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晚了,柳枝带着她的两个孩子、抱着夏莹蹒跚学步的孩子来找林妍与夏莹用饭。林妍说她没胃口,柳枝说,“那不行,少爷临行前吩咐过,我在你这儿没别的事情,就要好好看你吃饭休息,养好身子等他回来。若他回来一看,看见他好不容易给你养出来的一点血色又没了,可饶不过我的。”
柳枝这话本意是想逗她开心一点,可林妍听了心里更难受,笑的比哭还难看。
夏莹叹气,向柳枝摇头,意思是:你就别在提楚少爷了。
柳枝疑惑,夏莹过去,低声把望风使和冯谦传来的信都给她说了。
柳枝也叹气摇头,招呼她的大儿子和小闺女,说,“林姨姨心里难过吃不下饭,你们去哄一哄她。”
两个小孩子,一个七八岁,一个五六岁,都很懂事乖巧。
林妍忽然想,若是她没有这么多波折,早一点,与楚奕成了婚,他两个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
林妍喜欢小孩子,她知道,楚奕也很喜欢。
他这么多年能把楚婉的三个孩子带在身边教养的那么好,能把她照顾的这么好……可想而知,他对他自己的孩子,一定会更好、更用心。
林妍突然就不知道自己这么些年到底在顾虑着什么,瞻前顾后的什么?
她到底执拗的什么!
史书刀笔,哪儿能比活人重要?
楚奕守护了她这么多年,等了她这么多年,甚至跑遍了东北松原、西北,甚至与川南林氏和妈妈通信、又通过苏辰找到了姐姐,求得她那么多亲长允婚……可直到他出征前,都没有得到她的点头。
那一声“六次”,林妍突然想,楚奕平静的叙述下,是多大的失望和遗憾?
当时,楚奕说:“我觉得等我回来,你还会拒绝我第八次。”追问她,“是不是?”
可或许,根本就没有她第八次回答他的机会了。
一瞬间林妍明白了隆德长公主那一句“世事无常,有些人,不会一直等你”的意思。
不是人心易变,而是世事无常。
隆德公主的驸马池将军战死在犬狄南侵,卒年二十三;
文肃公主的仪宾桓世子自尽在章华台案,卒年二十二;
卉阳公主的薛驸马坐薛檀川案无辜牵连,卒年二十八……
都是遗恨。
林妍觉得她不能原谅自己了。
林妍心情沉重,拍了两下两个孩子,轻推他们去找柳枝,说,“你们去吧,我真的,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柳枝与夏莹相视一眼,不再劝了,领着孩子出了殿。
晚来风急,呼啸着拍打着窗棂。
推开窗户,呼啦一声冷风卷进,熄灭了灯烛,刮乱了桌案。
林妍凝望北方天际,漆漆夜幕,狂风乱作,晦暗阴沉。
寒风吹透,林妍默然闭眼,心道,少爷,你答应过我的,会早一些回来的。
不然真的,林妍闭眼,落泪,她这一辈子,都不能再原谅自己。
她与楚奕,像一对阴阳鱼,是阴与阳,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林妍翻出来那日楚奕趁她醉酒给她带上的翡翠手镯,一滴滴眼泪落在镯子上,翠绿水润欲滴。
出了林妍的屋子,夏莹悄悄地拉了柳枝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只是说绕道一下,断几日通信,假作迷路吗?怎么又说于英叛变、嘉珑反水?望风使方才竟报了楚少爷的死讯!到底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呀。”柳枝心里也直打鼓,“少爷是说要逼妍儿一下叫她明白心意,请妘校公子命望风使协助递送假消息,还说要我劝慰着,不要让妍儿忧思过重。怎的现下消息这么乱!”
“西北也没有回信,”夏莹又道,“不会嘉珑公主,当真反水了吧?”
柳枝皱眉,“说不好。”
在江南楚氏夺了嘉珑的江山,嘉珑多恨楚奕,夏莹知道,当时嘉珑醒来就骂个不停,她嘴里的那块抹布还是夏莹塞的。
柳枝问夏莹,“听说于英的兄长死于江卫和汪尔手下?”
“是。”夏莹点头,道,“于将军之前对此耿耿于怀。后来汪副统领的死讯传来,她就不再提这码事了,可没想到,她竟记在了心里。”
“你说……”柳枝四下瞄了无人,不安地问夏莹,“少爷他,不会真的遇险了吧?”
“呸呸呸!”夏莹捶她,“口无遮拦,你别吓我!老魏还在军里呢!”
