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暗沉,刀光并血色辉映。林妍的六千轻骑,一时间竟毫无优势可言!
林妍心知搞了乌龙,平江天策军绝无此等战力!正思量着是否鸣锣收兵,只听一声马嘶,对面的黑衣将军手提长刀向她迎来!
那将军大喝一声报上名号——
“函锋营统领江卫在此!”
是江卫!
函锋营!
楚奕最大的底牌,藏在枯石岛上练兵十年的奇兵函锋营!
林妍心道要糟!回马要撤,但见江卫已然逼进,林妍慌忙举刀相挡,却在兵刃相接的一刹那感到股巨大的力道,震得她虎口发麻,战刀脱手甩飞。而不待林妍反应,江卫下一招又至,一刀砍向林妍腹部,林妍只得贴着马背侧倾后仰躲避,却还是被刀锋扫到,刀锋凌厉,毫不费力地破开甲胄,林妍只觉腰间剧痛袭来,战马嘶鸣人立而起,下一刻被甩下马,跌在地上滚落数圈,一阵天旋地转。
“大帅!”葛白看见了这边的异状,飞马来救,代林妍下令,“收兵!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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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妍醒来的时候已在营帐里。
她身子一动,便感到一阵疼痛,睁眼偏头,正看见于英端着一盆血水出去。手上一摸,腹侧缠了一圈纱布。
果然是搞了大乌龙,碰上了楚奕的函锋营。
不应该呀,林妍想不明白,楚奕留下函锋营该是断后的,可是楚奕近年经营菀南,退也当是也当是向东南行军,怎会在东边相遇?东边……那是枯石岛的方向啊。
楚氏不可能龟缩一岛。
林妍的伤口流了很多血,脑袋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地想睡,却听帐外响起一阵吵闹。
有士兵在营外大吵大嚷——
“这算个嘛事儿!搞了半天,老子叫个娘们儿涮了!”
“走人!散伙!”
“这仗没法儿打了!女人就是女人,输的这个怂样……”
之后是葛白训斥的声音:“散开都散开!大帅正在休息,你们干什么!聚众闹事者军法处置!”
“去你娘的军法!老子不干了!她一娘们,算哪门子将军!少给我猪鼻子插葱——装相!”
于英咣当一声摔了盆,“你丫的再给老娘说一遍!”
“说就说,老子怕你啊!”
“你个孙子,姑奶奶今儿治不死你!”
葛白拉她,“于英你干什么!将军在休息!”
于英不忿,“这龟儿子欠收拾!”
得,炸营了。
林妍一叹,她女扮男装的事情,藏不住了。
听着外面越来越激烈的争执,林妍按住伤口,强撑着身子,起身穿上外衣便出了营帐。
江卫那个冷面脸盲的没有认出她,那一刀可是毫不留情,林妍伤势颇重,行动间扯动伤口,额头上便疼的隐隐冒汗,面色苍白。
不过也好在是江卫,若是陈景汪尔,怕是一个照面就能认出来她了,那她才是不知道如何收场了。相比之下,林妍觉得她这一刀挨得不冤。
她走出大帐,平静的声音道,“都住手。”
蓦然一静。
葛白忙上前,“将军您醒了?怎么出来了?军医说你失血过多,要好好休息。”
林妍摇摇头,“不碍事。”
她墨发半散,未着铠甲,肤色雪白,五官柔美,略显虚弱,女性的特征显露无疑。威严沉静的目光慢慢扫过周围。闹事的士兵们围起了营帐,葛白带着亲卫营拦在门口。外围围了诸多沉默的士兵,也都默默地看着她。
林妍慢慢地开口,“听意思,是有人想走?哪个?站出来。”
没人站出来,但闹得最凶的几个人咽了口唾沫,围观的士兵们默默把目光转向了他们。
“怎么?”林妍嗤笑,“我这个败了仗受了伤的女人敢出来与你们对峙,你们几个就只会躲着做缩头乌龟么?”
“出来就出来!”几名士兵骂骂咧咧地上前一步。林妍点头,说道,“不错,还有点血性。说说,为什么吵着离开?因为今儿个知道了,我是女人?”
“是!”为首的那个嚷,“跟着女人打仗,老子憋屈!”
林妍道,“可惜我宁希从古至今六大名帅,一半都是女人。双月时代冰月夫人的黑甲士横扫十大氏族,大雍始立;同心时代曦含郡公主的晗微军,攻破帝都未损一兵一卒,平乱局,后雍成;而今犬狄南下,隆德公主孤身留守江北,组织军民抗击犬狄!更有隆裕皇后建码内阁,百业具兴;锦绣太后止战事通商贸,保宁希百年锦绣繁华!”
