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姑娘话,九岁了。”
惜音听了笑笑道,“已经九岁了呀,姐姐下个月才十三呢。你说,等你和姐姐这么大的时候,会比姐姐弹得好么?别停,弹着回话。”
这话来者不善,夏莹想着如何作答,手上却不敢停,心下一紧张,不防拨漏了一个音——
“啪!”
说那时迟那时快,冒着腾腾热气的茶盏盛着热茶从惜音手里脱手而出,重重砸在夏莹拨琴的上四分五裂,细白的手指顿时鼓起一串水泡。
夏莹被烫的惊呼缩手,林妍也被这突然地声响惊醒。
一眼就明白发生了什么,林妍立即把夏莹护在身后,对惜音怒声质问,“你怎么能伤人呢?”
惜音却低头,朱红的指甲轻轻弹落肩头金黄的桂花,道,“她弹错了,继续。”
如何继续?且不说夏莹的指头被烫的一片血泡,只看地上碎成数片的茶盏和疼的说不出话的夏莹,就知道砸的也不轻,伤着骨头也未可知。
“你!”林妍气的语无伦次,“你故意的!”
惜音掩唇轻笑,“故意的又怎样?难不成还要我尊着她,捧着她?疼着她爱着她?记好你们的身份,等你们长大了上了前头,朝客人撒娇使性子随你们,只一点,别掂量不了轻重,太把自个儿当东西了!”
“你!……”小姑娘还没见过如此不讲理的人,想找姐姐告状,却突然想到姐姐刚刚出嫁,不在楼里了,于是道,“我要找妈妈!”
惜音轻呲一声,满不在乎。她是楼里当红的姑娘,受伤的又不是林妍,妈妈才懒得管这些闲事。
除了林妍,在场的小姑娘都明白这个道理。夏莹疼的面色苍白,瑟瑟地拉林妍道,“妍儿,你别冲动。”
小姑娘里,心思最通透的是柳枝。她小步上前,福身行礼,脆生生地道:“姐姐教训的是。咱们楼里的规矩,我们都是清楚的,姐姐您是前辈,教训我们,只有为我们好的。”
“呦,你这丫头,倒是个会说话的。叫什么?”
“回姑娘话,小女出身微贱,养父在柳树下抱养的我,便叫柳枝了。夏妹妹的父亲曾是德王府的乐师,因而夏妹妹自幼习琴技,比我们更娴熟些。只是她更爱棋艺,这两年钻心黑白子,倒把琴技丢下了,疏于练习才弹错了音调。姐姐您爱才,恨她有此天赋却不肯下功夫,您一片严师之心,妍儿年纪小不明白,小女却是明白的。”柳枝说着轻推夏莹催她,“你说,是不是你更爱棋艺,把琴筝丢下了?”
惜音瞧了她三个一会儿,咯咯咯笑起来,“你们三个小姐妹,感情倒是好。一个天赋过人,一个美人胚子,一个七巧玲珑心……真是有意思。可是姐姐今天我,就想听她弹琴——”显然惜音不愿放过夏莹,“感情这么好,不然你们替她?”
“我替就我替!”林妍受不得激将,挽起袖子就干,不过是弹琴,她也不差的。
“且慢,”惜音慢条斯理又道,“既是要替她,怎么也要把你的手指也拿滚水浇了呀。”
“你!”
谁承想林妍顿时也犯了倔劲儿,二话不说抄起整壶茶水哗啦一下淋在手上。
众人被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想拦都拦不及。
疼得小姑娘差点儿痛呼出声,咬牙倔强地冷冷与惜音对视,“可以么?”
与这边桂花树荫一排竹墙之隔,是与垂花洞相连的九曲回廊。琴声颤颤断断,不成调子,分外嘲哳难听,引得锦衣年轻公子侧目——
望见那小姑娘,气的面颊嫣红,明明疼得直吸溜,却还倔强地断断续续地拨着琴弦。
楚奕皱眉,不悦问责身侧之人:“去把弹琴的小姑娘带来见我,再请玉大掌柜好生管管她手里的人。”
跟在楚奕身边的是软玉楼新任的护院总管,一路小跑着过去,不多时就把林妍带到楚奕面前。
阳光斜斜地透过花窗棂打进屋里,照在少年身上,越发衬得楚奕面如冠玉。一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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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色袍子,衣摆袖口有银色暗线疏淡地勾勒出的几斜老梅枝,在金色阳光下有若隐若现的浮光。
林妍进屋就看见这样的楚奕站着等她,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轻唤道,“少爷?”
“嗯。”楚奕答应一声,接过后脚进屋的陈景送上的伤药问林妍,“来说说,怎么回事?”眼神看的是林妍那磨破了烫伤的水泡、血肉模糊的十根手指头。
听见楚奕一如既往温润如玉的声音,小林妍好似见到了亲人,眼里顿时蓄起一泡泪,控诉道,“少爷,那个姐姐不讲道理,她欺负人!”
林妍噼里啪啦把事情讲了一遍,时不时抽噎两声,楚奕耐心听完,颇是哭笑不得。
“虽说这里大欺小、硬欺软是不成文的规矩,不算稀奇,可你这么自残的……实在不多见,真是一团孩子气。”
楚奕如是点评。
林妍不乐意他这么说,哼道,“少爷!”
“好了,玉梦会处理,给你公道。”楚奕揉揉她头哄道,“手伸出来,给你上药。”
“唔……”林妍不是不知道自个儿冲动犯傻了,有几分不好意思,把手背在身后。
楚奕好笑,“怎么了?泼茶的时候不是挺豪气?还弹曲子,我倒是不知道,妍儿如此英武勇敢,改日送你上阵杀敌去,定能立下赫赫军功。”
楚奕就爱逗她。
林妍讪讪,“我那会儿气急了嘛,这会儿想想……也挺蠢的……”
“你还知道?”
小姑娘义愤填膺,“可是那个惜音太欺负人了!她诚心要毁了夏姐姐的手。”
楚奕顺着她淡淡反问,“哦,然后你就大吵大闹一通,把自己的手也给毁了?”
林妍了解楚奕,这语气是已有几分不悦的意思,自知是自己冲动犯傻,她讨好地笑,“我不知道少爷您也在呀,若是我早知道了,一定喊您来救命啦!”
楚奕又气又笑,“过来上药,你的手不想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