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妍听了点头，她也同意，之前也是这么与嘉珑商量的。
楚奕问林妍，“所以你的计划，与嘉珑通过气？”
林妍说，“嗯，追剿阿骨打部的时候，我约她在乌水见了一面。”
“所以，”楚奕的声音有了几分不悦，“云澜知道你要做什么，夏莹知道你要做什么，嘉珑也知道你要做什么。只有我，你做什么从来不与我说，是么？”
每次都是她干完了，需要扫尾背锅的时候，才会突然派人过来，给他送个信、送点奶娃娃、送个锅。
林妍愣了一下。
好像的确是。
还有前些天小林党旧部来的时候，向她转达了轩明的口谕：“陛下说，您需要什么直接向他写信，不要每次都为难皇后。”
她给楚奕这边送情报、送人、送锅，给轩明那边是要嫁衣、要假孕药、以及要人要官，要的是一点也不知道客气怎么写。
“这不是信你嘛。”林妍扭头说，又觉得江南那边也好笑，给楚奕说了她向徐悠传信要这要那的事儿。
“他和徐悠也有意思。”林妍笑了下，道，“我原意也想给他两个找一点事情，不要把我当根刺横在中间，叫他两个破一破冰的。没想到徐悠也够有主意，和巧儿她两个，就这么硬着头皮把事儿给我办了。轩明也是，看明白也不说。去哄徐悠呀，给我带口信有什么用嘛，我又不想搭理他，才不会给他写什么信。”哦，不过轩明一向不太会哄人，大约是指望不上了。
楚奕也听说了林妍与犬狄王大婚时候的衣裳多华美夺目，他还奇怪林妍应当不会对这场婚礼有多大的兴趣，哪里会用心准备婚服？但从江南把那一件“借”来这事儿还是出乎了楚奕的预料，一时不知道说她什么好，说，“倒也不必如此节俭。”
林妍道，“物尽其用嘛，不穿可惜。”又嘟囔叹息，说废了那么大功夫、劳民伤财织绣了大半年的衣裳，就穿一次也可惜。
叹息的楚奕心里警铃大作，问她，“你还想穿几次？”
这一声熟悉的叹息，叫楚奕想起来第一次遇见林妍的时候了。她对着泼在地上的鸡汤，和现在的叹息如出一辙。
突然就觉得，林妍是真不嫌弃，她能干出来再穿一次的事儿。
“妍儿我警告你，”楚奕严肃说，“你我大婚时候必须做新的。你要是嫌绣花麻烦我替你绣都可以，不许你再打那一件衣裳的主意。”
他丢不起这个人。
晦气！
林妍一愣，说，“你想到哪里去了。”
楚奕看她一眼，全是对她的不信任。
林妍沉默了一下，说，“我不想成婚。”
短短一句话，对楚奕好似晴天霹雳，不啻于那一日在松原的文鉴阁上，林妍突然对他说，要去车黎部会盟。
楚奕平复了下心绪，问林妍，“为什么？”
林妍望着远处的荒野，都是曾经的良田，撂了荒。她说，“不知道。我觉得有些累，人也累，心也累；人也乱，心也乱。感觉像是经历过太多的事情，看淡了许多事情……不知怎的，我最近，总会梦到嘉柔公主。”
归尘寺的玄静师太。
梦到白雪皑皑的归尘寺，梦到暮鼓晨钟，梦到嘉柔问她的惊马之择。
乱世的皇权如惊马。
乱世本身，就是惊马。横冲直撞地，践踏每一个渺小的性命。
但现在，林妍觉得，她追不动了。
“不要想了，妍儿，你不想成婚，没有关系。”楚奕觉得是林妍经历了太多事情的缘故，尤其是这两三年来，从西雍到犬狄，她一个人承受了太多的事情，也经历了太多的折磨。楚奕说道，“我们都还年轻，再等两年也不迟，你歇一歇，缓一缓，会好的。”
林妍看他，楚奕对她一如既往的温柔耐心。
林妍一声叹息。
林妍抬起手指，戳了戳楚奕心口，说，“虽然我不想成婚、不想生孩子，但是我挺想看少爷你成婚的，想看你的孩子什么样子。”林妍觉得自己一定是个很好的姑姑。
楚奕说她别说没边没际的傻话，“你答应过我的，你是我的夫人，生死不渝。”
“不算！”林妍猛然抬头，差点撞了楚奕下巴，“我喝醉了，你趁人之危。”
“那我不管。”楚奕理直气壮道，“左右承认了。你收了母亲给你的镯子，第二次收了，没有再还一次的道理。”
林妍不愿意，“少爷你无赖！”
楚奕就回她，“妍儿你无情。”
林妍生气，“少爷不带你这样的！”重音在“不带”。
楚奕反说，“妍儿不带你这样的。”重音在“你”。
“可我真的不想成婚！”
“但我真的非你不娶。”
“少爷你胡搅蛮缠！”
“妍儿你始乱终弃。”
“不是，什么叫我始乱终弃？”
“就是，那给你翻翻老黄历？”
“不管，我不成婚。”
