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一个苦命老头子，当初我也不想害你的，可我拿着翟家的月银就得为翟家做事。”
“我的儿媳最近就要临盆了，你可千万不要去找她，我会永远念着你的大恩大德的。”
说完还端端正正的磕了个头，一副老实人没做过亏心事的样子。
藏在树后的褚红伸手将手里的石子掷了出去，那翟府管家慌张抬头，抬头见四下无人，耳边静悄悄的，只有眼前的火光一明一暗的在一默默燃烧。
“褚娘子！褚掌柜！你多拿点钱走，我多给你烧一点，等到了地下让你做首富处处压老爷一头。”
他连忙又磕了个头，将一旁的纸钱通通烧了进去。
“原来是你在背后害我。”
老掌柜浑身一颤，后背冒着冷汗，这一道声音幽幽的，听不出来是从什么地方传出来的。
“不是我！不是我！都是二少爷，我要是不给他出这个主意，他就要一头撞死在老爷的坟前！”
“我们什么也没做，我们只是把那些东西给你了，一来我是想要少爷死撑着一□□着也要见到你的气活下去，二来这些东西在你手里更有用处，能还扬州百姓一个公道就当是给老爷积福了。”
“我猜到你的性子不会忍气吞声，但没有想到最后会害的你尸骨无存，早知道你如此刚烈，我绝对不会告诉少爷你在京都，我会说一个远远的地方，让他这辈子都找不到你。”
老头边说边擦起脸上的泪，恨不得将自己知道的赶快说出来，怕说晚一步她就要祸害自己的家人去了。
“既然是情有可原，那我就不会计较太多。”
在一旁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老头松了口气，“谢过褚掌柜，谢过褚掌柜。”
“但是你要记得，如果日后再敢有什么坏心眼去坑害别人，你全家老小通通都要来地府陪我，至于你，我会只留你一个人在世上慢慢忏悔自己做下的错事。”
翟府管家连忙又磕了一个头，“天地为证，老朽绝对不会再害别人！若违此誓，就让我无人收尸孤寡而死！”
见人被自己唬住之后，褚红带着蛊女缓缓离去。
明明这么害怕，还敢深更半夜带着贡品来她的坟上，该说人是精明呢，还是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够黑心，远达不到向他索命的地步。
“他们这样算计姐姐，姐姐不生气吗？”
其实听到那老头说完的时候，她们大可以一走了之，让这老头惶惶不安一辈子。
刚刚姐姐那么一掺和，这老头肯定以为自己的忏悔得到了原谅，心里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当初翟二来送证据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我们两个结怨那么深，翟会长又匆匆离世，如果他真的将家人的死都算在左义康头上，恐怕敲登闻鼓告御状的人就轮不到我了。”
眼下看来，翟行迁是将这些大部分都算在了自己头上，卯足劲儿将所有东西都给自己，让她去当这个出头鸟，就算最后不成功自己也没什么好活头，如果成了就是现在这种局面。
“但也确实应该好好谢谢这位老管家，不然的话搜寻证据又需要一段时间，左义康也没有这么快就落马。”
褚红看着远处将要亮起的天空，回来扬州看的这一趟已经了却了自己最惦记的念头，看到曾经的一群人还好好的生活在一起，心下那份期待不自觉又多了几分。
听到褚红还活着的消息，王媒婆也是满心欢喜，下定了决心要来向褚红亲自道歉。
王眉敲了敲门，“掌柜的，你醒了吗？”
没有听到里面有人回话，她又敲了敲，“我煮了粥还带了一些小菜，要是起来了刚好趁热一起吃。”
里面还是没有声音，一旁的二丫从另一头跑了进来，“娘，那位姐姐不在房里。”
像是想到了什么，王眉轻轻把门推开，里面空无一人，桌子上压了一封信。
很像她们家掌柜的作风。
她将手里的清粥小菜放下，把信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
“勿念，我会早日回来的。”
真是一次比一次短，以为扬州城的流言蜚语她没有听到，看来还是很在意那位世子的。
