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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道心求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第61章 第 61 章 临安公主:常轩!你难不……


    “赵有贤。”


    见迟迟抓不住人, 站在原地的临安公主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你们京兆尹衙门的人,就这点儿本事么?”


    赵有贤苦笑一声,抹了抹额间的冷汗, 走上前去。


    “公主殿下息怒, 这咱们京兆尹衙门之中的差役,自然是比不得锦衣卫的大人们。实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啊!”


    这几人身上功夫了得。


    一看便是军营里头那般吓死手、不要命的路数。


    他们京兆尹底下衙门的差役,在街上追击个小偷小盗倒也无妨。


    同眼前这些亡命之徒拼命, 那不是傻子么?!


    临安公主闻言冷哼一声:“你当本宫好蒙骗是吧?几十个衙役抓不住对面几个人,你是想让本宫亲自提剑上去么?!”


    她分明看到有好几次, 京兆尹衙门的人已经快要得手了, 却又莫名其妙地叫那些人给躲了过去。


    一次两次便也罢了, 这么些时候了。


    这些差役手上拿着刀, 连人家油皮儿都没碰到过。


    真当她好糊弄是吧!


    临安公主反手抽出身侧近卫的刀剑。


    抬手架在赵有贤的脖颈上。


    “公公主殿下”


    临安公主抬着下巴:“赵大人, 本宫不太想再说第三遍。”


    “若是你手底下的人都这般无用, 那本宫只好请赵大人你自己亲自下去拿人,不然”


    临安公主笑了笑。


    手中的剑刃贴在赵有贤脖颈处, 轻轻碰了碰。


    她曼声开口:“本宫亲自动手, 也无妨。”


    语罢,便猛地将剑扔到赵有贤的脚边。


    “到底要怎么做, 你自己选吧!”


    赵有贤冷汗直下。


    眼前眼前这位祖宗, 已经是毫无耐性。


    方才这剑, 险些割破他的脖子。


    见眼前这位盛气凌人得很。


    赵有贤深知, 实在是无法拖下去了!


    罢了, 不能吃眼前亏!


    他只能狠狠闭了闭眼,哆嗦着手,弯腰捡起地上的长剑。


    “是,公主殿下。”


    赵有贤深吸一口气, 闭着眼,很是无奈地朝着左右挥了挥手。


    “临安公主有令,抓住贼人,死活不论!”


    到底是上官下了令。


    底下京兆府出来的衙役们自然不敢不从。


    只能提剑再次上前。


    只是不多时,便有人飞快出现在赵有贤身侧。


    “大大人,郑郑国公府的人,赶过来了”


    与此同时,一道格外清脆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来人骑着一匹乌骓宝驹,手提长刀,身后跟着十数护卫,眉眼黑沉如墨,像是狼一般凶狠冷戾。


    此人正是如今应当被禁足在家,该闭门思过的郑国公府长孙。


    ——常轩!


    人群之中有人瞧见这副阵势,忍不住与同伙对视一眼。


    找准时机,暗地里朝着正被差役们围住的那位“常轩奶兄弟”射过去一道暗箭。


    只一瞬,方才还好好的人,便惨叫一声猛地跪倒在地,抱着腿哀嚎了一声。


    一瞬间,方才被酒泡昏头了的脑子,也彻底地清醒了!


    常轩眼神一暗,朝着人群中看了一眼。


    没想到自己如今都到眼前了。


    还有人敢这般肆无忌惮地对他的人动手!


    看来是肆无忌惮得很呢!


    如此思忖着,常轩眉眼之间神色愈加沉郁。


    “去将人带过来!”他低声吩咐了一句。


    身后一众亲卫快步上前,想要将人救下。


    可上边儿没发话,底下衙役便罢了。


    那些公主府的府卫,没临安公主的指令,如何敢放人?!


    两方人马互不相让,常轩带来的护卫们,也只能同公主府卫和京兆尹衙门的人分立两处。


    拔出刀剑,两相对峙起来.


    暗地动手脚的人心下一惊,忍不住低声咒骂了一句。


    怎么会打偏了!


    他方才那一箭,分明是对准那人的命脉,如今却只是伤了腿。


    正当此人心下懊悔,转身暗自脱身之际。


    却没发觉,身后已经有人盯上了他。


    躲在暗处的龙禁尉副统领看着那人。


    而后同属下低声吩咐:“跟上这个人,追查清楚,小心别让他靠近殿下周围。”


    他们奉陛下之命,前来护卫皇长孙殿下。


    自然要排除一切,有可能威胁到皇长孙殿下的人,或者是事。


    见属下追踪那挑拨离间的细作而去。


    躲在暗处的龙禁尉副统领摇了摇头,又止不住兴致勃勃地转头回去看热闹.


    临安公主厉声喝道:“放肆!”


    她眼下被侍女和仆从牢牢地护在一旁。


    见郑国公府的人,竟然敢直接刀剑相向。


    面上立时便挂不住了!


    她抬手挥开面前的侍从,上前一步。


    抬头冷声质问道:“常轩,在本宫面前你敢动刀剑!”


    “你难不成是想要造反吗?!”


    常轩坐在马背上,手中长刀立于身侧。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不远处的临安公主。


    突然轻蔑一笑:“呵呵!什么造反?”


    “本将军今日来此,这不正是你们想要的么?”


    他虽然冲动,但也不是半点儿脑子都没有。


    在国公府中关了这些日子。


    成日里被关在祠堂里头闭门思过。


    就算是一个猪脑子,此刻也该反应过来了!


    实际上,从在北地元廷被打下来的那一刻起。


    从身为元帅的郑国公,北伐大捷,立下不世功勋的那一刻起。


    这些阴沟里头的毒蛇和老鼠,就已经盯上了他们郑国公府上下。


    所以才有接二连三的圈套和陷阱等着他!


    为的就是一步一步,将他和郑国公府上下,统统都拉进泥潭里!


    如今他都已经遂人心愿了。


    怎么眼下这些人……倒装得好像正人君子似的?!


    临安公主心下一惊。


    抬眸看着马背上的常轩。


    对方到底是在沙场上,尸山血海里头打过滚的少年将军。


    眉眼间除了桀骜,更不失嗜血杀伐的戾气。


    如今这般语调平静地,揭开互相都清楚的遮羞布。


    竟然叫临安公主心下不由得发寒。


    “胡言乱语。”


    她强压下心头那一抹陡然升起来的畏惧。


    扬声开口:“分明就是你们郑国公府的下人,当街惊了本宫的车驾,还敢出口辱骂伤人。”


    “你这副模样,倒像是本宫仗势欺人似的!”


    “如此犯上的刁奴,本宫难不成处置不得么?”


    常轩静静看着临安公主。


    淡声开口:“第一,他不是郑国公府的下人,常佑乃是本将军副将,随本将军在战场上杀敌无数。”


    “第二,他是本将军的下属,在我面前,公主殿下确实处置不得。”


    身为自己的奶妈的儿子,常佑自小便跟在他身边。


    甚至连姓都随着常轩和郑国公府。


    常轩是真把他当做自己的左膀右臂和亲兄弟一般。


    算计到他头上,常轩自认倒霉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可他绝不容忍身边人被人如此利用算计!


    临安公主冷笑一声,看向常轩:“难怪郑国公府区区一个下贱奴才都敢如此放肆,果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倘若本宫说,今日就是要处置了他呢?!”


    “你难不成还敢同本宫动手不成!”


    常轩对临安公主的话不置可否。


    只是将手中的长刀提起来,朝着身侧一挥。


    随后打马上前,沉声道:“众卫听令!”


    “在!”


    跟在常轩身后的十数位护卫沉声应道。


    声音沉闷如洪钟一般,震得周围的人止不住畏惧地连连后退。


    “随本将上前,救下副将军!”


    “是!”


    临安公主猛地一惊!


    见常轩真带着人冲过来,一瞬间什么都顾不上了!


    “常轩,你敢!”


    “来人!护驾护驾!保护公主殿下!”


    一旁的京兆尹赵大人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硬着头皮冲上前去,拦在常轩的马前。


    “常将军,有话好好说嘛,这动刀动剑的,多不合适啊!”


    赵有贤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瞥了一眼倒在一旁抱着伤口痛苦呻吟的常佑。


    而后转头看向常轩,苦苦劝道:“不若这般,您这位副将军确实惊着公主殿下车马了,也醉酒打伤了公主殿下的府卫。”


    “此事无论如何,您的那位副将军实在抵赖不得。”


    “不如您与公主各退一步,将人交到京兆尹去。”


    他近前一步,低声开口:“在下保证,京兆尹绝不会动您那位副将军半根毫毛,还会派人前去小心医治他的腿伤。”


    “还请将军三思,莫要真做出错事来,到时候怕是悔之晚矣啊!”


    “不行!”


    不等常轩说什么话,临安公主便忍不住开口厉声呵斥道。


    “他出言辱骂本宫,就是将他碎尸万段也不为过!”


    “本宫绝对不允许他活着从本宫眼皮子底下离开!”


    今日受此大辱,已经让她颜面尽失。


    若是真的任由郑国公府的人,将人救下来。


    她怕是要沦为满京城的笑柄了!


    如今已经得罪了郑国公府。


    那自然只能一不做二不休了!


    临安公主咬咬牙,抬手抽出一旁府卫的剑,推开侍从,朝着已经清醒过来了的常佑走去。


    与此同时,常轩也沉着脸,指尖微动.


    “萧哥哥!”宣珩猛地站起身来。


    站在身侧的萧明渊凤眸微动。


    临安公主太自信,以为常轩再如何大胆,也应当不敢对自己动手。


    可常轩来时便已经忍着一口气,如何能任由临安公主动手?


    果真,如今局势剑拔弩张。


    怕是再不插手。


    就要有人见血了!


    萧明渊眼见两人动作,飞快抬手扫过桌面的两只茶盏。


    随后振袖将杯盏猛地甩出去。


    几乎是同时,“叮——”的两声脆响之下。


    临安公主手中的佩剑被杯盏一下子震飞脱手。


    常轩手中的长刀也被撞击得险些落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袭击实在是太过意外。


    以至于无人敢轻举妄动。


    等到临安公主反应过来,身形已经下意识倒退了两步,抬眼向四周望去。


    “谁!”


    常轩顺着杯盏飞击过来的方向隐约望去。


    隐约察觉到了一片熟悉的衣角。


    萧明渊此时已经转身,垂首将自家小殿下护在怀中柔声拍抚安慰。


    “吓着了么?”


    怀中的小皇孙轻轻摇了摇头,低声道了谢:“多谢萧哥哥。”


    萧明渊贴着宣珩的后背又轻轻拍抚了一下。


    低声又哄了一句:“珩儿既然说了信我,萧哥哥自然不会叫你失望。”


    “先前的龙禁尉我都安排在底下,不会有人出事的。”


    他知道,自己下小殿下不喜欢见血。


    也不爱事情闹得太难看,到难以收场的地步。


    如今这般局面……


    倒是刚刚好。


    宣珩松了一口气。


    他抬眼,静静看着萧明渊的双眸。


    终于眸色坚定地对着他开口:“我该下去了。”


    “对。”萧明渊垂首,抬起指尖理了理宣珩的衣袍。


    而后垂下凤眸,看着自家小皇孙殿下的眼睛。


    语调温柔而肯定:“别怕!”


    “我陪你。”


    第62章 第 62 章 皇权天威至上,莫敢违逆……


    萧明渊那一下突如其来的插手。


    实在是让人猝不及防。


    而当失手而归的影卫, 跪在了宣璃的眼前。


    看着底下的影卫,那一副静候发落的窝囊模样。


    宣璃心底方才才压下去的怒火,这一刻反复灼烧着肺腑, 一时间竟上升到了顶点!


    “混账!到底是什么人敢坏本世子的好事!”


    他抬手将手边儿的茶盏摔了个粉碎。


    几乎恨不得自己亲手森*晚*整*理上前, 将那暗地里动手脚的人给寻出来,碎尸万段!


    身侧的幕僚也被这突然间的变故,打了个措手不及。


    心下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只是瞧见宣璃这般震怒的模样, 却也不敢明说。


    “殿殿下息怒!”幕僚强压下心头的忐忑。


    上前劝慰了两句。


    幕僚:“如今那位常将军,已经出现在人前了, 他即便是未曾对临安公主做什么, 郑国公府眼下也难辞其咎了。”


    常轩在国公府中闭门思过。


    那本就是陛下亲自下的诏令。


    眼下对方无故破令。


    无论是因何缘故, 一道抗旨不遵的罪名, 如何也是逃脱不了的。


    更何况对方还私自带护卫出府。


    当着临安公主的面动刀剑, 妄图以下犯上, 威胁临安公主。


    还意图包庇纵容府上犯了错的仆随。


    单就这几项罪名。


    已经足够御史台的官员,在明日大朝会的时候, 慷慨激昂地陈述上小半炷香的功夫了!


    宣璃略略平息了几分怒意。


    沉声道:“那便即刻让人回去, 传信给父王,将此事支会到父王底下的那些人耳朵里。”


    他眯了眯眼:“最好是将东宫那位, 也一起拉下水。”


    “本世子就不信了, 这么多朝臣弹劾, 难不成陛下还能将底下的朝臣全都砍了不成?!”


    这……这可不一定。


    当今圣人乃是开国之君, 性情本就唯我独尊, 难以容忍旁人违逆欺瞒。


    更对诸皇子觊觎储位一事,十分在意。


    先前被圈禁下宗人府的那些皇子们,还是那位的亲儿子呢!


    其中还包括他如今的主子吴王殿下。


    对子嗣尚且能为几句话重罚。


    更何况底下那些随时都能换,还不听话爱嚼舌根的臣子们。


    幕僚抬手擦了擦额间冒出的冷汗。


    惊觉自己似乎踩进了泥潭之中。


    可是如今在世子殿下的眼皮子底下。


    他却不敢显出半点儿异色。


    只能佝偻着背脊, 在宣璃面前连连称是。


    正在此刻。


    宣璃却也听见,外头传来一道极为耳熟的声音。


    “还请临安姑母息怒。”


    ——竟然是宣珩!


    宣璃神色一变。


    心底莫名慌了一下。


    忍不住快步走上前去查看。


    待到瞧见那个熟悉的背影之后,宣璃才敢肯定。


    “他竟然真的敢出来!难道不怕被郑国公府牵连了么?”宣璃皱着眉喃喃开口。


    一旁的幕僚眼角抽了抽。


    实在是有些有心无力。


    东宫这位殿下出现的时机刚刚好!