柳枝摇摇头,心道,若是真的出了什么失控的乱子……妍儿这辈子,大概是真的完了。心里打定了主意,今儿晚上起,她得叫上金盈和云澜,三个人可要昼夜不停地守着林妍了。
纷乱的消息还在往回传,竟又有了流言,说女帝临朝,西北军与于英将军的反水,大约是林妍操盘。
——毕竟,陛下她老人家心生九窍,手腕狠辣高明,美人计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把戏玩儿的炉火纯青。
看她怎么一己之力把犬狄八部干废一半的就知道了。
又过了两天,已经有人上本,谏言不如趁海齐无主将乱,请并海齐。
林妍顿时青筋暴起,一把摔了朱笔。
林妍在政务上一向冷静,这一刻她实在是绷不住了,摔了折子命人脱了那人官服,骂道“朕的朝中,不需要有此等无耻之徒!”
百官顿时齐呼“陛下息怒”。
往下一翻,林妍看见下面几本,都是差不多的内容。
林妍突然觉得耗尽了心力,身疲力竭,摆手叫退朝。百官散去,林妍呆了一会儿起身,就觉一阵头晕目眩,踉跄一下险些跌倒,云澜赶紧扶上了她。
她这两日,几乎没有睡觉。
林妍不敢睡了,每每闭上眼睛,眼前全是各种楚奕遇险的场面。尤其是睡着后,她就会梦见阿史然,梦见阿史然把对她的一腔恨意全都发泄在了楚奕的身上……
噩梦中惊醒,虚脱心悸的感觉,简直是折磨。
海齐又来了信,是冯谦与轩敔一起寄来的。轩敔说,林姨母放心,海齐朝局安定,他们都会等舅父回来。冯谦说,陛下曾有命,若他失能,函锋营全听小林姑娘调度。这一条令至今有效,小林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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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亦是海齐的女帝。请陛下放心,跟着楚奕一路走来的老臣嫡系都认她,只认她。只要小林姑娘还在,海齐就不会乱。
这一次的信里还写了许多海齐的政务,都是从前需要楚奕亲自定夺的事情,林妍看过,一一都给回了批示。
只是那握笔的手,掐的指节青白。
——连冯谦,都已默认了,海齐到了需要林妍主持大局的时候了。
林妍真的很想即刻就带着近卫营与冰卫北上,去找楚奕,去看看,漠北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可是,她得坐镇朝中,处理两国的政务。只能无力地,一日日地等着消息。
但传来的,都是噩耗。
空荡荡的宫殿里,烛光颤悠悠地闪了一夜。
已到了十月中旬。
距离妘绯给林妍看北伐联军内乱的监控影像,已过了一月有余。
林妍肉眼可见地又消瘦憔悴了下去。
空荡荡的宫殿里,烛光颤悠悠地闪了一夜。从成堆的折子里抬头,林妍看见窗纱微亮,骤雨初缓。
林妍看一眼水钟,揉着眼睛起身,坐在妆台前散开头发,木然地梳洗上朝。一抿,梳齿上便缠了一团头发。眼光一垂,手掌拂过,林妍把落发揉成一团。掌心的落发失了光泽,绒绒的一团,干枯黯淡。
梳一下,落一把;梳一下,落一把……
落不尽三千青丝,落不尽三千相思。
“嘭”地一声,屋门突然被撞开。
林妍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喊她——
“妍儿!”
这声音,在梦里出现了太多次。
林妍一愣,身子一晃,猛地转身,看见屋外清雨泠泠,一人自雨幕后映入眼瞳,满面风尘。
林妍不可置信,眼底,哗地涌上了眼泪……
她奔过去,“咣当”带翻了绣墩。
脚下一绊,速度不减,楚奕也张开双臂迎她,林妍直撞进他的怀抱里,紧紧地抱住他,也被楚奕紧紧抱住。
千言万语,都变成了林妍的眼泪。
林妍哭声之疾,比方才的大雨还猛,哭的收也收不住,想说话也说不出。
楚奕心里全是愧疚,轻拍着林妍说,“对不起,妍儿,我回来晚了,对不起。”
林妍哽咽摇头,哭的抽气,说不出话。
“妍儿,”楚奕说,“我刚从外面回来,身上湿透了,仔细你沾水汽受凉。容我换一身衣服,好不好?”
林妍抽泣着,呜呜咽咽地吸气,点头又摇头。
点头是她让楚奕去换衣服,摇头是她不想放开抱楚奕的手。
“还像个小孩子似的。”楚奕抬手抹了林妍的泪,牵了她的手。手上一顺,从林妍手心里顺过一大团揉的紧实的落发。
楚奕看一眼她散着的长发,皱眉问,“你掉的?”
林妍心虚地点点头。
楚奕走前交代林妍要照顾好自己,可是显然,她没能做到。
楚奕手掌拂过林妍的头发,落在腰间,一叹,说,“妍儿,你可真不能让我放心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