偿所愿。”
众人读书声从清晨一直到晌午,那盏茶凉了又烫,梁乘风再去碰茶盏时语气不悦,“去换一盏。”
一旁的小厮连忙应声,两三步上前把茶盏端走了。
“怎么停了?”
梁乘风问,那读书声徘徊在耳边吵得他昏昏欲睡,如今一下子停了倒有几分不适。
“大人!大人!是、是徐仪许大人带人来了。”
“徐仪?”
“正是,徐大人带了一众禁军。称是有人递了折子,称有人在近郊庭院传授邪书!”
梁乘风面色狠厉,他猛地摔碎了小厮刚刚端上来的热茶,“该死的!去查!本公子倒要看看是谁坏了我的好事!”
呼吸粗重,他看都没看刚刚被茶水溅到的小厮,转身走向庭院最深处,在一扇小门处消失了踪迹。
一摞摞书被禁军收集起来扔在角落,不多时成了一小座山。
“都蹲下!把这些书生都带回去!这些书也一本不落。”
“是!”
刚刚还在跟着李文静读书的一众书生全都傻了眼。
“这是怎么了!”
“李先生!先生!”
“大人!误会都是误会!我们都是李先生的学子,在此处受李先生教导,并未做什么有悖天道伦理之事啊!大人!”
……
各种喊冤之声不绝于耳,徐仪一眼扫去,上前一步双手用力从那人怀里抽出那本书,他眼底闪过冷意,随意翻看两眼,“如若君王残暴喜怒无常,诸君可自寻明主。”
“本官到想问问,这明主,说的是谁?”
徐仪念完,凌冽的视线看着在雪地上蹲成一片的书生,个个脸上都带着心虚与质疑。
刚刚还在喊冤的书生愣住,那句话是写在一张字条上的。他本以为是李先生看中他,特意塞给他一个人的,“先生!先生!”
“大人,大人冤枉啊!学生只是想来学习,并未有异心!”
“大人!”
徐仪对此一概不听,他手中捏着那卷书册一言不发。在刚刚陛下召见他时,他从未想过能看见这等不入眼的东西,那帮人竟敢用这等邪书召集京中学子!
难怪陛下受百姓唾骂!
他刚刚翻看了几页,其中几篇文章之间总会不经意带着一封书信,就好似李文静与友人的闲谈往来,暗含圣上残暴无能、无治国理政之力。
“都给我带回去!”
“京中的大狱还不缺这区区百人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