    分明就是出来赚名声的!


    这定然是有高人在背后指点。


    今日这场局,显然是已经叫人给破了!


    偏偏世子殿下旁观在侧了这么久,竟然半点儿都没反应过来!


    宣璃眯了眯眼:“罢了,他敢出来正好!”


    “想必临安公主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好好同咱们皇长孙殿下讨教讨教公道二字。”


    听着世子还在沾沾自喜,幕僚心下又沉了沉。


    实在是不敢在这个时候,说出什么败兴的话。


    毕竟宣璃方才的阴沉狠辣,反复无常,实在是叫人太过难以招架和畏惧!


    若是真将这层遮羞布揭开。


    恐怕还会连累自己遭殃!


    倒不如揣着明白装糊涂……


    幕僚不动声色地退到一旁。


    心下已经默默思忖改换门庭的可能。


    他找准了时机,借着要同吴王殿下报信儿的由头,向宣璃请辞离去。


    只是临到了门口,却又面色苍白地退了回来。


    “世世子殿下。”


    宣璃皱了皱眉,方才一回头,便瞧见幕僚被两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押将进来。


    不等他发怒质问。


    来人便从怀中掏出一块,属于龙禁尉的腰牌出来,抬手亮到宣璃面前。


    “卑职见过吴王世子殿下。”


    那人含笑看着宣璃拱手见礼。


    而后开口:“卑职是奉定远侯之命,在此地恭候世子殿下。”


    “还请世子殿下稍待,想必稍后还需劳烦世子殿下,带着屋里的这些人,同陛下解释一二。”


    萧明渊早就同龙禁尉上下吩咐过了。


    让他们今日在这金玉满楼附近。


    好好关注着——暗地里是否有什么不该出现的“闲杂人等”,在附近窥视作乱。


    果然,他们跟着方才瞧见的那一名影卫的踪迹,一寻摸过来。


    便听到了这么一桩要命的“秘闻”!


    若是不请吴王世子前去宫中,向陛下亲自解释一番。


    恐怕就要算他们失察了!


    龙禁尉虽然不比锦衣卫那般,拥有监察百官的实权。


    但是却是天子面前实打实的亲卫!


    若龙禁尉出现。


    那便代表看到、听到的一切,都将会一字不落地传进陛下的耳朵里!


    那一枚令牌出现之时。


    便代表所有的一切,便都败露了!


    宣璃面色一白,猛地倒退了两步.


    与此同时。


    萧明渊同宣珩一起出现众人眼前。


    见周围的人怔愣着。


    一旁的萧明渊伸手,暗地里握了握自家小殿下的手掌。


    对自家小皇孙投过去一个温柔而肯定的目光。


    随后他便抬起凤眸,扬声开口:“皇长孙殿下在此,尔等还不前来拜见!”


    语罢。


    暗处已经有人高呼千岁。


    “拜见皇长孙殿下。”


    周围围观的百姓,陆陆续续有人跪伏在地。


    躲在一旁的京兆尹赵有贤也飞快反应过来。


    带着下属疾步上前。


    “微臣拜见皇长孙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见赵大人跪拜,底下京兆尹衙门的差役也不敢怠慢。


    “叮当”一声,放下手中的刀剑,纷纷随着自家大人一片片地跪拜了下去。


    随同的那些临安公主府上的府卫们,也迷迷糊糊地跟着放下刀剑,跪地叩首。


    就连一直骑在马上的常轩,也难得机灵了一回。


    翻身从马背上下来,领着自己身后的一众护卫单膝跪地。


    口中敬道“恭迎皇长孙殿下”。


    分明眼前的少年,衣着并不华丽。


    不过是简单的一身素衣,身上甚至并无贵重繁复的玉饰佩环。


    但却无人敢在这个时候,抬头直视天潢贵胄的威仪。


    皇权天威至上,莫敢违逆。


    便是如此!


    一时之间。


    竟然只有临安公主,和他身侧的几个贴身侍从孤零零地站在原地。


    瞧着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


    看着跪了一地的人。


    临安公主的面色铁青。


    “皇侄可真是好大的威风啊!”临安公主冷哼一声,眼含讥诮。


    宣珩顿了顿,先上前两步,抬手虚扶起京兆尹的赵大人。


    “赵大人请起,诸位也请平身吧!”


    听着皇长孙殿下言语和煦,赵有贤和底下其他人,此刻心下都是一定。


    赵有贤起身,又拱手躬身请罪:“微臣辜负了皇长孙殿下的期望,并未恪尽职守,安顿处置好此事。”


    “反倒反倒劳烦殿下您亲自露面,是微臣失职,还请皇长孙殿下降罪!”


    萧明渊一听,便知道这老油条是猜出来了。


    此前他命龙禁尉携陛下金令,前去京兆尹请人的那件事。


    宣珩眉眼沉稳淡然,威仪自生。


    他抬眸朝着周围那些,惶恐地等着静候发落的京兆尹差役们看了一眼。


    随后温声开口:“赵大人言重了,本殿方才在上头看着,赵大人同诸位差役们尽职尽忠,并无不妥。”


    “诸位辛苦维护京城治安,以至此刻都不曾懈怠。”


    “此功尚且未曾行赏,本殿如何还能降罪呢!”


    赵有贤松了一口气。


    有了皇长孙殿下的这句话,他彻底算是安下心来了。


    宣珩略略安抚了几句之后。


    又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常佑,同赵有贤开口:“还请赵大人命人去请两位大夫过来,先治一治此人的伤。”


    “便是京兆尹衙门之中的犯人,未曾定下罪状之前,应当也不会有任由嫌犯病死的道理。”


    赵有贤闻言,自然是连连称是。


    立即命人前去请名医前来救治。


    不多时便在附近寻了大夫前来,将常佑抬到一边儿处理伤口。


    站在一侧的常轩默然不语。


    只是瞧见一旁的大夫处理着伤势,面上肉眼可见的缓和了许多。


    眼见宣珩朝着他,和临安公主这边儿走了过来。


    常轩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今日之事,他自认是自己主动跳进圈套的。


    一切后果,常轩也早就设想思量过了。


    若是先前,即便是他真的对临安公主刀剑相向,最后落得下狱、受罚,常轩都绝无后悔。


    男子汉大丈夫,总不能像是缩头乌龟一般窝囊。


    为了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担下罪责。


    便是搭上一条命,他也觉得值!


    只是眼下宣珩出现在他们面前。


    常轩却一下子失去了先前的所有底气!


    因为他也知道。


    ——他先前的鲁莽行事,给皇长孙殿下拖后腿了!


    即便是常轩对朝堂上那些波云诡谲并不敏感。


    但他也很清楚。


    太子殿下薨逝,东宫一系已经是近乎大厦将倾。


    除了身为皇长孙的宣珩,还能勉强支撑几分。


    但是独木难支。


    那些觊觎着皇位的皇子们,绝对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身为嫡长孙的宣珩!


    眼下闹得这般局面。


    怕是明日言官们的弹劾奏本,便要堆砌到陛下的御案之上


    常轩垂首咬紧牙关,心下十分不是滋味儿。


    宣珩缓缓掠过常轩。


    走到临安公主身前。


    朝着对方微微颔首见礼:“侄儿方才未曾前来拜见,还请临安姑母恕罪。”


    临安公主沉着脸,似乎并不买账。


    “呵呵!说什么恕不恕罪的,本宫可不敢开罪皇侄你。”


    临安公主看了一眼宣珩和他身侧的萧明渊。


    对于宣珩的出现。


    临安公主除了先前有些讶异,但转瞬便恢复了平静,神色见并无丝毫怯意。


    若是先太子还在。


    她倒是还能给这皇侄几分脸面。


    可是眼下,东宫一脉势单力薄。


    如今又是她占理儿。


    临安公主自然不会与人善罢甘休!


    只是


    她眸光掠过宣珩。


    又落在一旁,一直沉稳地立于宣珩身侧,面无表情的俊美青年身上。


    这人的眉眼很是眼熟。


    临安公主是见过长宁长公主的。


    对于最近陛下最近赐予皇长孙伴读一事,临安公主也略有耳闻。


    不过她早已出嫁长居宫外,此前庆功宴也并未来得及入宫,故而未曾见过萧明渊。


    只是心下略有些猜测罢了。


    若对方真是那位定远侯,临安公主到底身份尊贵,倒是不怕对方。


    但不知为何。


    每每对上萧明渊那一双深邃如墨的凤眸,她便只觉得,仿佛被人看穿了一般。


    心底总有些莫名地畏惧和忐忑。


    她眉眼微微一沉。


    看着萧明渊,心下暗暗提高了警惕。


    这个人,绝对不好对付!


    第63章 第 63 章 如此,不知公主可还满意……


    萧明渊静静站在自家小殿下身后。


    几乎独占一般的, 将宣珩笼罩在自己的保护范围之内。


    对于临安公主那并不太友善的视线。


    他自然也是十分敏感。


    按理来说。


    临安公主平日里,同东宫和身为皇长孙的宣珩,往日无怨, 近日无仇。


    她既是金枝玉叶, 本也身份尊贵,颇得宠爱。


    如今驸马一族也是清贵人家。


    从不沾染党派之争。


    很是没必要与自家小殿下,和底蕴深厚的郑国公府为难。


    如今这般“得理”便不饶人, 自然是另有所图。


    萧明渊心下一叹。


    只是这位却不知是哪处筋搭错了,挑谁不好, 偏偏认准了吴王。


    而且, 还不惜如此牺牲自己的脸面……


    萧明渊抬起凤眸, 视线轻飘飘地落在临安公主的脸上。


    对方显然也察觉到了什么, 眉眼间闪过几分警惕和犹疑。


    只是转瞬便压下紧张之色, 面上恢复了先前的从容和理直气壮。


    萧明渊凤眸之中闪过一丝不耐烦。


    又是个不怕死的……


    眼见着自家小皇孙殿下年纪轻辈分小, 又面嫩脸皮儿薄。


    便上赶着作死,欺负他的小皇孙!


    萧明渊知道, 自家皇孙殿下向来心胸开阔豁达, 是个不记仇的性子。


    可偏偏他心思便狠毒不饶人,又护短习惯了。


    自然是容不得旁人, 如此欺负他的人。


    “姑母息怒。”宣珩轻抿了一下嘴唇。


    面上还是一如往常的温和谦逊:“侄儿方才听闻姑母被人冲撞了, 本该替姑母讨回公道, 出出气。”


    “只是, 听闻今日姑母才从城外的龙兴寺上香礼佛归来。”


    宣珩淡笑一声, 温声劝慰道:“姑母才拜过佛祖和菩萨,想来今日,怕是不宜见血的,免得冲到姑母身上, 在神佛面前求来的福气。”


    临安公主临到嘴边的话头一哽。


    听着宣珩的这一番话,仿佛处处都在为她着想一般。


    她一时之间,竟然寻不出言语来回。


    临安公主上下打量了一番面前神色沉稳,满脸谦逊的宣珩。


    平日里她怎么不曾发现,自己这个皇侄,竟然还有如此心机。


    牙尖嘴利不说,竟也不知道是从哪儿学出来的几分虚伪君子之相。


    手段高明得很呢!


    “你的意思是,本宫今日被贼人惊吓受辱,你母族郑国公府的人,在本宫面前动刀动剑,如此违逆犯上威胁余本宫。”


    “这些屈辱,是都要本宫大发慈悲、忍气吞声地认下来,不再去追究过问么?”


    临安公主冷笑一声:“皇侄果真是在替本宫着想!”


    “为了保全你母族郑国公府上下,你可是思虑周全得很呢!连本宫的脸,都要扔到地上去踩!”


    此言一出,四下围观之人忍不住面面相觑。


    明面儿上,他们自是不敢冒犯天威,当面议论皇室中人。


    只是心中自然忍不住嘀咕两声。


    此事回头若是一传扬开来。


    眼前这位皇长孙殿下,自然难逃一个包庇纵容的罪名。


    指不定临安公主方才的这些话,传到御史台的耳朵里。


    怕是要被列出十个八个罪状,在朝堂上大肆批判讽谏!


    躲在暗处的燕王三兄弟,看着那处剑拔弩张的情形。


    身为燕王世子的宣瑢忍不住皱了皱。


    “遭了,临安姑母这不是给人下套吗?”


    今日之事,原本和宣珩并无半点关系。


    临安公主受了辱,是该发脾气。


    可前有京兆尹前来当和事佬。


    后头,郑国公府的常小将军也露了面。


    在这皇城之中,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大家又都是有身份,有脸面的人。


    即便是有什么私怨,互相通了门第根底,私底下解决干净便是了。


    倘若真是留不住余地,已经撕破了脸,那一起带状进宫里头,到陛下面前分辨个明白。


    自然也有陛下,亲自替人做主。


    哪里需要像临安公主这般。


    堂堂一位公主之尊,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喊冤叫屈的。


    这样子倒不像是为了来讨回公道的。


    倒像是要唱一出戏呢!


    眼下见临安公主又对宣珩这位堂兄发难。


    还大有不依不饶的气势。


    宣瑢便隐约看出来有些不对劲了!


    临安公主今日这阵仗。


    总不可能……原本就是冲着宣珩堂兄去的吧!


    “什么下套?”老二宣琅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大哥!临安姑母今日这是怎么了,也太小气了吧!”


    宣琅忍不住低声嘀咕:“虽然先前她是受了委屈,可眼下大堂兄都好声好气上前来说和道歉了。”


    本就是屁大点儿的小事。


    有台阶儿就就坡下驴呗!


    宣琅还记得自己那位大堂兄,在宫里头对他们兄弟三人的照顾。


    他向来是帮亲不帮理的。


    自然心里要偏着些宣珩一头的。


    宣琅只知道,自己那位大堂兄宣珩,是最和善谦逊不过的人了。


    心地也好,出手也大方。


    又最是规矩守礼。


    今日这件事情,定然是同宣珩大堂兄没有任何关系的!


    如今宣珩堂兄露面,也不过是怕事情闹得太难看了,实在是不好收场。


    眼下见临安公主有些不依不饶的架势,他自然是怕宣珩大堂兄吃亏的!


    “出门拜个佛,还满口喊打喊杀的,也不知道到底念的是哪门子的佛……”


    宣琅嘀咕完,又扯了扯一旁燕王世子殿下的衣袖。


    “我说。”他一把揽过两个兄弟的脑袋,凑在一块儿。


    “我们要不要上去帮着劝两句啊!”


    “父王之前可是吩咐过我们的,要是有人找大堂兄的麻烦,可是要我们站在大堂兄这一头的!”


