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月西沉时分,锦华宫的琉璃瓦上凝着层薄霜。楚奕与楚婉一同回了锦华宫。
“天快亮了,稍歇片刻,便去上朝吧。”自家人说话,楚婉的声音一如十年前轻柔。
没有外人,楚奕也随意了些。把玉玺放在一边,坐在椅子上,他揉揉眉头,叹道:“本以为上朝前还能小憩片刻,没想到嘉珑又整出来这一出,唉!”
楚婉轻笑,目光柔和,“不论如何,玉玺到手了,总省去不少功夫。怎么,看你这样疲累,莫不是平南西路的流民叛乱棘手?”
楚奕苦笑点头,道:“原以为不过寻常流民闹事,不想已啸聚十万之重。可恶地方州府,尸位素餐,竟拖到今日才报。”
他那“死去的小姑娘”林妍,以林茕的身份率十万民夫一路势如破竹,已几乎攻下平南西路大半州府。眼看情势不对,平南西路的主官这才上奏,请朝廷出兵剿匪。而平南东路的主官,畏惧朝廷降罪,竟压下九霄宫变十万民夫失踪的消息,只变本加厉地征丁抽役,去填九霄宫的空缺。
楚婉叹气,“竟能啸聚十万,可见民间必已民不聊生。”
“定国公已率神策军出兵剿匪,”楚奕此时还不知将面临怎样的对手,颇是乐观道,“到底流民,打出的旗号是均田免赋,只为填饱肚子罢了。安抚招降,若不从,不过乌合之众,也不足为惧。”
“嗯,”楚婉只他有安排,只提醒道:“要封锁好消息,切莫动摇了平江防线上将士的军心。”
楚奕点点头,答应道:“省得。”
楚奕说着,拿过明黄锦帛包裹的玉玺,随手打开。
“终于到手了,”楚婉温温柔柔地看着玉玺轻叹,“我搜了几次也没找到……”楚婉说着却见楚奕面色突然一变,心跳不禁漏了一拍,“怎么了?”
楚奕把手指放在眼前,只见修长白净的手指上蹭了一抹鲜红的朱砂色,他眸光微凝,道,“玉玺用过印。”
“娘娘——”
楚奕话音未落,却听见小太监惊慌的声音传来:
“皇上,驾崩了!”
楚婉立即下令封锁宫禁,楚奕率禁卫直奔福安宫搜查,两个时辰的搜捕,一场混战,血洗宫闱。
————————
宁希1009年,十月初九。
京城里,皇帝驾崩、嘉珑公主失踪的这一日,林妍已率义军攻下了平南西路五州十二县,一路招兵买马,大军已逾二十万之众。
林妍自封青龙王,麾下大军则号青龙军。打出“黄天已死,青天当立”的旗号,唱出“龙王来了不纳粮”的童谣,所经之处开仓放粮,斩贪官杀污吏,沿途百姓箪食壶浆,赢粮影从。时之盛况,有人记道:东州老农负耒耜从军,西县猎户携弓矢相投,白发翁妪挈幼孙跪拜道旁,呼“青鳞真君降世”。
众望所归下,义军之声势浩大,轰轰烈烈。
平南西路的主官惧怕朝廷问罪,并没有将义军一路连战连胜的军情如实上报。若他如实上报,或许楚奕能从那进退有度的用兵之道中窥出一二——
那是当年在清平山上,林妍整日跟在他身边,听卫老太师讲大雍地貌,讲排兵布阵,是卫老太师带着他二人,互为攻守,一遍遍围着舆图、围着沙盘推演过无数遍的路数。
万变不离其宗。
林妍那时候年纪小,沙盘推演总是输得很惨,小姑娘备受打击,险险要哭鼻子发脾气。发脾气了还得楚奕自己哄,卫老太师就一旁干看着他两个笑。林妍要强,输就是输了,楚奕哄过她,小姑娘虽不发脾气了,却也不开心。于是楚奕有时有意放水让她,被卫老太师看出来了,老太师说他,“沙盘游戏尚可一让,若到两军交战之时,你可还能相让?离了你,还有谁会让她?”只是卫老太师嘴上说着不许楚奕让手,却总会指点着偏帮林妍,倒也能与楚奕杀个五五开,不分上下。
不想老太师一语成谶。
不过这一局……行辕大帐里,林妍负手,望着舆图。她心道,楚奕在明,她在暗。楚氏背德,她占大义。实乃守阴抱阳之势,纵没有卫老太师偏帮,也不会输。
朝廷应当已收到了乱军的消息。但此时正是宫变的关键之时,楚氏当分不出手来料理她。一众世家倒的倒,散的散,可用的不多。天策军戍卫平江沿线防备犬狄南下,楚奕说过,无论如何不会动天策军。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多掌禁卫军的淮国公府苏氏,与掌握半数神策军的定国公府文家。苏氏与楚氏沆瀣一气,所以……
她的目光凝在了代表着神策军的小旗上,应是定国公文家来平叛乱,顺带着消耗定国公府的实力。
为了不至于太快引起楚氏的注意,林妍有意打出“均田免粮不纳粮”的口号,令义军看起来不过一群乌合之众。