“没事，我不着急。”
“我不想生孩子！”
“我可以答应你。”
林妍说楚奕逼婚不讲道理。
楚奕说感情本来就没道理。
林妍使出了杀手锏，“我要做女帝！”
楚奕接招的也痛快，“我能当赘婿。”
“可是少爷你是堂堂一国之君啊！”
“不对妍儿你负责就是薄情寡义。”
林妍很是无语，“少爷你变了！”
楚奕很是坚定，“妍儿我爱你。”
一句话，顿时叫林妍脸红。
林妍和楚奕吵架很少输，这算一次。
林妍明白了，不是楚奕吵不过她，都是在让她。瞧瞧，这不止她说一句他回一句，居然还能对仗押韵！
楚奕乘胜追击，摇头感叹说，“十三年了啊，妍儿，老师给咱们两个保媒的聘书我替你收了十三年！你再等几年，那两份婚书自己叩个头拜个堂，替咱两个成亲得了。婚书都到了成婚的年纪！”
给他能耐的，又押上了。
吵不过，林妍“哼”一声不理他了，扭头去看远处的山川风景。
楚奕低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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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急的妍儿，婚姻是大事。你的长辈娘家人多，文肃公主与桓世子、松原妘氏、西北隆德公主、江南的玉大掌柜还有川南林氏，算上柳枝与夏莹，还要找你的姐姐。这么多人，我得一个一个拜会，请他们允婚才行。先给我一点时间准备，还早，你别怕。”
林妍表示不行，楚奕这架势，她害怕。
楚奕说他就还给林妍赖上了，说这是他的态度和诚意，嫁不嫁是林妍的事儿，但是这亲求不求是他的事儿。他没拦着林妍搞天搞地，林妍也别拦他，上刀山下火海，他这次也得铺平了求娶妍儿的路。
林妍现在的亲长姐妹遍布大江南北，西北、东北、西南、东南还有中，他得跑全了才行。
林妍说这路他铺不平，“你自个儿什么人缘自己不知道呀。”林妍和他一个个数，“西北的隆德姨母，您家祖上撬了她帝位诶！东北的妘氏，舅父说了，上次你那拒婚不娶妘氏女的态度让他很生气，叫你等着，有本事这辈子不要找他求娶。妈妈，不用我说了吧？软玉楼是她一辈子的心血，你拿我去和她抢，当年她甚至想下毒暗杀了你！看看你把她逼到什么份儿上了！川南林氏……他们睚眦必报的。菀南的柳枝，呵呵也是个记仇的，你就等着受刁难吧。哼。”
“那我也乐意。”楚奕打定了主意，故意道，“我的事情，不要你管。”
林妍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耳熟，想起来了，是她的话，她的风格。
“你放我下来！”林妍羞恼了，弹腾着说要下马，要自己骑，不和楚奕一起了，“我不和你一路了。”
“别闹别闹，危险，当心摔了。”楚奕在林妍跟前，上风占不过三五息，林妍脾气上来，他就得投降，“不逗你了，你身上疼着，歇歇吧。往前就到岔路了，你要回王都，还是去中山？”
回车黎王都要向南，去中山卫氏祖陵就要往东。
林妍想了一下，说，“去拜一下姥姥吧。”毕竟撬了她的衣冠冢，还把她的陪葬财宝搬了个干净，自己这个大不孝的败家女，得去请个罪。
楚奕听她的，说，“那要快一点了，你还要早点回王都筹备称帝的事情，离不得太久。”
夏莹和轩敬都去了车黎王都，与书秘处的女官们做林妍称帝的安排，一应流程繁琐，楚奕也叫轩敔兄妹三个去帮忙了。轩敬和轩敔都是当过傀儡小皇帝，虽然当时年纪小，印象总还有，三个臭皮匠凑一起也够了。还有轩明送过来的小林党，不是很需要林妍操心，按时赶回去凑上人头就行。
经过车黎这一遭，所有人都见识到了林妍的威力。都觉得，此等遇强则强可抵百万雄兵的杀器，平日里供着就好，凡间的事情，最好不要劳动她老人家挂记了。
中山郡距离龚平县也没有太远，快行不过一日多的马程。
林妍此来的心境，与上一次的很是不同。
人也不同。
林妍先拜了文肃公主与卫桓世子，楚奕也拜。楚奕拜的时间比林妍还久，郑重又恭敬。林妍问他给姥姥说了什么，楚奕不给她说。林妍说不说拉倒，她也不想听，必定说跑不了什么“求亲”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