    宣瑢犹豫了一下,正要拿主意。


    却听不远处的宣珩已经开口,再次朝着临安公主温声劝慰起来。


    “侄儿并无此意。”


    宣珩见临安公主气的面色涨红,连忙上前安抚道:“郑国公府虽是侄儿母家,但是若论起亲来,临安姑母更是侄儿的亲姑母。”


    “即便是侄儿要帮亲不帮理,也应当是为姑母讨理才是。”


    一旁的萧明渊闻言,凤眸之中止不住闪过一丝笑意。


    他的小殿下往日虽然实诚老实惯了,眼下倒也难得有几分急智来。


    倒又要堵得临安公主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过……


    萧明渊忍不住垂首看了一眼自家小皇孙的神色。


    凤眸之中闪过一丝笑意。


    怕是这个孩子并非花言巧语,心底倒是真这般想才开口如此劝阻。


    宣珩面色认真,看向临安公主:“姑母今日所受之辱,侄儿自当为姑母讨回。”


    “不过,侄儿方才也瞧过了。那郑国公府的下人,今日虽然醉酒言语不慎冲撞了姑母。”


    “但谅在他酒后胡言,方才……似乎也受了些伤。”


    宣珩语调和缓:“侄儿想,即便是现在要拿下他问审责罚,替姑母出气。醉酒之人也问不出什么。”


    “若真伤了人性命……姑母好歹今日也是见过佛祖的人了,佛家常说,恕人恕己,姑母心有慈悲,倘若因为一时之愤,叫自己沾染上此等业力,反倒坏了修行。”


    “倒不如遵循国法,由京兆尹大人将人带回衙门,一系罪责,皆遵循律令而定。”


    “此举,既保全姑母慈善之美誉,也能叫姑母出气,岂不是两全其美?”


    语罢,宣珩又看向一旁的常轩:“至于常轩,今日之事本就是误会,他也并非真心要冒犯姑母。”


    “只是他心性浮躁,又一时心急,才犯下如此大错。”


    “此事原本便是他的不对,不过他到底前些日子,还在战场之上立过功流过血,算是有功之臣。”


    “侄儿还未入朝,不敢擅自做主如何惩处他的罪责,但是……也不愿意轻纵了他。”


    宣珩朝着临安公主颔首一拜。


    言语诚恳有礼:“姑母放心,侄儿今日回宫,必定要代郑国公大人和常轩前去皇祖父面前请罪,将此事原原本本禀报给皇祖父。”


    “一应罪责,皆由皇祖父圣裁,无论是侄儿,还是郑国公府上下,都愿静听陛下训诫惩处。”


    “如此,不知姑母可还满意?”


    临安公主嘴上张了又合,来回回好几次。


    实在是寻不出什么破绽来。


    一时之间,脸色青白交错。


    她看着眼前的宣珩。


    某一瞬间,甚至觉得眼前的人,同先太子殿下有几分重合。


    那位便是如此公正严明,却也温和谦逊。


    只是……


    临安公主闭了闭眼。


    到底先太子殿下已经薨逝了。


    如今的东宫大势不在。


    早已没有当初那般风光满面。


    宣珩这般年轻,底蕴浅薄,即便是有几分助力,和老爷子的宠爱。


    可他那些王叔们年富力强,又皆是野心勃勃。


    除非是先太子殿下再世回魂活过来。


    否则眼前这位皇长孙,是迟早要被人踢出局的!


    与其等旁人出手。


    倒不如她来。


    至少她并没有旁人那般心狠,只是想将人拉下马,并没有打算要人的命。


    再睁眼,临安公主恢复了先前的倨傲。


    “不行!本宫不能同意!”她沉声开口。


    “本宫如何能知道,你眼下说的这些话,是不是一些推托之词。”


    “说不定只是想包庇下郑国公府的人,才如此诓骗本宫!”


    临安公主不论旁的。


    此事原本便是她受了委屈。


    无论怎么说,即便是她眼下就是得理不饶人了,那也都是她占理儿。


    她只需要好好的替自己喊冤叫屈便够了。


    至于如何才能叫她满意……


    临安公主垂眸掩饰住眼底一闪而过的异色。


    她这一趟来,目的早就已经达到了。


    至于旁的事,那边只能看她心情了!


    临安公主兀自思忖。


    却并未瞧见,先前乔装打扮后,隐匿在人群中一名龙禁尉,已经出现在了萧明渊和宣珩身侧。


    那名龙禁尉不过是靠近萧明渊耳朵边儿,低声说了几句话。


    萧明渊的凤眸之中终于闪过一丝尘埃落定的欣慰。


    他抬步上前,突然沉声开口:“既然公主殿下以为,皇长孙殿下恐怕会包庇纵容他人。”


    “那不如公主殿下,眼下便同皇长孙殿下一道,进宫前去陛下面前,替您自己讨回个公道,如何?”


    临安公主猛地一抬头。


    正要开口说什么。


    却又见萧明渊含笑开口:“正巧殿下如今的车马已经没法用了,我们家殿下的马车倒是宽敞。”


    “这一路之上,又有陛下身边的龙禁尉亲自护送,想必不会再有什么不长眼的人,再冲撞到公主殿下了。”


    此言一出,原本还犹豫着如何用言语推脱的临安公主,一下子便熄了气焰。


    龙禁尉!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宣珩和萧明渊。


    怎么他们二人身边儿,竟有父皇的龙禁尉跟着!


    这明明是禁宫侍卫,平日里除了皇帝只有太子才配调遣!


    如何能配给区区一个未长成的皇孙做侍卫!


    “怎么?”萧明渊凤眸依旧含笑着反问。


    只是这个眼神,在临安公主看来,却格外的冰冷刺骨!


    “公主殿下难不成也不愿意么?”


    萧明渊眸色幽然,看着临安公主的神色间,显出几分明目张胆的轻讽之意。


    他开口,悠悠叹了一声:“那就可惜了,难得我家殿下想替公主殿下讨回几分公道。”


    “如今看来,公主殿下是不愿接受了?”


    第64章 第 64 章 萧哥哥别气!


    临安公主面色微沉。


    看着眼前的萧明渊一言不发。


    她自然是知道对方言语激将。


    不过是想要激她一番。


    要么眼下立即跟随宣珩进宫。


    到时候陛下跟前自有分辨。


    不过自己这个好皇侄, 向来是她父皇的心头肉。


    若是真到了父皇面前,指不定谁会吃亏呢!


    要么,她今日便只能宽宏大量, 将此事轻轻放过。


    全当是自己吃了一个哑巴亏。


    可是临安公主这辈子一帆风顺, 心气儿一向都高得很。


    什么时候受过这等委屈?!


    如今即便是已经被萧明渊几句话架在火上烤了,也难叫她就此低头。


    “哼!进宫又如何?难不成你们以为本宫怕你们么!”


    她抬起下巴冷哼一声。


    余光瞥到一旁的常轩。


    突然心思一转。


    又转过头看了一眼宣珩。


    话锋一转,对着宣珩露出了几分痛惜之色:“皇侄到底是身份金贵, 就连出宫,陛下都亲自命龙禁尉护持。”


    “不过本宫还是要提醒皇侄一句, 你年纪小”


    临安公主说着, 眸色扫过宣珩身后的萧明渊, 悠悠开口:“可别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 牵着鼻子走。”


    “郑国公府如今处在风口浪尖儿上头, 但是到底是你母亲娘家的人。”


    “今日他们冲撞本宫事小, 可这常轩,眼下可是违抗了陛下的圣旨。”


    “如此大罪, 若是叫陛下知晓了, 留不留得住他的命,可不一定。”


    临安公主一笑, 仿佛极为宣珩和常轩顾虑似的。


    “皇侄身为皇长孙, 自该有自己的决断才是, 可莫要被旁人的言语蛊惑。”


    任凭是什么样的主子, 应当都不喜欢越俎代庖的臣下。


    更何况, 人总归是有远近亲疏之分的。


    临安公主一面开口“苦口婆心”地劝慰,一面暗暗审视着自己眼前这位好皇侄的神色。


    她方才那一番话,就是为了萧明渊准备的。


    此人一看便是心思深沉之辈。


    临安公主方才便已经有所领教了。


    指不定,她这好侄儿方才说出来的那一番话, 就是这人教的!


    若是将此人留在宣珩身侧,怕是会生出许多祸端来。


    好在临安公主眼下还有一个现成的把柄!


    说到底,常轩才是她那好侄儿正正经经的“自己人”。


    那定远侯才跟在宣珩身边儿多久。


    再如何重视,难不成还能哄得皇长孙对他事事依从?!


    临安公主冷笑一声。


    即便是要她宽宏大量。


    那她也要旁人求着她宽宏饶恕。


    用三言两语便将她架在火堆上烤,想叫她吃闷亏!


    真当她临安公主是什么好性儿的人么?!


    萧明渊闻言眉眼已经沉了下来。


    凤眸落在临安公主身上,眼底满是寒气四溢。


    当着他的面儿,便敢在自家小皇孙耳边,这般明目张胆地挑拨离间


    这是当他是死的不成?!


    “姑母的教诲,侄儿受教了。不过”


    宣珩抬眸看了一眼身侧的萧明渊。


    暗地里动了动被萧明渊一直牵着的手心。


    像是安抚一般,轻轻捏了捏。


    他才转头看向临安公主。


    神色难得有些沉肃冷淡:“定远侯的话,便是我想同姑母说的话。”


    “侄儿先前便说过了,无论今日姑母是否愿意进宫,侄儿都会前去皇祖父面前,代郑国公和常轩请罪。”


    宣珩说着,又转过身去。


    朝着常轩所在的方向,微微垂眸问道:“常轩,本殿虽然与你有血脉亲缘。”


    “然而国法不可纵情,本殿也绝不会因为你的身份,便在陛下面前肆意包庇。”


    “今日你的过失,本殿会如实向陛下禀明,一切罪责,自有陛下圣裁,你应当一力承担。”


    他眸色平淡,看着常轩,沉声问道:“你可明白?”


    既然有过,自然应当责罚。


    况且今日常轩违逆的是皇祖父的禁令。


    即便是临安公主不做追究,也应当主动向陛下请罪才是。


    不过宣珩倒也清楚。


    郑国公府上下战功卓著。


    即便是没有他这个皇长孙。


    皇祖父也不会对常轩处罚过重。


    既如此,那更应当老实认罪才是。


    常轩抬起头,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眉眼也是一如既往地阴沉,浑身又带着几分凶煞之气。


    一言不发地跪在那处。


    仿佛浑身上下都长着尖刺一般。


    到处都是反骨!


    他性子桀骜不驯,向来是不喜欢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说教。


    但是眼下抬头看着眼前的皇长孙小表弟。


    自然,还有一旁眼含警告的萧明渊。


    常轩忍不住扯了扯嘴角。


    有些不甘不愿地避开萧明渊的视线。


    随后对宣珩沉声开口:“臣明白,但凭殿下做主。”


    一人做事一人当。


    他常轩不是那等恩将仇报的人。


    再如何,也不会连累皇长孙殿下。


    就算是有罚,他一个人也担得起。


    不过


    常轩看着萧明渊。


    心下还是有些不痛快。


    他给皇长孙撑腰就撑腰,对着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作甚。


    他常轩再如何混账,也没有坑自己人的时候,更没怕过死!


    这般模样,当他常轩是那等会巧言令色给自己脱罪的小人么?!


    萧明渊见常轩那满脸忍气吞声的模样,轻哼一声,递过去一个“识相”的眼神。


    他的小殿下如今正在立威呢!


    谁敢在这个时候找不痛快,即便是有一身反骨,他也不介意拆拆看。


    宣珩闻言,对着常轩微微颔首一笑,才转头又看向临安公主。


    “如此,姑母大可安心了。”


    宣珩抬眸看着临安公主,语调平淡:“若是姑母不相信侄儿也无妨,侄儿身边儿都是皇祖父派来的龙禁尉。”


    宣珩的本意原本是。


    今日这件事,即便是他不会前去同皇祖父当面请罪。


    这些龙禁尉也会将此事,原原本本地告知给陛下。


    只是这话落到临安公主的耳朵里,却变成了另外一层意思。


    宣珩是皇长孙,她父皇最疼宠信任的皇孙。


    陛下派到宣珩身边儿这些龙禁尉便是最好的佐证。


    倘若她这皇侄到父皇面前随意添油加醋几句,恐怕到时候她便更没有辩白的机会了!


    临安公主眉眼沉沉。


    心中怒气横生。


    这话,竟同方才那定远侯说的一般无二!


    “好好好!”临安公主冷笑连连。


    “本宫倒是小看皇侄你了!罢了,你既然要自讨苦吃,本宫也懒得再多言了。”


    “进宫!本宫倒要看看,今日此事,在父皇面前,尔等到底要如何分说!”


    临安公主眉眼沉怒,看着很是愤懑不平。


    真当她是吓大的不成么!


    见父皇便见父皇!


    她就不相信了!


    她这么一个苦主,如今遭受这等无妄之灾,还能怕进宫面圣求公道了!


    就算是陛下真打算偏袒。


    眼下这么多人看着,今日之事,也瞒不过旁人的耳朵和眼睛。


    明日大朝会上,自有人替她喊冤森*晚*整*理叫屈讨回来!


    一旁的萧明渊上前一步,护在自家小殿下身侧。


    抬起凤眸,满脸都是笑意,却达不到眼底:“公主殿下息怒,皇长孙殿下自有他的说法。”


    萧明渊转头,看了一眼一旁等候多时的车马。


    眉眼闪过一丝煞气。


    “马车已经候着了,就在一旁,还请公主殿下移步吧!”


    临安公主抬步缓缓走到萧明渊和宣珩身前。


    而后脚步一顿,深深地看了一眼萧明渊。


    “定远侯年纪轻轻便战功卓著,果真是气盛得很。”


    临安公主垂眸,压低声音,冷冷告诫:“不过本宫还是要劝上一句。”


    “别妄图插手你不该插手的事情上去。”


    “小心折了手,消了气焰,那岂不是可惜了!”


    萧明渊勾了勾唇:“这句话,萧某也想同公主殿下说呢!”


    “不过,萧某倒是有个疑问,还请公主殿下替我解惑。”


    萧明渊看向临安公主,轻声开口:“吴王殿下给公主许了什么好处,叫殿下如此费心相助?”


    临安公主神色一厉,随即心头狠狠地收紧。


    “你休要胡言乱语!”临安公主咬着牙,低声警告!