“至于我林茕——”林妍拔高了声音,“青龙军自烨彩山起义,距今半年有余,经历大小战斗百余起,我带着你们,拔神策、破圆州,杀犬狄,直取京师!朝廷神天中禁四大军队,半年前笑话咱们是泥腿子,而今,哪个不是我青龙军手下败将!新帝将立,诸位勤王有功,只待回京受赏,光宗耀祖,你再给本帅说一遍,你憋屈吗!”
林妍的话干脆利落,掷地有声。话落,于英唰地一声抽出战刀,狠狠一掷插进地里,面色凶狠道:“哪个觉得憋屈瞧不起女人的,跟姑奶奶先比划比划再说!”
于英虽是于广亲卫,于广却也不怎么约束她。打起仗来于英冲的比士兵还猛,一路积累军功,如今也小有威名。
闹事的士兵心虚,林妍又道,“还有,是哪个说这仗没法儿打了?这一仗,是败了。但是我要说,败得好,败得也光荣!你们可知方才交战的是谁?乃是函锋营!当世两大奇兵,编制不在官军中,战力却远在官军上,便是——松原冰卫、蛊族函锋!”
“‘清函藏锋’。”这是在清平山上时楚奕对她讲过的函锋营名字由来,林妍大声道,“楚奕在枯石岛上养了十年的私军,分为顶级猛士,以一当百;合为强兵悍将,冲坚毁锐!你们与之一战还能全身而退,便以证明,你们已经跻身宁希一流军队之列!还怕的什么!”
士兵们灰暗的眼光一亮,林妍继续道,“自烨彩山起义至今半年,青龙军从乌合之众成长为今日的一流军队,那么再有半年呢?再如函锋营,有十年又当如何!将士们,敢不敢从戎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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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我成为宁希第三大奇军?定江南、逐犬狄,醉卧疆场、建功立业!儿郎们,你们可敢!”
葛白出列,单膝跪地道,“末将誓死追随大帅!”
青龙军士气重振,齐声道,“敢!”
“好!”林妍朗声道,“那从现在起,就给我拿出奇军的气势!输了一仗就这个怂样,趁早给我滚犊子!出去别说是我青龙军的人,我林茕也丢不起这人!听见了吗!”
将士们洪亮大声回应:“是!”
林妍摆摆手,围观的将士们散去,各自安营扎寨,搭火造饭,该干嘛干嘛去了。
林妍进了营帐就泄了气力,向腰后一模,满手的鲜血,果然伤口又裂开了。
于英找来绷带帮她重新包扎,埋怨道,“你看你,提这么大力气喊说那么多话,看,瞧瞧多少血,你还要不要命了!”
林妍疼的倒吸一口气,却说,“值,总算把士气打起来了。这一仗啊真是窝囊。”
“啧啧,”于英斜睨着她一眼,“大元帅不是说,虽败犹荣么?”
“鼓舞士气的话,你也信呀。”林妍和她闲话,说,“函锋营断后,与嘉珑几万大军必定已经交锋无数次,已是疲兵。咱们却是有备而来的,十倍兵力还落个惨败撤退的下场,还不够丢人?差得多啊……不说别的,就说我女子之身,若放在函锋营,换做楚奕,你信不信,五千人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于英觉得林妍的这个比喻有些奇怪,她没来得及问林妍为何拿自己与楚奕做比,葛白一掀帐门闯进来,“大帅,闹事的那几个——啊!”
年轻的小伙子赶紧转身,“大帅你在……”
于英赶紧挡在林妍身前,训斥葛白道,“谁叫你随随便便就闯进来的!”
葛白尴尬,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我又不知道将军在换药……”他小声辩驳,“再说,再说以前有时候也不通报的……”
“以前那是以前!”于英道,“以前林茕她是女的吗?”
林妍听这话不对,轻咳一声提醒于英,“以前我也是女的。”
大帅发话,葛白顿时找到了底气,腰杆都直了,“看嘛!”
林妍打断他和于英在这事儿上吵吵,说,“葛白,说正事。”
“哦,刚才带头闹事的,这会儿跪在辕门前,负荆请罪呢。我来请示大帅,如何处置?”
林妍没往心里去,就说,“不是什么大事,按照军纪,小惩大诫即可。”
“是!”
葛白领命出去,林妍发觉没有见到于广,看向于英问,“诶,对了,怎么没见你哥?”
于英拧着帕子回答道,“又带着人去追那什么函锋营去了,说咱们不能白吃了这个亏。”
林妍闻言顿时面色大变,急道,“他追函锋营干什么!你快去追他回来!”
于英却按着林妍要她躺下休息,说,“你先操心你自己吧,别乱动,小心伤口又裂开了。我哥做事有分寸,讨不到好处就回来了,不用担……”
于英话音未落,忽听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