只是现下,义军成长的速度有些快,打出平南西路之前,她需要整一整军了。
宁希1009年十月十二,青龙军进行了第一次整军。林妍自封大元帅,又封魏钊为左将军,屈赐为右将军,于广马夫出身,马术娴熟,是以封骠骑将军,领骑兵营。孔方算账一把好手,则统领度支。又点葛白为亲卫长。余下校、尉等武官依军功而定,总四百人,而下又有百夫长一千。
列定建制,又立军规——
“不□□女,不掠秋粮;不取寸缕,买卖立契;田禾无犯,践踏者刑。”
使葛白率亲卫营纠查,五条军规,头三日葛白就抓了二百多人,甚至有军官带头贱淫百姓妻女。林妍审过罪状,召了人来辕门观刑。
二百多人,从早上杀到傍晚,杀的人头滚滚。林妍坐在辕门高台上,也从早上看到傍晚,对一片片求饶声、求情声、谩骂声置若罔闻,从头到尾没有喊停。
触犯军规铁律的二百多人杀完,林妍按剑缓缓起身,沉声喝道:“非本帅嗜杀,这是替父老乡亲讨的公道!我青龙军举的是义旗,纵兵抢掠与流寇何异?与那搜刮民脂民膏的污吏有何异!诸位兄弟都吃过朝廷无道的苦,怎可一朝翻身,就做那横行乡里的蛮兵匪将?今日起,再有违我军令者,将同罪!”
军令如山。
林妍的话就是军令。
上令下效,无人敢不从。
但林妍的严令,遭到了魏钊与屈赐两员大将的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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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中军大帐灯火通明。
孔方报了大军收支与粮饷,道,“各地粮仓府库皆空虚,我军每至一处又要开仓放粮于百姓,实在是收不抵支啊。”
于广也说,“前日说要给我们配的那批马刀也没影子,我问军器处,竟给我说一没银子二没矿,排在了明年!”
“咱们起事,总得先叫咱们烨彩山里出来的弟兄们吃饱饭吧?”魏钊拍桌对林妍道,“有吃的,有女人,弟兄们才肯给咱们拼命啊!”
“治军不可太严,易生哗变。”屈赐道,“便是当年神策军中,北伐军中,洗掠空城也是常见的事。元帅今日此举,怕为他日落下祸患。”
林妍静静地听着,神色不辨喜怒,待这四人都说完,她才道,“诸位说的都有道理。但我青龙军,不但要打江山,更要坐江山。诸位是想做一时乱世枭雄,来日为朝廷所剿,隐于山林坐做那占山为王的匪寇,还是,愿随我林茕立不世之功,来日封侯拜相,光耀门楣,封妻荫子?”
封侯拜相!
林妍的话有股蛊惑人心的魔力,众人不禁秉了口气,心血沸腾。封侯拜相,多少男人不能拒绝的诱惑!
“可是……”魏钊不如屈赐对做官有执念,他皱眉,“我军粮草不济,眼下存粮,支撑不过三日!”
“不急。”林妍胸有成竹,食指点着舆图,在二百里开外的山谷画了个圈,道,“朝廷剿匪大军应当已开拔,我若料的不错,当是定国公挂帅。定国公用兵求稳,惯常是兵马未到,粮草先行。这里,我们截了他的辎重。”
屈赐探究的眼神看了眼林妍,“元帅对朝中,竟如此了如指掌?”
“本帅,承天授命,用兵如神。”林妍负手一笑,她的确从无败仗,用兵收放娴熟,更深谙山河地理,连屈赐这个武举出身的前神策军校尉也甘拜下风。
“不该问的,屈将军莫多问了,信我,便可。”说罢林妍正色,下令道,“于广听令,明日你率骑兵营并两万步兵开拔,三日内抢攻丰县,于过风谷伏击神策军,夺辎重即退守丰县,切勿恋战。”
“末将领命!”
林妍又道,“魏钊听命。”
魏钊起身,上前一步,“末将在!”
“你率左军六万,明日整军,三日后开拔,征平南东路,我授你军政独断之权,但切记,勿扰百姓。”
魏钊领命,“是!”
“屈赐听命。”
屈赐单膝跪下,“臣在。”
“你明日整右军六万,三日后拔营,向西攻凌安路,以战练兵。诸位,”林妍取出一个纸封,道,“要记得,从今日起,我青龙军不再是流民叛匪,而是——讨逆勤王之师!”
勤王?众人俱是一愣,只见林妍抽出一页纸展开与他们传阅。纸上的字迹嶙峋肃然,力透纸背——《讨楚逆贼檄 》。
林妍下了最后一道军令——“葛白听令!”
“属下在!”
“征召所有雕版拓印匠户,这一份讨楚逆檄文,三日内印出十万份随军发出,我要它一月之内——传遍大雍每一寸山河疆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