    萧明渊凤眸深幽,黑沉如墨,直直地盯视着临安公主。


    这种仿佛将自己所有心思全都看透,叫人无处遁形一般的眼神,让临安公主心下越发不安!


    “殿下是想说,自己堂堂公主之尊,有何理由偏帮皇子争夺储位是么?”


    萧明渊无视临安公主的警告,含笑继续开口:“殿下虽是公主,却想效仿女中尧舜,心怀天下,至于您要的理由么”


    “驸马出身清贵,从不插手储位之争。”


    “公主殿下生母早亡,平日里也同吴王并无交情。”


    “如此……”


    萧明渊盯着临安公主的眼睛,一字一句开口:“那便只有皇后之位了!”


    临安公主面皮不受控制地微微一抽,耳边仿若雷鸣轰顶!


    她神色难掩惊惶和不可置信,死死地盯着萧明渊。


    萧明渊仿若不觉,只依旧开口:“听说,殿下如今长女已经十三岁了,同吴王世子殿下年龄相当,般配得很呢!”


    “不过”萧明渊面色陡然一冷,看向临安公主,“吴王那种蠢货,不过是在外广纳门客,替自己博了一个礼贤下士的好名声罢了。”


    “即便是在诸皇子中,论嫡论长,殿下也不该选中他才是。”


    “哦!”萧明渊呵呵一笑:“萧某忘了,秦王晋王殿下无心帝位,燕王殿下心思深,怕也难以掌控。”


    “况且,吴王可就只有世子这么一个嫡长子,倘若真成了亲家,殿下博来的后位可是板上钉钉呢!”


    “放肆!”临安公主呼吸急促地打断萧明渊的话。


    她将颤抖的指尖,收回长袖之中。


    死死地压下心头的恐惧。


    抬腿急急向前走了两步,畏惧地移开身形,不敢再看萧明渊的眼神。


    太可怕!


    这种被人完完全全看透的感觉。


    她原本只是有些提防这位定远侯。


    如今心下却止不住发寒。


    若不将此人除去,绝对,绝对会成为一大祸患!


    萧明渊冷冷看着临安公主离去的背影,眸间闪过一丝讥诮之色。


    马车上,可还有惊喜,等着这位殿下呢!


    “萧哥哥。”


    听着一旁宣珩低低地轻唤。


    萧明渊才缓了神色,垂眸看向自家小殿下。


    “方才那些可是真的么?”


    宣珩皱了皱眉,轻声问道。


    他以为临安姑母也是被人算计,才会落入圈套。


    却没想到,听到萧明渊说的那些话。


    萧明渊牵着自家小殿下的手,轻声道:“我不过是见她对殿下太放肆了,编了几句话激一下她,好替你出出气罢了。”


    “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失态,想必心里头是有些猫腻的。”


    宣珩听到萧明渊是为了给自己出气。


    心下不由得一暖。


    随即却又忍不住有些难过地皱了皱眉。


    他抬起手,学着往常萧明渊安慰自己的动作。


    有些笨拙地贴在萧明渊胸膛,轻轻拍抚了两下。


    后者身形一僵,看着小皇孙格外认真心疼的小模样,又忍不住心头一软。


    “方才姑母那般说你,萧哥哥受委屈了!”


    小皇孙殿下抿了抿唇,看着萧明渊,眉眼间盛满心疼之色:“萧哥哥别气”


    萧明渊忍不住苦笑一声,轻柔地覆盖住自家小殿下的手背。


    随即在心底默念了几遍清心咒。


    带到火气暂消,才含笑哄着自家小殿下:“我不气,同他们置气值当什么。”


    他只气这些人不长眼。


    敢欺负他的小皇孙。


    不过


    萧明渊笑了笑,眉眼闪过一丝冷色。


    很快,就能出了这一口恶气了。


    难得有人不怕死要往枪口上撞


    那便替他家小皇孙,拿来立立威罢!


    第65章 第 65 章 宣珩心想:自己这一辈子……


    哄好了自家小殿下。


    萧明渊心下微微顺了一口气。


    他便牵着自家小皇孙殿下, 朝着马车所在的地方,缓步行了过去。


    只是转眼。


    二人却瞧见临安公主,神色僵硬地立在原地。


    一旁的宣珩忍不住抬手, 轻轻扯了扯自家萧哥哥的衣袖。


    眉眼间忍不住露出几分疑惑之色。


    萧明渊抬眸轻轻瞥了一眼。


    掌心贴在自家小皇孙殿下的后背, 轻轻安抚般的温柔抚了抚。


    再一转眼,面上的温和之色尽数敛下。


    只余留下眸底的淡漠和轻讽。


    他看着临安公主,似笑非笑地开口:“殿下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 是府上还有什么事没料理清楚,今日不得空, 同我家皇长孙殿下一道进宫了么?”


    临安公主面色僵硬地转头, 看着眼前的萧明渊和宣珩。


    眉眼之间闪过一丝难以启齿的畏惧和退缩。


    她脚下狼狈地后退了半步。


    挤出一丝笑, 又下意识地避开两人的视线。


    才敢开口:“本宫本宫今日的确是有些急事”


    临安公主故作正经, 咬着牙挤出来这么一句话。


    心下却难以压制陡然生出来的惊惶失措。


    萧明渊一笑:“那可真是不巧了。”


    “可是……什么大事, 应当都比不上替公主殿下讨回公道重要才是。”


    “我家殿下已经将车马都让与公主殿下了。”


    “殿下若是因为一些闲散杂事, 辜负皇长孙殿下的一片苦心可是要叫我家殿下伤心的!”


    “你!”临安公主忍不住上前两步。


    见萧明渊面上满是小人得志般的有恃无恐。


    临安公主眼中不由得怒火中烧。


    只是转头思忖方才站在马车前,瞧见的那个人。


    又仿佛有一盆凉水兜头罩面一般, 朝她泼下来。


    将她所有气焰尽数浇灭!


    临安公主又强忍着怒火, 上前两步,走到萧明渊和宣珩身前。


    压着嗓音沉声警告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本宫劝你们最好别做得太过。”


    宣珩有些不明所以。


    但是却不大喜欢, 临安公主看自家萧哥哥的眼神。


    他忍不住微微蹙眉拦在萧明渊身前。


    眉眼少见的浮现出几分沉怒。


    “姑母若是对侄儿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 大可在皇祖父面前再参奏侄儿一本。”


    宣珩抬眸, 漆黑的双眸直直地盯视着临安公主。


    “但是定远侯此行并无错处, 还请姑母不要如此疾言厉色!”


    临安公主面色铁青。


    宣珩从方才一出现,便一直敬着临安公主的身份。


    从始至终,都对公主殿下礼遇有加。


    格外恭顺谦逊。


    临安公主也并没有将自己这个,脾气软性子又懦弱的皇侄放在眼里。


    她只是没想到, 眼下宣珩也不知道是哪一根筋儿搭错了。


    竟然敢对她如此不敬。


    她沉着脸,正要开口说什么。


    一旁的萧明渊已经含笑从宣珩身后走出来。


    站在自家小皇孙殿下身侧,面上含笑,很是春风得意一般。


    “公主殿下可莫要误会了我家殿下的一片苦心。”


    萧明渊抬眸,含笑看着临安公主,可眸底却满是显而易见的警告。


    “殿下的去留,我家皇孙殿下自然是无意拦阻的。”


    “但是车里头的那一 位那可就不一定了。”


    临安公主猛地抬起头。


    咬牙恨恨地盯视着,眼前这张令人厌烦又畏惧的脸!


    萧明渊视而不见,语调轻缓地劝道:“殿下最好是想清楚。”


    “若是今日您不进宫,那位会在陛下面前说出些什么话来。”


    “”


    临安公主一时无言,竟然不再开口。


    只沉着脸,转过身去默默朝着马车走去。


    萧明渊冷笑一声,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静静守着的龙禁尉。


    抬手将人招了过来。


    而后才转头,看向一旁的一处角落:“你们几个,都先出来吧!”


    角落处的巷子里头没有一丝声响。


    只有一角影子十分迅速地晃动了一下。


    不多时,一截儿衣摆从墙边儿缓缓露出来。


    随即燕王世子殿下宣瑢,与另外两位燕王府的小皇孙宣琅和宣珀。


    像是三只小鸭子似的,从小巷之中站出来排成一排。


    一齐看着萧明渊和宣珩傻笑。


    “嘿嘿嘿。”


    宣瑢扯了扯嘴角:“大大堂兄,小侯爷。”


    “还还有临安姑母,好久不见——不不是,我是说,真真巧哈!”


    “是啊是啊!”


    “真是太巧了,呵呵”


    站在马车前的临安公主听到几个侄儿的话。


    脸色彻底黑成锅底。


    她抬眸冷冷地瞪了几人一眼。


    随即猛地抬手,推开车门,被侍女搀扶着坐了进去。


    便也无半分的动静和声响了。


    宣瑢和他的两个弟弟,神色乖巧地站在自家萧明渊和自家大堂兄身侧。


    眼神无辜得很。


    他们三兄弟,压根儿没将临安公主的冷眼当一回事!


    毕竟燕王府这三位小皇孙,平日里同临安公主这位姑母见面极少。


    也没什么交情。


    燕王府也并不惧临安公主,和她出嫁之后的夫家驸马一族。


    只是眼下突然被萧明渊和宣珩抓包了。


    几个小皇孙还是有些紧张。


    “那那个。”宣瑢犹豫了一下,忍不住举起手。


    “我们兄弟几个跟过来是想问问大堂兄,还有侯爷,今日这事,需不需要帮忙的”


    宣琅也点点头:“正是,我们方才从头看到尾,看得清楚得很。”


    “大堂兄若是想要我们兄弟几个去作证,那绝对没问题的!”


    年纪最小的宣珀说着,面上满是骄傲。


    他可会告状了!


    到了皇祖父面前,保管让大堂兄他们满意!


    宣珩忍不住勾了勾唇,又压着笑意,转头看向自家萧哥哥。


    萧明渊看着自家小皇孙殿下含笑的双眸。


    方才眉眼间的沉郁,已经尽数散去。


    他心情大好,眸色更温柔了几分。


    “三位殿下明日还要入宫进学。”


    “今夜难得还能在王府住上一夜,这件小事,便不劳烦三位小殿下忧心了。”


    萧明渊抬手招来一旁的龙禁尉。


    吩咐人将宣瑢三兄弟,安安稳稳地送到燕王府。


    临走前,又看向身为燕王世子的宣瑢。


    多嘱咐了一句:“这些侍卫是陛下跟前儿的亲卫,天色已晚,我看几位殿下今日出门,身侧似乎并没有带什么随侍之人。”


    “不如就让他护送殿下们回王府,如此,也好叫我家殿下放心一些。”


    宣瑢盯着自己面前那位沉默寡言的龙禁尉,眸中微微一闪。


    转头才带着自己两个兄弟,朝着萧明渊和自家大堂兄,垂首恭敬地作礼。


    “多谢大堂兄。”.


    将几个小崽子都送走之后。


    萧明渊带着宣珩,走到林毅已经事先预备好的另一辆车马之上。


    宣珩乖乖坐在自家萧哥哥身侧。


    “萧哥哥,临安姑母那边儿的马车上,还有旁人么?”


    小皇孙殿下贴着萧明渊,小心翼翼地凑上前去,轻声问道。


    萧明渊看着自家小殿下依恋的神色。


    眸色一软,抬手将宣珩揽进自己的怀里。


    随后柔声开口解释:“马车里头的人是吴王世子宣璃。”


    “宣璃?!”小皇孙殿下压低声音惊呼了一句。


    “他一直都在周围看着?”


    宣珩记得,先前自家萧哥哥同临安公主说的那些话。


    今日这一场局。


    本就是吴王府同临安公主设下来的。


    那眼下事情败露。


    临安公主,却同宣璃同乘一辆车马,还要一同进宫对峙。


    那岂不是狗咬狗?


    萧明渊一面轻轻抚着自家小皇孙的发尾。


    一面压低声音,柔柔地同自家小殿下解释。


    “吴王世子性子急功近利,又极为记仇。”


    “他亲自设下此局,自然想着,要亲眼看着郑国公府的人入局,从而牵连到你,替他狠狠地出一口恶气。”


    宣珩抿了抿唇:“我同宣璃,并无仇怨。”


    萧明渊垂眸柔声哄道:“我的小殿下自然与他无仇无怨,一切不过是他和吴王贪心不足罢了。”


    “吴王觊觎储君之位,几次三番广纳门客,招揽贤才,替自己造势。”


    “宣璃亦是子承父志,才刚入宫不久,便在宫中邀买人心,拉帮结派。”


    “当初若非他醉酒失言,秦王府晋王府的几位皇孙或许仍与他交好。”


    宣璃当时自觉自己身侧拥趸众多,自然是诸位皇孙之首。


    故而也并没将宣珩放在眼里。


    只是没想到燕王府一脉几位皇孙,都会朝着皇长孙宣珩倒戈。


    他才嫉妒成性,心急至此。


    萧明渊轻叹一声。


    转头认真地看着宣珩,轻声开口:“珩儿,我不愿瞒你。”


    “除了金玉满楼之外,吴王府上,我也埋了暗线细作。”


    其实不只是吴王府。


    秦王、晋王、燕王还有其余那些皇子府中,甚至是许多朝臣家中。


    萧明渊都布了不少暗子。


    京城之中,像是金玉满楼这般的产业,更是到处都是。


    萧明渊并不喜欢打无准备的仗。


    即便是自家小皇孙殿下,对储位并无心思。


    萧明渊也是要挑一个看得顺眼、好掌控的人,扶上那个位置。


    故而,他一早便做好了打算。


    只是未曾想到,自己竟然会被眼前这个人给拴住了心


    萧明渊心下轻叹一声。


    感觉怀中的人听罢,竟朝着自己又近了几分。


    好像寻求庇护的小兽。


    又像是想要安慰他一般。


    小孩儿满眼依赖,神色温柔且坚定地满是信任之色。


    “我知道的萧哥哥不必解释,我知道萧哥哥如今做的这些事,都是为了珩儿。”


    宣珩抬眸,轻轻蹭着自家萧哥哥的胸膛一下。


    顿了顿,才继续开口:“我不大懂那些东西,但是我相信萧哥哥,萧哥哥只要觉得是对的,去做便好。”


    小皇孙是心思单纯良善,但是却并不迂腐。


    如今日这般,吴王世子宣璃和临安公主勾结下套,反被萧明渊做局反噬。


    在宣珩看来,不过是他们二人自食恶果罢了。


    自然不能将,罪业算到自家萧哥哥的身上。


    他只是不大喜欢计较得失。


    却并不是一心只有良善宽容的小傻子。


    萧哥哥做的那些事,都是替他出气的,即便是错的——


    他也舍不得怪自家萧哥哥。


    更何况此事萧哥哥并无错处。


    至于什么暗线细作之类的。


    宣珩虽然未曾起过这等心思,却也知晓,这不过是许多人私下的一种手段罢了。


    即便是威严圣明如皇祖父那般的千古明君。


    不也设下了锦衣卫么?!