“你什么时候认的字？上面写了什么？”一旁的王媒婆推了推她。
王眉看向自己的母亲，“不只我认的字，归月居的女工全部都认得，都是托了掌柜当初创办女子学堂的福气。”
王媒婆没有想到当初差点被送去配阴婚的一个孤女会有现在如此的成就，让整座扬州城的人就算知道她不在了也还都念着与她的好。
“看来你要跑空了，褚掌柜出了远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话音刚落，书行的几位掌柜就踏进了门槛。
王眉将手里的信递给他们，徐州有些不满，“夜里赶路也不怕遇到鬼打墙，上次闷不作声就算了，这次就给我们留了一句话，等她回来非要一起把这账好好算算。”
“世子落难，她不会眼看着不管。”
齐鲁叹了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褚掌柜这般有情有义的人，真是不可多得。”
二丫坐在桌子上喝了一口粥又夹了一筷子菜，“是去找那位世子哥哥了吗？”
屋里人的视线纷纷落在了她的身上。
“过年的时候，我见到那位世子哥哥将褚掌柜压在墙上……”
王眉一把捂住了自家女儿的嘴，生怕她再说出什么惊天秘密。
“小孩子说的话当不得真，几位可不要轻易相信。”
苍白的解释稍微显得有些无力关键是
其实褚掌柜和世子的关系他们几人都心知肚明，只是以前更看好苏大人一点，世子毕竟是皇室子弟，人难免倨傲一些，褚掌柜性子强硬，难免两个人谁也不服谁时常吵架。
苏大人看着更像是能包容照顾人的一方，两个人又是好友，之间的氛围也更为缓和一点，站一起颇有金童玉女之貌，可惜褚掌柜对他并不上心。
这一段儿女情深是他们谁也说不清楚的，只要褚掌柜喜欢，那就是好的。
褚红和蛊女二人顺着官道一路西行，从原本还热闹的城镇到渐渐荒无人烟的旷野。
褚红看着远处的戈壁，只觉得山河无限好。
“姐姐，我刚刚听那些人说，梁王的军队就驻扎在雁门关，按现在的速度的话我们再走上一天一夜应该就能到了。”
蛊女将手里的水袋递给她，褚红仰头喝了一口，将自己头上的布巾裹得更严实了些，越往西走风沙越大，能落脚的地方也越来越少。
“我们尽快赶去雁门郡，就不在这里休整了，我怕去的越晚变故越大。”
蛊女自然是能扛得住连夜赶路的，她担心的是褚红的身体，才大病初愈就接连赶路，也不知道能不能吃得消。
抬头见她一副急切的样子，劝阻的话又噎回了喉间。
“好，我们加快脚程连夜赶路。”
两道身影朝着戈壁外的沙漠处奔急而去，原本褚红想的是换成骆驼，后面觉得上路程不是很远又没有马快加，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在看到远处的城墙上刻着雁门郡三个大字后，褚红这几日提着的心才算放下去一点。
守城的士兵上下打量了她们两个女人一眼，又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通关文书。
“不好好在京都呆着跑这么远来这里干什么？”
他例行盘问，确实让人很怀疑，现在雁门郡内年轻的女人都想着嫁远一点离开这里，至少有像眼前这两个人一样专门骑着快马来这里的。
“我来这里是为了找家人，他和我不慎走丢了，有人说看到他来边城从军，我特地赶过来和他团聚的。”
褚红的话说的滴水不漏，那副急切又情深义重的样子做不了假。
官兵将她们两个的户籍合上，在准备递过去的时候斜眼看到了褚红身边的那一匹马。
还不等女人伸手接过，他就将手一抬，两排士兵结结实实将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普通人寻亲可乘不了上好的汗血宝马。”
蛊女将褚红护在身后，从自己腰间摸出几根毒针，不过区区十几人应该这么放肆。
褚红眼中一凝，难道连守城的人都换成了赵衡的人手吗？
城中心的将军府内，男人穿着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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胄铠甲，单手拎着一把长枪，一副刚从战场上厮杀回来的样子，他大步往前走着。
