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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三章

作者:糯团子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三章


    廊庑下悬着的灯笼随风摇曳。


    那灯笼破了好几道口子,上面的墨迹早就模糊不清,只依稀瞧见题的是诗词。


    沈鸢入屋时,双颊红晕未消,抬眸瞧见凝视灯笼的谢清鹤,先是怔了一怔,随后又笑着上前。


    “这是我同李妈妈一道做的。”


    她急着同谢清鹤分享自己的过往。


    沈鸢一直住在乡下,李妈妈怕她闷坏了,时不时会寻些小玩意回来给她逗趣。


    或是山中捡来的纸鸢,或是自己做的灯笼。


    沈鸢站在谢清鹤身边,滔滔不绝。


    “本是想做滚灯,后来做不成,只能改成灯笼了。”


    那会沈鸢也只有八九岁,灯笼上的诗词,还是她从书上抄的。


    “你喜欢滚灯?”谢清鹤转首,他一只手负在身后,颀长身影如松柏笔直,映在敞开的木门上。


    沈鸢实话实说:“不算喜欢,其实我、我没见过。”


    她记事的时候,姨娘已经是戴罪之身,沈家上下都是势利眼,哪里会将她这个庶出的二姑娘放在眼里。


    平日都将她关在西院,沈鸢至今仍想不通,自己中秋夜怎会偷溜到街上,又被歹人拐了去。


    这些事李妈妈只事不提,只让沈鸢烂在肚子里。说多了,她怕沈鸢自己连命都活不成。


    “李妈妈说往年到了上元节,街上都是滚灯。”


    沈鸢眼中流露出几分向往,“若是有朝一日,我也能亲眼看看就好了。”


    她好奇抬眸,“清鹤,金陵可有滚灯?是不是真的如李妈妈说的那样精巧好看?”


    那日谢清鹤被救后,他自称是上京赶考的考生,因在路上遇上了山匪,身上银钱都被搜走,还差点命丧山匪手中。


    谢清鹤手背有红痣为证,且大夫也说过他后背有一道旧疤。


    疤痕极深,应是过了十来年。


    那夜在山崖,少年为护住年幼的沈鸢,后背也确确实实挨了一刀。


    那一刀,本该是落在沈鸢身上的。


    思及此,沈鸢唇角的笑意渐消,她忐忑不安望向谢清鹤。


    “你家里人,可知你在此处?”


    谢清鹤漫不经心:“待伤好些再说,省得他们忧心。”


    沈鸢从小身边只有一个李妈妈,被送到乡下后,她从未再见过父亲一面。只怕沈父此刻站在沈鸢面前,她也认不出。


    “真好。”


    沈鸢轻声呢喃,“真好啊。”


    家中能有亲人记挂自己,于沈鸢而言宛若天方夜谭。


    从前她还有一个李妈妈,如今却什么也不剩了。


    沈鸢不常和长辈待在一处,自然不晓得如何同长辈相处。


    她拐弯抹角,想着从谢清鹤口中探出对方双亲的喜好厌恶。


    “你家里人……难相处吗?”


    谢清鹤敷衍:“还好。”


    在沈鸢眼中,谢清鹤是个再寻常不过的书生。听他说,父亲也是教书先生。


    沈鸢忽的心生后悔。


    早知如此,她该多念些书的。


    沈鸢小心翼翼掀起眼皮:“你可以……教我写字吗?”


    她先前练的字贴都是李妈妈托人随意从书肆搜罗来的,比不得名人字帖。


    沈鸢从前不觉得自己的字写得不好看,自从见到谢清鹤的亲笔,却徒生几分相形见绌。


    她总想更好些,或是离谢清鹤更近些。


    天色渐明,八仙桌上支着一盏烛火。


    沈鸢站在桌后,由着谢清鹤握着自己的手腕,一笔一画在纸札上洒墨。


    握着沈鸢的手指骨节分明,手腕悬在半空,腕骨上的那颗红痣正好落在沈鸢眼中。


    她怔怔盯了半日,连谢清鹤何时停笔也不知。


    顺着沈鸢的目光望去,谢清鹤只能望见自己半截手腕。


    他眉角轻皱:“你若是累了,还是早些回房歇息。”


    沈鸢遽然回神,忙忙将毛笔塞到谢清鹤手中:“不、不累的。”


    她目光又一次从谢清鹤腕骨上的红痣掠过,沈鸢忐忑不安。


    “清鹤,你手上的红痣……是天生的吗?”


    谢清鹤站在沈鸢身后,他只知沈鸢喜欢盯着自己看,却不知她看得这般细致。


    眉心皱了又皱,谢清鹤敛去眼中的鄙夷厌恶,不动声色应了一声:“嗯。”


    果真是从小有的。


    沈鸢弯弯眉眼,庆幸自己那夜眼尖,认出了谢清鹤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明黄烛火跃动在沈鸢眼中,如星辰灼目。


    谢清鹤缓声:“……你喜欢?”