    宣珩垂眸慢慢思忖。


    只要心无恶念,不像宣璃那般刻意害人便好。


    萧明渊心下慕地又是一软。


    他的小皇孙,总是知道在什么地方能戳他的心似的。


    叫人实在是舍不得不怜不爱。


    萧明渊止不住闭了闭眼。


    而后垂下凤眸,抬手抚了抚小皇孙因为依恋,而显得格外乖巧地小脸儿。


    他轻叹一声,柔声软语解释:“乖孩子,我不与你说,只是怕你心软,并不为旁的瞒你。”


    “你不曾因为此事多心,我自然是喜欢的。”


    “但是珩儿,若是日后想要知道些什么,也不必遮掩。”


    萧明渊眸色温柔地看着面前的小殿下,哑声开口承诺:“我不怕你知道,我并非光风霁月的正人君子。”


    “若是以后,还有人如此算计我的人,撞到我的手上,我自不会容忍。”


    “那些暗地里的事情不大干净,我不喜欢你沾染,瞒着你也是为你好。”


    “但你只记着,我绝不会骗你。”


    萧明渊轻声开口:“有什么想知道的,你问我不会瞒你。”


    “有什么难受的地方,你也要同萧哥哥说。”


    “别自己一个人憋着起了气,心里生了疑,与我隔了一层,伤人伤己,知道么?”


    宣珩愣了愣,看着萧明渊那一双温柔而深邃的眼睛。


    突然有种沉溺进去的感觉。


    “嗯。”


    小皇孙轻轻应了一声。


    声音低得几不可闻。


    那一瞬,他心口以往积攒的委屈和可怜。


    似乎全都被那一双温柔的眼睛化去。


    宣珩心想。


    自己这一辈子,大抵也是离不得这个人了。


    第66章 第 66 章 皇帝:“定远侯,你可知……


    乾清宫中。


    临安公主跪伏在大殿前。


    对着皇帝含泪哭诉了大半日。


    殿内的几人连插嘴的机会都没有。


    宣璃几次三番想要开口打断, 却被临安公主呜咽着胡搅蛮缠带了过去。


    好在临安公主还算是老实。


    只是一味的委屈喊冤,说郑国公府之人鲁莽冲撞,恶语伤人, 还动刀动剑吓唬她。


    却并未说什么旁的话。


    好像对吴王世子背后做的那些事情毫不知情似的。


    自然, 也并不敢言语栽赃到宣珩和萧明渊身上。


    “父皇,儿臣遭受这般奇耻大辱,已经没脸再活了, 还请父皇为儿臣做主啊!”


    临安公主不愧是人精。


    她并不想在这个时候得罪任何人。


    只一味扮可怜求做主。


    满脸委屈地对着皇帝委屈垂泪。


    毕竟这事从明面儿看来,本就是她最为无辜可怜, 她是苦主, 自然该哭求做主。


    至于先前萧明渊说的那些, 什么为了送自己女儿坐上皇后之位, 同吴王暗自勾结。


    什么刻意设下圈套陷害郑国公府的人


    临安公主可不知情。


    同吴王结亲家的话, 也不过是亲戚间的闲话罢了。


    她家女儿如今还待字闺中。


    并未同吴王世子见过面。


    两家也未曾下过聘书交换过庚帖。


    如何能做得了数!


    若是宣璃真要和她掰扯, 这都是无凭无据的事。


    即便是当面对质,临安公主也是不怕的。


    皇帝端坐在上首。


    居高临下地看着殿中众人。


    最后视线落在一旁站立不安的吴王世子宣璃身上。


    淡声开口:“朕方才瞧你想说话得很, 怎么如今不开口了?”


    宣璃心下一慌, 在原地俯身跪拜下去,贴在地面的额头冷汗直冒。


    “孙儿孙儿没, 没什么要说的”


    皇帝冷笑一声。


    又转头扫过一侧跪着的郑国公府常轩。


    最后目光落在宣珩和萧明渊身上。


    语调沉肃:“珩儿, 你呢?你可有什么话, 要替人辩白?”


    宣珩抬眸看了一眼皇祖父。


    随后神色恭谨地俯身一拜。


    “孙儿没有要说的话。”


    宣珩沉声开口, 神色认真:“今日的确是郑国公府的常轩及其副将醉酒冲撞了临安姑母。”


    “在场京兆尹赵大人同围观百姓俱能作证。”


    “方才孙儿也已经同常轩言明, 有罪当罚。”


    “常轩违逆皇祖父圣旨私自出府,冒犯公主,副将常佑醉酒闹事,乃是首罪。”


    “郑国公大人未曾严加管教, 致使子孙一再犯错。还有”


    宣珩深吸一口气:“还有孙儿,郑国公府身为孙儿母族,孙儿未曾加以约束警示,是孙儿之过。”


    “还请皇祖父降罪。”


    皇帝神色一顿,未置一词。


    只是转眼,看着一旁安静跪在原地,一言不发的常轩。


    “你说,常轩也已经认罪了?”


    “那你等可知违抗圣旨,是何下场?”


    宣珩还未开口。


    一旁的常轩已经朝着上首,俯身沉沉叩首。


    “一人做事一人当,罪臣有负圣恩,实乃不赦之罪。”


    “但今日之事,同皇长孙殿下并无任何关系,罪臣家中祖父如今卧病在床,对此事也并不知情。”


    常轩抬首,再次拜下:“还请陛下降罪于臣。”


    皇帝也未曾开口降罪发难。


    只是静坐上首,沉默地翻看着手中的奏报。


    大殿之中沉静如水。


    气氛也越发凝滞,仿佛要压得人喘不过气一般。


    宣璃跪在原地,身形已经忍不住有些发颤了。


    小心翼翼地偷偷抬起头,却根本看不见上首皇祖父的神色。


    只瞥见明黄色的衣饰,和那衣服上绣着的怒目而视、龙威沉沉的五爪金龙。


    宣璃便已经被这凛凛的天威压得抬不起脖子。


    过了不知道多久,皇帝才放下手中的奏本。


    垂眸看着底下的人。


    眉眼沉沉难辨喜怒。


    只有一旁的冯公公飞快垂下眼眸,屏息凝神静听圣意。


    他跟随陛下伺候多年。


    很是清楚。


    倘若陛下龙威震怒、大发雷霆,那便还有转圜的余地。


    但是如今这般天威难测的模样才是真的动气了。


    果然。


    下一刻,皇帝便闭上眼淡声开口了。


    “竟然你们都没什么好说的,要任凭朕来做主很好!”


    “冯盛,拟旨。”


    冯公公立刻应诺:“奴婢遵命。”


    皇帝睁开眼,淡淡扫过底下的宣璃:“吴王心怀叵测,屡有觊觎储君之念,以至皇孙璃亦受其教,朕先前念其父子初犯,一再训诫宽恕,然其不思悔改,反生怨望。”


    “今吴王与其世子暗中结党,图谋不轨,实有负朕之厚望,亦有违宗族礼法。”


    底下宣璃听闻此言,已经大惊失色,连忙跪行上前。


    “皇皇祖父,我父王并无此意,孙儿冤枉啊!”


    皇帝眸底毫无波澜,只继续道:“着,废黜吴王亲王尊位。”


    “削其王爵,夺其封地,其子嗣及家眷俱贬为庶人,一同圈禁于皇陵思过,终身不得出。”


    正在哀求的宣璃嗓音一窒。


    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喉间惊惧之下竟是直接失声!


    浑身失去力气一般瘫软在地。


    皇帝垂眸,淡声开口:“既然你和你父王不想做亲王之位,那朕便成全尔等。”


    宣璃冷汗如雨。


    耳边还回荡着方才皇祖父那一句“废黜亲王尊位,圈禁皇陵,终身不得出”的的话。


    几乎听不清任何言语。


    直到半晌回过劲儿来,才满含怨恨地看着一侧的宣珩和临安公主。


    突然,宣璃猛地暴起,扑向一旁的临安公主!


    “是你!都是你出的主意!”


    宣璃抬手掐向临安公主纤细的脖颈,眼中满是怨恨和疯狂之色。


    “分明是栽赃陷害!凭什么要本殿和父王担罪!”


    宣璃内心怨气横生。


    今日惊马之事。


    分明就是临安公主府中的马夫,特地撞向郑国公府的那个醉酒的下人的。


    一切设计,都有临安公主参与。


    如今对方却将此事撇得一干二净!


    凭什么!


    凭什么他和父王要被废黜,临安公主却毫发无伤!


    还有宣珩!


    他凭什么这么受陛下偏袒纵容?!


    偏袒到,竟然连龙禁尉都可以派到他身边去!


    若不是因为这样,他不会输!


    他父王也不会输!


    “咳——救咳咳——”临安公主神色惊惧地看着眼前的宣璃。


    指尖死死地掰扯着箍在脖颈上的手掌,奋力挣扎。


    却毫无作用!


    宣璃咬着牙,看着临安公主那道脖颈上被勒出青紫的痕迹。


    越发癫狂:“你不是说要你女儿嫁给本殿吗?”


    “那她也应该陪着我去皇陵才对!”


    “放肆——”御前的冯公公被宣璃恶鬼似的狰狞模样吓了一跳。


    临安公主可是宣璃的姑母!


    在陛下面前都敢如此暴起伤人,简直是疯了!


    害怕宣璃昏了头再做出什么错事来。


    冯公公立刻挡在皇帝面前护驾,一面厉声开口:“来人,还不快快将人拉开!”


    周围龙禁尉一拥而上。


    使了好些力气,才将宣璃和临安公主分开。


    临安公主劫后余生,顾不得散了一地的钗环配饰。


    披头散发像是疯子一般,飞快朝着宣珩和萧明渊身后夺去。


    直到看到龙禁尉将宣璃押下,才哆嗦着身子探出头来。


    “父皇——儿臣,儿臣实在是冤枉啊!”


    临安公主顾不得旁的,思及方才宣璃说出来的那些要命的话。


    简直恨不得将吴王和宣璃统统千刀万剐了!


    她的长女是她千娇万宠的宝贝。


    这些年她和驸马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若不是驸马一族实在是与世无争。


    说是清贵人家,实则家中长辈熬油似的在一个四品官位上熬了多年,也无半点儿升迁!


    驸马身为临安公主夫婿,更无法担当重任。


    这些年也顶着一个没什么实权的小官儿,毫无建树。


    临安公主乃是皇帝的长女。


    幼时便极得宠爱,在一众姐妹之中也最为高傲。


    如何能容忍这样的夫家,容忍自己的女儿逐渐沦为泛泛之辈。


    如此,她才答应助力吴王,只求吴王许诺,日后登基为帝,无论谁是太子,一定要娶她的女儿做未来的一国之母。


    只是她没想到宣璃竟然会如此孬种!


    输得一败涂地不说,如今一朝落败不仅不思己过,反倒还想将她和她的宝贝女儿拉下水。


    ——竟然还妄图对她下死手!


    “冤枉?”


    皇帝垂眸,看着眼前疯妇人一般的临安公主。


    眼中没有半分的怜悯:“你是说朕昏庸糊涂了,什么人都能随意糊弄朕么?”


    临安公主神色一僵,愣在原地齿间颤颤。


    却不敢再辩驳一句。


    陛下自然不会昏庸糊涂。


    所以


    所以他们做的那些事,父皇父皇怎么会不知道!


    皇帝淡淡道:“朕当初将你嫁给驸马都尉,便是看在驸马性子温和知理。”


    “王氏一族满门清贵,在朝中办事也尽心尽职,从不参与党争。却没想到”


    自己这个女儿是个不安分的。


    皇帝:“看在驸马的面子上,你不必带着女儿去皇陵。”


    “朕会收回你公主的封号和食邑、俸禄和府邸。再派遣驸马去地方上任。”


    看着眼前面色苍白,大惊失色的临安公主。


    皇帝冷漠开口:“从今以后,你就跟随驸马去任上,不必再回京城了。”


    临安公主彻底心如死灰。


    没了公主的身份,甚至要跟随驸马调职,离开京城永不回京。


    那几乎就等于被贬为庶民和流放!


    这样的处置,对于高傲的临安公主来说。


    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皇帝处置完,也不想再看到这两个糟心的儿孙。


    抬手让人将二人押下去。


    再转头看向余下的几人。


    他沉默了半晌。


    才缓缓开口:“定远侯,你可知罪?”


    第67章 第 67 章 常轩:不是!他给陛下下……


    此言一出。


    一旁的宣珩立即抬起头:“皇”


    身侧的萧明渊却率先一步开口。


    “回陛下。”


    萧明渊看了一眼, 眼含忧色的小皇孙。


    只勾起唇,含笑在暗地递过去一个安抚的神色。


    而后转头朝着皇帝拜下:“微臣不知,还请陛下明示。”


    皇帝沉默一瞬, 声音越发威严沉肃:“你不知?今日这事, 你难道毫不知情么?”


    他就说好好的,怎么这小子突然说要带珩儿出去散心。


    偏偏临了了不回宫,还在外头耽搁这半日。


    原来是等着在外头瓮中捉鳖呢!


    皇帝手底下的锦衣卫, 专司监察刺探情报一职。


    金玉满楼真正的东家是谁,他自然是知道的。


    甚至连那林毅, 当初被晋王, 从锦衣卫的昭狱之中捞出来的事, 皇帝也一清二楚!


    自然, 今日吴王与临安公主做局, 萧明渊诓龙禁尉借刀杀人将计就计的事。


    在萧明渊等人, 进宫求见面圣之前。


    锦衣卫同龙禁尉的两份密报,正摆放在皇帝的御案之上。


    萧明渊抬眸, 不紧不慢地回道:“回陛下, 臣此前的确有所察觉。”


    皇帝看着底下萧明渊那一张理直气壮的脸。


    险些气笑了!


    “呵呵!你倒是实诚得很!”


    皇帝眉眼沉怒:“既然你早已知道,为何要诓骗朕的皇孙出宫, 还敢同朕求恩典, 朕的龙禁尉派过去, 是让你拿来当刀使的么!”