“你看清楚了，真的是汗血宝马？”
守城的官兵接过他的兵刃跟在身后连连点头，“千真万确，和王爷那一匹马几乎一模一样，小人不会看走眼。”
在这乱世之中马匹极为稀少，更别说战马，能骑出一匹汗血宝马来边城寻亲的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
“难道又是一个从京都来这里浑水摸鱼妄想建功立业的酒囊饭袋吗？”
他们不应该坐着马车来吗？
在遥遥看到城门口站着的那道身影的时候，心口猛的漏了一拍。
“姐姐不要害怕，区区几十个人困不住我们的。”
褚红将她腰间的手摁下了，“我们先看一看，如果守成的视频也是赵衡的人的话，他们的手里应该会有我的画像，认出来的那一刻就会动手杀了我，不会问这么多的。”
“褚掌柜——！”
远处传来了一道声音，二人顺着来源望了过去。
是个高壮的男人，皮肤被这里的风沙晒的粗糙黢黑，脸上还有几道疤，身上的铠甲也沾了些泥沙还有血迹，像是刚和谁打斗完。
褚红有些想不起来这个人是谁。
男人激动的上前一步，“我是小卓呀！”
褚红这才将他和记忆里的少年慢慢挂钩，陈墨之前来的信里说过，小卓留在了边城，本来这一次也是想着一起来看一看他，没想到今天这么巧在这里遇上了。
“一眨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小卓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我之前跟着世子来边城送东西的时候，刚好看到赤虎军在操练，就想留在这里参军报国，建立功勋。”
“志向很好，这才是热血男儿应该做的事。”
看小卓身上的服饰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士兵，结合他现在的模样，不知道厮杀了多少场才有如今的成就。
小卓看向一旁的蛊女，“这位是？”
何立和他讲过了金兰的事情，嘱咐他千万千万不要在褚红面前提起，他对旁边这个女子的身份其实隐约已经有了了解，应该是那个假扮金兰的南诏细作。
“她叫蛊女，是我的妹妹。”
听到褚红这一句话，八成是已经不计较她是细作的事了。
不知道这个女人耍了什么诡计，能让褚掌柜这么快就认可她。
小酌接过褚红手里的包袱，热情的引导她往城里面走。
“何统领还有赵虎亲兄弟从京都回来之后还一直念叨着你，要是他们知道你没有死还来了边城，一定会很高兴的。”
褚红将自己的面目用布巾遮得更严实，“城里耳目众多，知道我还生还的人越少越好。”
小卓四下看了一眼，自从那个什么太子来了之后，整个边城就变得格外紧张起来，说什么做什么都要加倍小心，换做之前哪里有这样的顾虑？谁不是喝完酒了就骂爹骂娘，有时候兴致来了连京都的皇帝老儿一起骂。
他的视线看到了褚红部分发白的头发，眼中闪过些心疼，不知道这几个月褚掌柜是怎么熬过来的，想起世子，他又多了几分犹豫，小声问道，“连殿下也不告知吗？”
褚红的目光不自觉闪躲了一下，她一直以为自己对陈墨像是有雏鸟情节一般，会下意识觉得他是个好人，可他做的那些事，用苍生百姓去赌的事情让褚红不能接受。
这也是他们为什么每次都吵架每次都会闹别扭的原因，在这个封建的时代，陈墨对于自己这种普通人来说是遥望而不可及的存在，他有高高在上的世子之位，从小到大有仆人忙前忙后，出去见别人都是要给他行跪拜之礼的。
褚红一直在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她是从那个自由的社会过来的，在这个处处对女子不公，普通百姓低人一等的时代，从来没有想过这样一个古板的人，这样一座古板的山，会让她在死前都很惦记。
她不知道那天晚上看到的柳絮是真是假，也不知道眼前的陈墨是不是自己的幻觉，但她记得那一句话。
白头。
原来这便是自己最深底的愿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