    沈鸢不假思索点点头:“自然是喜欢的。”


    只怕除了自己,无人知晓这颗红痣于自己而言有多重要。


    若不是它,沈鸢也认不出谢清鹤。


    除了照看谢清鹤,沈鸢这些时日又添了练字的喜好。


    家中本就积蓄不多,沈鸢不舍得为自己买笔墨,空闲拿竹子在雪地上练字,又或是拿毛笔沾清水,在八仙桌上练字。


    省下的银子都花在谢清鹤身上,或是抓药看病,或是笔墨纸砚。


    院前积雪簇簇,沈鸢拢紧怀里的考经,朝田婶叠声道谢。


    田婶不以为然挥挥手,她目光越过沈鸢,瞅一眼身后紧闭的木门,终还是忍不住。


    前儿她不小心瞥见谢清鹤一眼,终于知道沈鸢这些日子的甘之如饴是为哪般。


    那样俊俏的男子,也怪不得沈鸢会喜欢。


    只是她还是怕沈鸢吃亏。


    田婶压低声音:“你如今为着他花光家中积蓄,又是买药又是买书。”


    田婶恨铁不成钢,“那绢花你可骗不得我,往日这样的绣活你定不会接的,没的费力又耗神。”


    若不是家里实在揭不开锅,沈鸢定不会这般拼命。


    沈鸢赧然摇头:“不过是想多攒点银子罢了。”


    田婶语重心长:“那也得顾忌身子,你瞧这都几日了,你咳嗽还没好。田婶是过来人,也是瞧着你长大的。”


    田婶覆唇至沈鸢耳边,“他那样的人,家世定然不凡。过日子,还是寻个门当户对的好,省得日后糟心委屈。”


    雪珠子摇曳,晃晃悠悠堆了满院。


    沈鸢抱着考经往里走,心不在焉。


    木门嘎吱一声响,甫一推开半扇,沈鸢忽然惊呼一声,忙忙收回握在门上的手。


    她拿考经挡着脸,双颊蕴着红晕。


    “对、对不住,我不是有意的,我不知你在、在……”


    屋中的谢清鹤正在更衣。


    玄色长袍落在谢清鹤身上,衬出修长笔直的身影。


    沈鸢脸红耳赤,脑中闪过的,是谢清鹤后背横亘着的疤痕。


    那疤痕虽已结痂,可瞧着仍是触目惊心。


    木门又一次被人推开。


    清凌凌月光中,谢清鹤披着夜色立在门前,面若冠玉,神色自若。


    他温声:“……找我有事?”


    “我……”


    来意抛在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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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鸢目光呆滞,丢下一句“没事”后,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柴房还在煎着药,跃动的火光映在墙上。


    沈鸢一手捧心,余光瞥见自己怀里的考经,她倏地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抬手在额头上拍了一拍,懊恼自己刚刚的胡思乱想,竟连正事都忘得一干二净。


    沈鸢躲在门后,悄声推开半条缝往外瞧。


    院中杳无声息,半撑着的支摘窗透出谢清鹤半个身影。


    隔着缥缈雪雾,沈鸢悄悄凝视谢清鹤半晌。


    走近了,才看清谢清鹤是在作画。


    雪地一望无际,白茫茫雪中立着几株红梅,簇簇红梅缀在枝上,如点着胭脂。


    沈鸢缓步提裙,双眼难掩惊叹:“这是后山的梅林?”


    也就这样的画,才称得上一句栩栩如生。


    雪地中还有两三只小雀在争先恐后啄食。


    沈鸢眼中染上笑意:“好俊俏的梅花,你怎么连画也画得这样好?”


    想到适才田婶的担忧,沈鸢垂首低眉,“你家里人,可也如你这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谢清鹤从画中抬首,那双如墨的黑眸似有若无掠过沈鸢。


    他淡声:“算是罢。”


    轻描淡写的三个字,于沈鸢而言犹如午后惊雷,她一颗心渐渐沉入谷底。


    心乱如麻。


    她目光从自己纤细手指掠过。


    从前李妈妈在时,一点脏活累活都不许沈鸢沾手,还会拿草药制成琼脂膏,让沈鸢往手上抹。


    沈鸢一双手养得白净莹润,指骨透着粉色,一点茧子也没有,有五分的功劳在琼脂膏。


    可她,不擅琴棋书画。


    除了女红,沈鸢好似在别的地方都一无是处。


    她莫名担心谢清鹤的家人会不喜欢自己,又或是同田婶一样,觉得自己和谢清鹤门不当户不对。


    “我也可以学好的。”沈鸢自言自语。


    谢清鹤没听清:“……嗯?”


    沈鸢恍然回神,忙忙改口:“你家里人,可曾为你相看过人家?”


    一语落下,沈鸢面色骤变,花容失色。


    她语无伦次,“不是,我只是好奇,你这样好的人,亲事只怕也早早定下。”


    沈鸢欲哭无泪,满腹愁思落在手中攥紧的丝帕上。


    她如热锅上的蚂蚁,热得团团转,分不清东南西北。


    “若是你、你定亲了……”


    “不曾。”


    薄唇半启,轻飘飘的两字落下,沈鸢如听纶音,她愣愣站在原地,脸上有喜也有忧。


    “为、为何?”


    “家中规矩多。”


    “高门大户,规矩多也是常事。”


    沈鸢声音轻轻。


    她虽是沈家的二姑娘,可对沈府的记忆,却寥寥无几。


    “我听李妈妈说,若是高门的主母,从小都是要学会看帐管账。”


    沈鸢小声嘀咕,“也不知道难学不难学。”


    谢清鹤眼中似有若无浮过几分讥诮,似是在笑沈鸢的异想天开,心比天高。


    他的太子妃,门第身世相貌性情缺一不可。


    以沈鸢的身份,只怕连东宫的侍妾都够不上,竟还敢肖想太子妃。


    指骨在桌上落下两声响,谢清鹤忽听沈鸢道。


    “方才我不小心瞧见你后背的疤痕,那是以前受的伤吗?”


    沈鸢欲言又止。


    “伤痕那样深,你可还记得……如何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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