    一旁的宣珩咬了咬牙。


    抬头想要替萧明渊揽下罪责:“皇祖父, 出宫一事是孙儿”


    “你不许替他求情!”皇帝开口打断宣珩的话。


    只是依旧沉着脸, 看着萧森*晚*整*理明渊:“朕要亲自听他解释!”


    站在皇帝身后的冯公公,却忍不住朝着皇长孙宣珩轻轻摇了摇头。


    随后垂眸掩着笑,揣手安稳立在一旁。


    仿佛看笑话似的,同陛下一道盯着萧明渊看。


    萧明渊闻言只是一笑。


    “臣谢陛下容禀!”


    “请陛下明鉴, 吴王世子设计皇长孙一事,臣的确是今日才知晓。”


    宣璃先前身为吴王世子,往日也在宫中读书。


    他在宫里头手伸得再长,自然也不可能提前在宫里头布局周全。


    萧明渊手底下的人只是探听到一些消息。


    至于宣璃和吴王想要如何犯蠢,确实是今日晨起才得了信儿。


    “故而臣先前邀皇长孙出宫一事,的确是为让殿下能出去散散心。”


    金玉满楼的事,萧明渊自知是瞒不过皇帝的耳目。


    自然也不打算隐瞒。


    况且,他这次带自家小殿下出宫。


    自然不是为了什么劳什子的吴王和临安公主。


    想要收拾他们,萧明渊有的是法子!


    今日下手,不过是恰巧撞上良机。


    他想着借此好给自家小孩儿铺路罢了!


    方才陛下亲自下令,褫夺吴王和临安公主封号和尊位,一个流放皇陵圈禁,一个离京不得回转。


    虽说这般惩罚,在萧明渊看来有些轻。


    但是明日圣旨一下。


    满朝文武都知道这二人,是因何得此下场。


    自然不会有人,敢再轻慢他的小皇孙殿下。


    “至于龙禁尉一事”


    萧明渊无辜一笑:“臣只是听闻有人可能会皇长孙殿下不利,故而才命龙禁尉在四处戒备。”


    “臣臣实在是未曾想到,吴王世子——是皇孙璃会生出杀意,竟然在那个时候,叫人暗地动手灭口。”


    那常佑本就喝了酒不清醒。


    就算是栽赃陷害什么,醉鬼的话,也难以取信。


    是个人都不会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动手。


    萧明渊本意是想,龙禁尉抓住一两个可疑之人,送到锦衣卫之中。


    细细地问,慢慢地查。


    待到明日大朝会上,有些人定然坐不住要借此大做文章。


    等到朝野上下物议如沸。


    那些别有心思和打算落井下石之人,跳出来蹦跶得正欢的时候。


    锦衣卫将来龙去脉送到陛下面前。


    以皇帝的性子,定然会龙颜大怒。


    到时候再狠狠发作一番。


    将底下那些气焰嚣张的,一个个敲打老实了才好!


    可谁知道,宣璃竟然那般蠢钝!


    别说是萧明渊。


    就连皇帝都觉得吴王一家脑子不太好!


    栽赃陷害便栽赃陷害。


    没那么蠢的,还要亲自命手底下的人,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下黑手。


    到了他面前,事情败露了,不说为自己辩白求饶。


    竟然还当庭行凶。


    简直是不知所谓!


    皇帝想起方才宣璃那副模样,便觉得有些晦气!


    思忖至此,皇帝垂眸看着底下的萧明渊。


    似笑非笑地开口:“这么说来,这一切只不过是巧合,朕方才倒是险些错怪你了?!”


    萧明渊垂首:“臣不敢,陛下圣明烛照,自会明察秋毫,怎会错怪臣。”


    “若非陛下顾念皇长孙殿下,派遣龙禁尉护持一二,臣怕是也一时难以发觉出不对的地方。”


    “若是真因此出了人命,恐怕朝野上下又要生出风波来。”


    在那等大庭广众之下,当街打死人。


    无论是临安公主,还是郑国公府都难以收场。


    皇帝沉默了片刻,看着萧明渊的眼神顺眼了一些。


    心眼子是不少。


    但是这张嘴倒是能耐。


    说的人还挺舒服的!


    “既是如此,那你的确无罪,这么说起来,反倒还有功了。”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笑意,面上依旧威严沉沉。


    “既如此,定远侯你可要什么赏赐?”


    别说一宣珩等人了,就连站在皇帝身侧的冯公公,都不曾想到。


    萧明渊竟然三言两语,便将陛下给哄得如此高兴!


    不但不问罪,还要看赏。


    萧明渊一笑,面上谦逊道:“臣今日不过是做了分内之事,护佑皇长孙殿下周全罢了。”


    “陛下若真要赏臣什么,臣只想向陛下伏乞一份墨宝。”


    萧明渊凤眸湛湛,言语恳切:“臣的祖父曾对臣说过,为人臣子,别无所求,只忠心于君上便好。”


    “微臣眼下只望能求得陛下亲赐一字,日后奉于国公府宗祠。”


    “一来,臣祖父常忧微臣年轻气盛,得此御笔可慰祖父其心。”


    “二来,臣若得陛下所赐,定当日日铭记于心,时时警醒,以忠君事,不敢懈怠。”


    “三来,望此字能代传于世,叫后世儿孙铭记忠君爱国之家训,世代不忘。”


    冯公公咂了咂舌。


    看定远侯那张眉眼英气,面如冠玉的脸。


    就连拍马屁的时候,看着都格外清晰脱俗。


    叫人一听,便觉得情真意切似的。


    皇帝面上的严肃之色,彻底要装不下去了。


    勉强压着嗓子轻咳了一声。


    才勾了勾唇:“你小子倒是敢指使起朕来了!”


    这性子,真是同萧国公那老小子一个模子里头刻出来的!


    果真是大狐狸生出来的小狐狸!


    “罢了!不过一个字,若真是不给,你怕是要背着朕,同你爷爷骂朕小气了!”


    皇帝笑道:“明日得空,朕再写下来赐给你吧!”


    萧明渊凤眸含笑,垂眸拜谢圣恩。


    一旁的宣珩心下也轻轻舒了一口气。


    看得萧明渊忍不住在心头闷闷一笑。


    其实方才陛下一开口,萧明渊便知道皇帝并未生气。


    真要降罪。


    那便应当像是方才对吴王世子和临安公主那般。


    干净利落地下达诏令。


    该贬的贬,该罚的罚。


    哪里还要这般刻意,还故作深沉地问“你可知罪”?!


    这件事情上。


    分明他们家小殿下才是苦主。


    不然陛下也不会一来,便雷厉风行地将吴王世子和临安公主处置了。


    他这个当伴读的,不过是忠心护佑自家小皇孙殿下罢了。


    即便是用了些小心思。


    那也是借用的龙禁尉,一切都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


    对于一个多疑的帝王来说,他此举既合情合理,又不曾遮掩隐瞒。


    奸猾二字,最多也就只占了其中一半罢了!


    他方才又如此尽心尽力地表忠心。


    皇帝就算是心中有气,那一顿龙屁拍得如此舒坦,也该散去了才对!


    ——不然那显得陛下多小气似的!


    见自己方才没将人吓到,皇帝也不在故作威严。


    将宣珩和萧明渊二人叫起身来,命人看座奉茶。


    只是底下到底还跪着一个常轩。


    对于郑国公府的人。


    皇帝是真的罚也不是,不罚也不是。


    皇长孙宣珩,是他暗地认准了的未来储君。


    眼下未曾加封。


    一来是宣珩年幼,并未入朝参政,立储怕是不能服众。


    二来,也是为了好好看看,朝中到底还有哪些牛鬼蛇神蹦哒得起来。


    但是若要为宣珩铺路。


    光是一个定远侯萧明渊,和萧国公府自然是不够的。


    但偏偏郑国公上下,又没有一个扶得起来的!


    可倘若他真重罚了常轩。


    先不说郑国公府为宣珩母族,此举定然会叫人以为陛下厌弃冷落东宫。


    单说郑国公和其孙常轩,不久前才北伐回京。


    身上俱有战功。


    郑国公一脉三个儿子,都是战死沙场。


    如今又卧病在床。


    郑国公府一系,往日在军中的旧部同僚也不少。


    为了安定朝中武将的心,皇帝也绝不能轻易杀了常轩。


    可偏偏——


    偏偏常家人是真没什么聪明人!


    郑国公那糟老头子,


    成日里在府中装病。


    自己亲孙子都快要被人算计死了,也不知道拿着当初他赐的丹书铁券前来求求情!


    常轩更是个蠢王八蛋!


    皇帝看着,都觉得烦!


    思忖至此。


    皇帝又忍不住,瞥了一眼一旁的萧明渊。


    今日之事。


    这小子看得分明。


    想来对常轩的罪责也有几分估量。


    “旁人便罢了,常轩方才已经认罪,朕赏罚分明,不得不惩处。”


    底下常轩安静跪在原地,老实得不像话。


    像是只等待头顶上的屠刀,朝自己脖颈挥下一般。


    他早已预料自己的下场。


    正如先前所言,一人做事一人当,常轩没什么好辩白的。


    只求不牵连旁人便好。


    只是下一刻。


    他却听见上首帝王话音一转。


    朝着萧明渊问道:“定远侯,你觉得他的罪过,朕应当如何惩处?!”


    常轩:“”


    不是?


    这种事,问萧明渊做什么?


    他给陛下下蛊了?!


    第68章 第 68 章 怎么办,皇祖父好像也学……


    萧明渊闻言。


    先是瞥了一眼, 跪在原地,神色惊愕地常轩。


    而后又转头看了眼下,自家神色紧张地小皇孙殿下。


    宣珩心下的确有些忐忑。


    常轩也算是萧明渊的同僚。


    更兼之如今萧明渊是他的伴读, 常轩又是小皇孙的表兄。


    按理来说, 这样的问题是该避嫌才是。


    可是眼下皇祖父垂问,恐怕萧哥哥也不好拒绝。


    万一萧哥哥顾及往日的同僚情谊,叫皇祖父以为萧哥哥有私心


    宣珩心下正有些为难。


    思忖着, 应当如何劝阻皇祖父和萧明渊。


    萧明渊却已经起身,朝着皇帝拜下。


    他口中直言不讳, 好似一点儿都不知道替自己遮掩似。


    萧明渊:“陛下, 臣臣同常将军往日乃是同僚, 亦有故旧之情, 这恐怕有些不合适吧?”


    常轩瞪大眼看向萧明渊。


    往日同僚?


    在京师三营的时候, 他没少给萧明渊下绊子, 萧明渊也没少让他吃过亏。


    故旧之情?!


    什么时候他跟萧明渊有这种东西了?


    常轩心下不由得嗤笑一声。


    姓萧的性子阴险狡诈得很。


    向来喜欢在元帅和诸位主将面前,装乖卖巧。


    方才对着陛下, 也是马屁连连, 巧言令色的模样。


    常轩现下有些别扭。


    要是让萧明渊这个往日的“仇敌”,来替他求情。


    他多少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样还不如让陛下该怎么惩处, 就怎么惩处呢!


    至少不必让自己又欠一个人情。


    皇帝听了萧明渊的话, 忍不住挑了挑眉。


    “怎么就不合适了, 难不成, 定远侯还敢当着朕的面儿包庇人么?”


    这小崽子, 是打算同他耍花招儿呢!


    他今日非要听听,萧明渊能怎么替常轩求情!


    萧明渊连忙垂首道:“微臣不敢,微臣只是怕,微臣将常将军今日所犯十大罪状列出来, 数罪并罚下来,恐怕”


    “咳咳咳什么?!”


    皇帝听着那“十大罪状”,险些喷出口中的茶汤来。


    他眯了眯眼,看着萧明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的样子。


    心下升起一抹好奇来。


    皇帝瞥了一眼脸色铁青的常轩。


    后者的脸已经难看得像是锅底一般。


    但是面上却毫无意外之色。


    显然是平日里,也没少在萧明渊面前吃过挂落!


    皇帝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朕今日倒是有些好奇,你这十大罪状有哪些了?!”


    萧明渊不紧不慢地开口:“这第一罪,乃是目无法纪。”


    “常轩今日在长街上当街纵马,无视坊市律令,此罪最轻,按大景朝律令,当街纵马者,受笞刑二十。”


    笞刑倒不是十分重的刑法。


    不过是取竹板或者荆条制成的木棍责打犯人。


    对于常轩这个习武之人来说,恐怕连皮肉都伤不了。


    但是偏偏这种刑法极其伤人脸面!


    按照如今衙门的处刑之法。


    为了警示百姓,保证刑罚效果。


    是要当庭脱去衣物,责打腿部和臀部。


    这等刑法的羞辱程度,可比受的伤要严重许多。


    常轩一听,面色就猛地变了!


    他险些跪不住了!


    垂在身侧的拳头攥得死紧,恨不得上去将萧明渊的嘴给缝了!


    萧明渊察觉到对方的要吃人一般的眼神。


    面上不但没退缩,反倒又添了一句。


    “不过常小将军自幼长于京城,对此律令应当很是熟知才对。”


    萧明渊一笑,朝着上首陛下颔首道:“臣以为,知法犯法,应当罪加一等,故而,此罪应当翻倍重罚,就受笞刑五十吧?”


    “等等!”常轩连彻底黑了!


    他咬牙切齿地朝着皇帝叩了一个头:“启禀陛下,罪臣有话要说。”


    皇帝看着常轩那副吃瘪的模样,心里就觉得高兴。


    长袖一挥:“准了!”


    常轩沉沉瞪视着萧明渊:“定远侯,杖二十,翻倍不应该是四十么?难不成,你这是在陛下面前公报私仇吗?!”


    萧明渊转头看向常轩,似笑非笑:“常小将军怎么会这般想?!”


    “本侯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有何公报私仇可言?”


    萧明渊看向陛下:“臣只是觉得,常将军当街纵马一事性质恶劣,若不重重惩处,怕是不长记性。”


    “翻倍受四十杖,听起来不大顺耳,不如凑个整好听一些!”


    常轩磨了磨牙,真恨不得自己能像方才皇孙璃那般,上去一口咬死萧明渊。


    只是还没等他辩驳,上首的皇帝就已经开口了。


    “嗯!”皇帝点了点头,“朕也觉得,五十杖听起来顺耳!那就这么定了!”


    京城之中那些公侯王府的世族子弟,从不将这些坊间律令放在眼中。


    毕竟那些小兔崽子家里头长辈的官爵阶品高。


    别说是京兆尹衙门的差役不敢抓人。


    就连京兆尹本人到了他们面前,还不知道是谁先谁低头哈腰呢!


    皇帝心下闷闷一笑。


    等来日,他得专程挑几个刺头出来。


    逮住了便扒了裤子打屁股!


    看谁还敢目无王法!


    “冯盛!”


    皇帝笑着开口提点了一句:“替朕记下来!”


    冯公公也埋着头在一旁偷笑。


    闻言连忙轻咳了一声。


    垂首应了句:“是,陛下,奴婢定然好好记着。”


    便又忍不住埋头掩住笑意。


    皇帝连忙看向萧明渊:“这第二条呢?!”


    萧明渊开口:“这第二罪,乃是当街聚众斗殴,私自动武,按照律令,应当至少应当笞十到五十。”


    又打?!


    常轩咬着牙,抬起头瞪了萧明渊一眼。


    又向陛下叩头辩解:“臣当时还没动手!”


    斗殴总要拳头到肉才算吧!


    当时他可没伤到人!


    萧明渊悠悠开口:“常将军当时可威风得很,带着护卫便同京兆尹衙门的差役对上了。”


    “若非臣当时扔了一个茶杯下去,伤了人,那便是袭伤官差,可不是笞刑就能了的。”


    他看着常轩,凤眸之中闪过一丝轻讽。


    求情包庇?!


    要不是顾忌常轩出身郑国公府,同自家小皇孙殿下有所牵连。


    萧明渊岂会拦着他日日作死!


    “对了。”


    萧明渊看着常轩满脸忿忿不平的模样。


    又眯着眼加了一句话:“常小将军当时手中还拿着刀剑呢,那按律令,持械斗殴,罪加一等,也应当重罚才是。”


    萧明渊说完,看向常轩:“常将军你以为呢?!”


    “行!”


    常轩咬牙挤出几个字来:“五十就五十!”


    他盯着萧明渊的神色越发阴沉。


    满脸都是“你给我等着”的恶狠狠的表情。


    萧明渊却视若无睹,只投去一个满意的眼神。


    转头看向皇帝,萧明渊还笑了笑,大言不惭地开口:“陛下,看来常小将军已经学会自省己过了,实在是难得。”


    皇帝:“”


    哈哈哈哈哈!


    看底下小兔崽子吃瘪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宣珩:“”


    无论如何,萧哥哥一切有理有据,说的也没错。


    常轩:“”


    呵呵!


    他,无,话,可,说!


    “定远侯,你继续说!”


    皇帝眼下也不头疼自己应该怎么处置常轩了。


    就想听萧明渊能把这十条罪状说出个什么花儿来。


    能看常轩这小兔崽子多吃几次瘪,他心里也舒坦!


    萧明渊自然是早有准备。


    “第三罪,乃是包庇纵容醉酒下属闹事,常轩身为郑国公之孙,北伐归来的武将,在百姓之中,当为英勇之士。此举有负圣上隆恩,更败坏朝廷声誉,罪大恶极,臣不敢望断惩处。”


    “第四罪,乃是大不孝,郑国公如今卧病在床,常将军不思侍奉榻前,反倒私自离府招惹是非,实为重罪!”


    “第五罪,对公主不敬,乃是冒犯皇家威严的大不敬之举”


    “第六罪,常将军仗势欺人,身为郑国公之后,皇长孙之亲眷,却藐视王法,败坏皇室声誉,罪在欺君”


    “第七罪,滥用职权,臣记得,常将军手底下那些护卫,皆为军中将士。”


    “虽然那些将士曾是郑国公府属下。但如今入营若是未被遣返归乡,那便是军士,私自调兵,罪在不赦。”


    “第八罪,挑拨君臣关系,常轩明知故犯,不思悔改。若是陛下秉公处置,恐怕会叫刚才北伐回京的武将们心思浮动”


    万一引得君臣相疑,陛下圣誉受损,那才是罪无可赦。


    “第九罪,罪在欺君”


    “第十罪,违抗圣旨”


    萧明渊一口气,将剩下的所有罪责一一详述出来。


    原本忿忿不平的常轩,神色也变得沉默。


    垂眸忍不住追悔反思。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不过是一时冲动,竟然能酿出来这么大的祸事来!


    说起来,若非萧明渊他们早有准备,今日他确实该一力承担所有罪责。


    说不定还会连累家人和皇长孙。


    上首的皇帝闻言,面上的笑意也微微收敛了下来。


    这一道道罪名,哪一个拉出来。


    都够砍了常家这小子的脑袋!


    皇帝看向萧明渊。


    心下忍不住轻笑一声。


    呵呵!这小子。


    他方才还以为,这小子想要自己自己的面前耍个小聪明。


    说反话替常家小子求求情呢!


    没想到这一条条罪状数下来


    他看得倒是通透!


    而且还真敢说!


    皇帝轻叹一口气,看着萧明渊。


    “这么一说,朕今日,是非要常轩脑袋搬家不可了?!”


    皇帝心下思忖。


    他还想让着小崽子给自己找个台阶下呢!


    眼下怎么还将他架在上头下不来了!


    萧明渊闻言,面上依旧从容不迫。


    他自然是知晓皇帝叫自己开口的用意。


    不过就是为了寻个台阶儿。


    常轩不可能死。


    如今北元大捷不久。


    莫要说朝中武将,便是民间百姓,也有不少称颂陛下功绩的声音。


    若这个时候郑国公府有人落下脑袋。


    岂不是打陛下的脸么?!


    要台阶么?!


    对于萧明渊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儿!


    他抬起凤眸,朝着皇帝一拜:“陛下,还请陛下听臣一言。”


    皇帝垂眸:“准了!”


    他倒要看看萧明渊能说出些什么来!


    萧明渊垂首:“常轩虽然有罪,且十恶不赦,依臣之间应当依律法严惩,且还要数罪并罚,以正国法,以儆效尤!”


    跪在原地的常轩第一反应不是担心自己的脑袋。


    反倒莫名觉得自己的屁股隐隐作痛!


    数罪并罚,难不成要打了屁股再砍头?!


    那还是一刀结果了他比较痛快!


    “不过”


    萧明渊又道:“不过,臣方才所言,倘若陛下秉公处理。如今北伐兵将方才归朝,郑国公大人又卧病在床。”


    “民间读书人目光短浅,中难免有些榆木之人,百姓之中也难保不会有别有用心,或是北元余孽,借机宣扬生事。”


    “到时候万一伤及陛下圣誉,累及朝廷官威严。”


    “到时候即便是杀十个百个常轩,也得不偿失。”


    萧明渊抬首,看向皇帝:“臣以为,为大局着想,陛下可暂且将常轩性命记下。”


    “先罚轻,后惩重,小惩大诫,命常小将军将功折罪。”


    “此举,既惩处了常轩,给百姓有个交代,保全陛下和朝廷声誉。”


    “又能不伤君臣之情分。亦能抚恤北伐归朝的诸位将士们,乃一举数得之策,还请陛下三思!”


    “——还请陛下(皇祖父)三思!”


    闻言,宣珩也带着其他人一同跪地叩首请示。


    皇帝终于是忍不住摇了摇头,笑道:“好啊!定远侯这一张嘴,朕今日算是见识了!”


    黑的白的都在口齿之间。


    偏偏他这个老头子听着,还没有半分的不舒心!


    简直比萧国公有水平多了!


    果真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哈哈哈哈!罢了!”


    皇帝朗笑一声,开口:“既然如此,朕今日确实该听一回你这番‘忠臣逆耳’!”


    说着,皇帝又看了一眼冯公公,开口:“旁的先别说了,刚才定远侯说的要罚笞多少下你算算,这个板子先打了!”


    “至于其他的,朕都先记着!”


    “——啊?!”


    常轩抬头,苦着一张脸:“陛下!不然不然你还是砍我脑袋吧!”


    皇帝冷笑一声,只觉得这小崽子不识好歹!


    但是看着常轩的表情又觉得实在好笑。


    砍脑袋有什么用!


    还是屁股开花更好看!


    皇帝心下思忖,又抬首点了点他:“冯盛,算出来再翻一倍!分开打,就当付给朕的利息了!”


    常轩:


    萧明渊,宣珩:


    “噗嗤——”


    小皇孙终于忍不住,埋首掩了掩实在遮挡不住的嘴角!


    怎么办,皇祖父好像也学坏了哈哈哈哈!


    第69章 第 69 章 萧萧哥哥,……


    出了乾清宫。


    一脸苦相的常轩, 直接被龙禁尉带走了。


    皇帝到底是心疼自家孙儿,此次受了无妄之灾。


    私下又赏赐贴补了不少东西给宣珩,加以抚恤。


    随后便命人备了轿撵, 将宣珩和萧明渊送回了承华殿。


    等到冯公公回来禀报。


    皇长孙同小侯爷已经回宫了。


    皇帝才放下手中的奏折。


    “萧明渊这小兔崽子你说, 今日的事情,他到底掺和进去了多少?”


    冯盛站在一旁,眼中含笑:“回陛下的话, 这老奴愚钝,还真有些摸不清楚小侯爷的底细了。”


    若说今日之事, 萧明渊只是碰巧戳穿了临安公主和皇孙璃的勾当。


    那也太凑巧了些!


    恰好临安公主准备在萧明渊眼皮子底下动手。


    恰巧宣璃躲在了萧明渊底下那个叫什么金玉满楼的地方。


    又是恰巧, 萧明渊安排了龙禁尉顺藤摸瓜便抓住了宣璃。


    皇帝多疑, 如何不会起疑?!


    偏偏方才萧明渊从头到尾都滴水不漏, 试探不出半分不对来。


    皇帝听着冯盛的话, 忍不住瞥了他一眼。


    笑骂了一句:“你个老东西!竟会说这些话来糊弄朕!”


    “先前宣璃在宫中醉酒那一遭, 你难不成没查出来?!”


    萧明渊在弘文殿安排的那几个小太监,给宣璃送酒的事情。


    皇帝早就摸清楚了。


    这小兔崽子, 是半点儿亏都吃不得!


    同萧镇那老狐狸一样!


    不记仇, 有仇当场就要报,报不了转个身的功夫, 也能出个损招来收拾你!


    听说常轩在京师大营的时候, 在他面前吃过不少亏。


    果真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今日他也算看了一回乐子!


    “陛下圣明烛照!”


    冯盛一听皇帝的语气, 便知道主子心情尚好。


    忙笑着开口:“小侯爷想什么您心里明镜儿似的, 他那些小手段哪里能瞒得过您呢!”


    说起来也奇怪。


    萧明渊实在是不算盏省油的灯!


    可偏偏皇帝还挺喜欢他这性子。


    对这位小侯爷, 可谓是到了宽仁无比的地步了!


    既然如此,那他一个当奴才的,哪儿好在陛下面前讨嫌?!


    自然少不得要暗地里卖个好才是。


    皇帝看了一眼冯盛,也忍不住笑了。


    他垂首看了一眼手底下的密折。


    这一份, 乃是京师大营的三军统领陈元,今日快马加鞭急送过来的。


    里头附了一张图,正是方才自家孙儿无意提起的新式火器的事情。


    宣珩的性子细腻。


    方才私下同他禀报了今日的行程,又提了一嘴火器和归还龙禁尉和金令之事。


    话里话外,不外乎是替萧明渊那小子说好话求情。


    皇帝轻叹一声。


    他这个孙儿的性子他是知道的。


    难得替人开口求情说好话。


    可这些日子回回都替萧明渊讨恩。


    想来也是极信重对方才会如此。


    还有这新式火器


    皇帝眯了眯眼。


    萧明渊当初在神机营改良火器之事,皇帝不是不知道。


    只是神机营特殊。


    萧明渊这些功劳又不宜大肆宣扬,他才暗暗记了一笔。


    如今瞧着,这小崽子不但惦记上了新式火器,还惦记上了神机营了!


    拉着珩儿去神机营散心,他还真是想得出来!


    不过也好。


    皇帝心下思忖。


    自己这孙儿不曾上过战场。


    大部分军中兵士想来也难以投入东宫门下。


    如今有了这么一条路子。


    日后待到珩儿再年长些,便将神机营划过去。


    手底下有人才压得住他那些野心勃勃的叔叔们。


    这件事上,皇帝倒觉得萧明渊这拐弯儿抹角的心眼儿,使对了地方!


    “罢了!他一心为珩儿筹谋,朕总不好看着自家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说到底,皇帝喜欢萧明渊。


    一来是惜才,二来是爱屋及乌。


    三来,也是萧明渊挺会揣摩他的心思。


    桩桩件件的事情,都办到了皇帝的心坎儿上。


    还办的滴水不漏。


    这样聪明,又知进退的小辈,有谁能不喜欢?!


    有这么个人放在珩儿身边。


    日后也能替珩儿压一压,像是常轩那般的刺儿头。


    倒也合适!


    皇帝笑了笑,转眼思忖起吴王世子的临安公主的事,眸色又渐渐冷了下来。


    朝中皇子官员相互勾结。


    向来是皇帝的大忌。


    但是顾念着骨肉亲情,他一向只是小惩大诫。


    如今,是时候要杀鸡儆猴一番了!.


    萧明渊和宣珩回了自己的承华殿。


    陈德已经事先听了信儿,一应的夜宵和浴殿的热汤池子,都预备下了。


    小皇孙殿下下午累了半日。


    早就觉得身上腻腻的不舒坦,要先去浴殿沐浴更衣。


    萧明渊便命人暂且将夜宵送到浴殿外头备着。


    宣珩自顾自地褪去身上的衣裳,搭在一旁的炕屏上。


    角落摆放的熏笼,和浴殿中央的水池,将整个屋子熏得暖暖的。


    就连地面上。


    萧明渊当初都命人铺了一地的细软绒毯。


    隔绝了地上的寒气,光着脚踩在上头也软软的。


    回到自己的地盘儿上,小皇孙殿下心里松快了几分。


    对着萧明渊,也不自主地流露出信任和依赖来。


    总是想上前腻在萧明渊身侧,黏人得很。


    见萧明渊手里头取出来几个瓶瓶罐罐来,不由得有些好奇地上前摆弄了几下。


    “这些是什么东西?”


    萧明渊笑着拉过自家小皇孙殿下的手。


    轻声哄了一句:“别碰,小心凉手。”


    他一面将人拉倒水池边儿上。


    轻轻捞起宣珩的裤脚。


    见小皇孙殿下的膝盖果真红了一片,有些心疼地上首揉了揉。


    又一面低声解释:“这些罐子里头都是活血化瘀的药。”


    “你方才在殿前跪了半日,白日又在校场上站了那么久,膝盖定然是受不了的。”


    宣珩心下一暖。


    忍不住看着萧明渊:“那萧哥哥等会也给我看看。”


    萧明渊捏了捏自家小殿下白皙柔软的腿肉。


    面上不带一丝亵渎之意,只有些心疼。


    “你以为我同你一般,身上没个几两肉,腿细的跟筷子似的摸着都吓人不成?”


    见宣珩面色一红,想要挣扎。


    萧明渊眼神一黯,又忍不住捉住小孩儿的小腿,轻轻掐在手中不让动。


    “别动,说两句就不高兴了!哪儿来那么大的脾气?”萧明渊哑声训斥了一句。


    又垂首抹了活血化瘀的玉露膏,在手心化开焐热了,再捂着小殿下的膝盖一点点慢慢揉开。


    见萧明渊有些生气似的,宣珩老实地不敢再动。


    只是坐在水池边儿的软塌上。


    看着萧明渊这般动作,心下总有些难为情似的。


    连脚尖儿都绷得紧紧的。


    脸更是红得发烫。


    “萧萧哥哥,别这样,我自己来就是了”


    脚下踩不到地上,小腿又被人禁锢在掌心不敢动。


    小皇孙殿下心底总是莫名有些发慌似的。


    眼里都止不住含了些泪来。


    瞧着可怜极了!


    萧明渊抬眸看了一眼。


    还以为小孩儿被吓着了。


    连忙放缓了语调,轻声开口:“怎么了可是觉着疼了?”


    宣珩抿了抿唇,不敢出声。


    他总觉得今日自己怪怪的。


    往日里同萧哥哥更亲昵的依偎在一起都有。


    如今不知道怎么回事。


    许是被水汽熏着了。


    脑袋晕乎乎的,身上也止不住发烫。


    心里更是慌成一团。


    “没没什么的”


    宣珩忙开口,低低遮掩住自己的异样。


    又怕萧明渊误会,轻声解释道:“只是怕萧哥哥辛苦,我自己来好不好。”


    萧明渊哪里察觉不到宣珩的异样。


    只以为自己方才话说重了,叫小孩儿伤心了。


    抬眸将人揽着进了怀里,轻声哄了哄:“森*晚*整*理是我方才话说得不好听,珩儿在萧哥哥眼里自然是好看的。”


    其实宣珩倒也没瘦得太厉害。


    只是身形有些单薄。


    但是小殿下自小便是养尊处优的。


    一身皮肉细嫩光滑,养得极好。


    眉眼明澈湛湛有神,容貌也温润如玉极是端方,还含着几分天潢贵胄自带的威仪和贵气。


    萧明渊看着,自然是万般都是好。


    只是他到底希望宣珩身子好些。


    如今小殿下浑身上下都是纤瘦得很,像是风一吹就能吹跑似的,还是不够康健。


    “只是到底太瘦了旁的不说,单生一场病就要比旁人辛苦许多,好好将身子骨养强健些才是正经的。”


    宣珩忙抬起头看着萧明渊:“我知道萧哥哥没那个意思”


    小皇孙小心翼翼红着脸忍着羞,将脸贴在自家萧哥哥肩头轻轻蹭了蹭。


    哑着声音低低道:“萧哥哥是心疼我,我方才方才只是”


    萧明渊眸底含笑。


    不是生气了。


    那便只是害羞了!


    看着宣珩羞赧脸红着,还乖乖靠着自己的小模样。


    萧明渊眸底暗了暗。


    忍不住垂首刻意逗弄:“只是什么?是方才臣没将皇孙殿下伺候舒服么?”


    宣珩瞪大眼,耳朵彻底红透了。


    “没没有”小皇孙声音细如蚊蚋,简直要哭出来了。


    “没什么?”萧明渊笑着逼问道。


    宣珩忍着羞将脸埋进萧明渊怀里。


    半晌才闷闷压抑着哭腔开口:“没没有不舒服”


    小皇孙老老实实地含羞说了,才破罐子破摔一头栽进萧明渊怀里。


    抿了抿唇,含着泪软声告饶。


    “萧萧哥哥,你你别欺负我了”


    第70章 第 70 章 殿下只是长大了……


    萧明渊微微闭了闭眼。


    到底心里头是心疼自家小孩儿的。


    怕将人欺负太狠了, 小殿下害羞坏了,会怕自己。


    只压着心里火,带着狠劲儿抱着小皇孙殿下, 像是要将人融进骨血一般。


    而后垂首, 轻轻亲了一下小殿下的发顶。


    随后克制地将懵懂含泪的宣珩放开。


    他轻轻抚了抚小皇孙的脸,哑声哄着:“乖,不欺负珩儿了。”


    “别害怕, 我同你闹着玩儿的。”


    他的小殿下懵懂不知事。


    萧明渊虽然想让小孩儿快快长大开窍。


    但是也知道此事急不得。


    又怕把自己的小皇孙殿下吓着了。


    只能隐忍着放柔了语调,轻言细语地哄着。


    宣珩还是羞, 埋着头不敢看人。


    只是心里像是察觉到萧明渊, 又恢复了以往的温柔宠溺。


    小皇孙殿下听着萧明渊的轻哄, 心头暖了一下。


    像是没什么记性的小兔子似的, 转眼又忍不住满心满眼都信任眼前的人。


    “嗯。”小孩儿声音还有些哽咽, 听着可怜巴巴的, 叫人心里软成一团儿。


    仿佛再怎么欺负都不记仇似的,可怜可爱, 乖巧得不像话!


    但就是这副老实又好哄的性子, 才叫萧明渊止不住心疼和喜欢。


    萧明渊笑了笑:“养身子的事不着急。珩儿乖乖听话,好好吃饭睡觉, 日后身子自会调理好。”


    “只是这膝盖今日还得好好上药。”


    萧明渊语调轻柔地哄着:“你身上皮肉细嫩, 受得不得疼, 眼下虽看着只是红了不难受。”


    “但明日淤积下青紫来, 到时候碰着都疼。”


    宫里头规矩大。


    宣珩又是个实诚性子。


    今日皇帝本是要训常轩和临安公主他们的。


    偏偏这小孩儿没心眼儿。


    非要上去请罪, 跪了这半日


    不过大抵就是这般老实谦逊的性子。


    陛下才怕人吃了亏,专程叫他跟在小皇孙殿下身边儿。


    萧明渊思忖着,心下也多了几分无奈。


    见小孩儿还呆愣愣的,他故意拿话哄宣珩:“再不然, 日后让人做两个垫子绑在膝盖上,总不好叫这处跪坏了。”


    小皇孙一愣:“垫子绑在膝盖上那岂不是糊弄人”


    萧明渊见小殿下被哄了回来。


    也笑了:“这巧宗也不是我想出来的,宫里头砖石寒气重,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大人们哪里受得住。”


    “不想些法子,岂不是还没为朝廷效力,便坏了身子?!”


    “这种事情,原也瞒不过人的,私底下都知道,连陛下也是晓得的。”


    毕竟跪太庙叩头,都有蒲团垫着呢!


    皇帝不是不清楚这些讨巧的法子,顾念那些上过战场受过伤,陪他一道打下江山的老兄弟们,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萧明渊笑道:“我记得陛下当年还赐过一套护膝给我祖父,如今大臣们上朝,私底下还备着呢!”


    小皇孙听得有趣,懵懵懂懂地被哄了去。


    知道萧明渊是心疼自己。


    难为情也不好拒绝。


    听着萧明渊催促着。


    自己就捞着亵裤,露出红成一片的膝盖来,将另一只腿送过去。


    等到被人捉住腿脚,止不住身形发颤。


    宣珩才觉着自己似乎又上当了。


    只能忍着羞,让萧明渊替自己另外处膝盖也上了药。


    见小皇孙脸色发红。


    萧明渊压了压眉眼,手上力道又温柔了些。


    “觉得不舒服了?”


    宣珩抿着唇,低低垂下头:“没没有,就是觉得有些热了。”


    分明是萧明渊在出力伺候人。


    小皇孙殿下也不知道是羞还是被水汽熏的,浑身止不住发热。


    又怕自己不听话,惹得自家萧哥哥不高兴。


    便浑身绷着弦儿似的,不敢动。


    倒是累得他自己大汗淋漓的。


    像是比萧明渊还辛苦似的!


    萧明渊一面揉搓,一面温声哄着宣珩:“再忍忍,药膏要柔透了里头的淤才能化开。”


    自家小孩儿性子腼腆。


    萧明渊舍不得逗弄得太狠了,只细细替宣珩上完了药膏。


    便放过小皇孙,柔声嘱咐了一句:“药膏揉进去就好了,再等一会儿起了效,待会直接下水也无妨。”


    他知道自家小皇孙爱洁净。


    不大喜欢这些东西黏腻腻的,留在身上不舒服。


    才刻意挑了沐浴的时辰,备下这些东西替自己小皇孙殿下调理。


    宣珩懵懵懂懂地抬手捂了捂膝盖上的位置。


    那处被揉过之后热热的。


    的确舒服了许多。


    听到萧明渊这般说,小皇孙殿下乖乖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靠近萧明渊,蹭过去低声开口:“谢谢谢萧哥哥。”


    萧明渊一笑,瞧着小皇孙殿下又像是往常一般温驯地贴上前来。


    心下柔软,神色越发温柔。


    “等会再下去池子里头泡一泡,解解乏。外头还有吃食,饿了么?”


    宣珩顿了顿:“不是十分饿的。”


    只是小皇孙殿下这些日子,已经被萧明渊养成了习惯。


    睡前怎么着,也要用点儿宵夜才好。


    不拘着是点心、粥食还是甜汤一类。


    即便不饿,也要喝上半盏牛乳甜甜嘴。


    夜里睡得也香一些。


    这般少食多餐。


    既不伤胃,也养人,营养也都补得齐全。


    最是适合小皇孙殿下这般抽条长身子的年纪了。


    听着宣珩这么一说。


    萧明渊估摸着他的饭量,只叫人送了一盏蜂蜜牛乳进来,只将它晾在一旁温温的时候才好入口。


    眼见时辰不早了,萧明渊开口拉着人到浴池边儿上。


    见小孩儿懵懂又听话的亦步亦趋紧跟着自己。


    萧明渊眼神一软,揉了揉宣珩的发顶。


    “浴殿里头潮气重,待久了熏得人难受。”


    他又低头试了试水温,觉着温度刚刚好。


    才轻声开口:“乖!解了衣裳先下去泡着,我给你涤发。”


    宣珩一愣,有些犹豫地扯了扯衣角。


    “萧哥哥我,我怕冷,可不可以不脱衣裳”


    小皇孙殿下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从方才一开始。


    他便察觉身体有些地方不大对劲儿。


    借着衣裳遮掩。


    宣珩一直假装不知道。


    只是如今却有些害怕给人瞧见了。


    尤其是在萧明渊面前。


    小皇孙殿下又害怕,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脑子慌乱之下,眼下只想找法子先糊弄过去。


    萧明渊顿了顿,垂眸看着宣珩慌张可怜的神色。


    心下大抵是猜出什么来。


    小孩儿方才便有些不对劲儿。


    他只以为是害羞


    却没往这一层想。


    其实以宣珩的年岁,早该知道这些东西了。


    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宣珩往日身子太弱,一直不曾经历过。


    此前先太子也顾忌着长子的身体,不想让宣珩早通晓人事。


    故而直至今日,小皇孙殿下还是懵懂无知得很。


    心下还以为自己是病了。


    又怕得很,不好开口朝自家萧哥哥求助,只敢惶惶地压在心里不说。


    萧明渊深吸一口气,只抬手,轻轻捏了捏宣珩的后颈。


    掌心贴着那处,像是克制什么又像是安抚一般。


    见宣珩颤了颤,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求饶般看着自己。


    他才克制着温柔抚了抚,引着人下水:“不脱便不脱罢,先下来泡着。”


    顾念着自家小殿下脸皮薄,心里又慌得很。


    萧明渊压抑着没挑明,只格外温柔细致地用言语先安抚着。


    宣珩年纪小,没经过事。


    他不想吓着小孩儿。


    “我先给珩儿涤发好不好?”萧明渊语调温柔,刻意抚了抚小殿下的眼角。


    那处泛着红,还含着一丝泪。


    只是待萧明渊的手放上去的时候,小皇孙殿下依旧如同往常一般,温驯又依赖地贴上来。


    又隐忍又害怕地轻轻蹭了蹭,表情可怜又惶恐,像是受了惊寻求庇佑的小鹿一般。


    眼神无辜可怜地让人又软又疼。


    “嗯。”宣珩乖乖应下了,借着水下遮掩,安心了些。


    又听着萧明渊在一旁温柔又宠溺地轻哄着,心下总算是没那么难受了。


    只是还是有些难以启齿,只敢将身子贴在水池旁的玉璧边儿上,自己苦苦压抑着陌生的感觉。


    身上发着烫,宣珩脑子里也乱哄哄的。


    脑子里不由自主闪过许多乱七八糟的画面,却全都离不开一个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萧明渊已经替他将头发梳洗干净。


    宣珩才惊醒似的抬起头,看着萧明渊眼神带了几分惶恐和难受。


    “萧萧哥哥”


    他克制不住地含着泪,向面前最亲近信赖的人求助。


    萧明渊叹了一口气,俯身下水,将人圈在怀里。


    小皇孙几乎是一瞬间,便撑不住贴了上来,哽咽着将脸埋进萧明渊的肩头。


    声音细如蚊蚋:“我我难受我是不是要死了。”


    萧明渊心疼地垂首亲了亲自家小殿下的发顶。


    抬手揉了揉小皇孙泛红的眼尾。


    低声哄着,细细牵着小孩儿的手教他。


    “没事的,珩儿。”


    萧明渊像是往常那般,抬手覆在宣珩后背,一下一下轻柔安抚。


    “殿下只是长大了别怕”


    “”


    湿漉漉的头发贴在纤细的脖颈处,落在水中微微荡起一层涟漪。


    在水中,同另一个人的发丝纠缠在一处。


    宣珩有些害怕地紧紧攥着萧明渊的衣角。


    哽咽着将脸埋在萧明渊怀里,不敢抬起来。


    生怕萧明渊看出什么来。


    直到萧明渊替他清理干净换上新的衣裳,裹着绒毯抱着去了寝殿。


    宣珩才敢从萧明渊怀里抬起头。


    捧着萧明渊送过来的那盏牛乳。


    哑着嗓子,一点一点喝了。


    明明热气已经消退了,他心底却发烫得厉害。


    抬头看一眼萧明渊,便烫人似的躲开。


    心里更是乱成一团【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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