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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 到底谁喜欢捆绑?

作者:yoyo鹿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匕首即将刺入陶夭夭胸口的一瞬,屋门炸开,还没看清来人,黑衣人右肩便挨了一脚,倒下之时,陶夭夭整个身体也跟着一齐倒了下去。


    没有预想中磕倒跌坐在地,陶夭夭的腰身被一只有力的掌心捞起,跌在一处坚实的胸膛上,跟磕在地上差不多的痛楚。


    燕绥穿着一身素色宽衣袍,一层层薄蝉翼般柔软顺滑的料子,一袭墨发就这样铺陈下来,面色隐在阴影里看不见,清辉般的月光将他的侧影剪出一抹柔和的轮廓。


    黑衣人还想爬起来,挥舞着匕首朝他们刺过来,十五的长刀一转,在他手腕处一滑,匕首落地,刀尖抵在他的脖颈处。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转瞬之间那人已被控制住提了出去。


    又是一个生不如死的人。


    “又救了你一命,如何谢我。”燕绥的视线始终凝在陶夭夭身上,与夜色混在一起的漆黑眼眸,似有烈焰攒动。


    陶夭夭缓缓推开他,站在半步之外,从头上扯下那条红丝绫,递到燕绥面前,燕绥只低头看着,没有动,陶夭夭不知他又在想什么,难不成要自己弄?!


    两厢僵持了几瞬,陶夭夭索性把红丝绫塞在燕绥手里,双手缚在一起,举到燕绥面前。


    “你在做什么!”燕绥眼角轻笑,问她。


    陶夭夭仰着头,好似没了之前见他的惊惧,颇有几分大义凌然的赴死之感,“指挥使大人不是喜欢这样嘛!就拿这个还你。”


    还了便是还了,两相不欠。


    不管是谁,只是她往前走的踏脚石。


    “我喜欢?”


    燕绥眉宇间恍然一瞬,笑意更甚,又那么一瞬恍惚里,陶夭夭仿若看到了清隽男子笑得如空中明月,他上前一步,双手扽得红丝绫紧绷。


    陶夭夭的视线一直落在红丝绫上,燕绥清凉的气息靠近,本能地往后缩,宽大的袍袖垂在身边,还是那抹熟悉的清凉如松下雪的一段气息,将陶夭夭瘦小额身体裹在里面,


    在她看不到的角度里,燕绥将她的铺陈满整个雪白中衣的黑发重新盘起,银铃响动,给燕绥的嗓音加了几分清脆,“我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摘下来。”


    宽袍袖落下,那双沉寂深邃看不到底的眸子,朦胧在暗夜里,有她不懂的别样情绪。


    陶夭夭迎着月光,揪着眉头抬眼望向燕绥,还没反应过来他说这话到底什么意思,整个人就已被他俯身拦腰抱起,受惊不小,本能地抬手去抓住了身前的衣襟,回过神来才道,


    “指挥使大人,快放我下来。”


    方才余光里,她看见院子里的那个小厮重新站了起来。


    “再站在地板上,你的双脚就要冻坏了。”燕绥的声音加了混响,带着低哑的颗粒感,从胸腔里传出来拂过耳边。


    两三步间,燕绥已经走到床前,将陶夭夭放回被褥里,被窝还没凉透,陶夭夭却没有即刻滑进去,燕绥的视线肆无忌惮落在她半开的衣襟处,一路下滑,灼热的气息在慢慢点燃整间屋子。


    陶夭夭双手抓住被褥,秀气的眉微蹙,整个身体紧绷起来。


    燕绥俯下身,在陶夭夭的错愕里,拉过被褥将陶夭夭整个人裹在里面,只留了一双黑亮得带着难以置信的目光露在外面。


    “指挥使大人,这是在干什么?”忍了那么久,陶夭夭终于问了出来。


    她现在不想猜来猜去,身在燕府,她好似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个男人,危险却又飘忽,她好似成了整个燕府最大的变数。对于下棋的人来说,变数是最大的危险。


    五官冷峻的罗刹眼角微翘,唇色在朦胧的月光里格外嫣红,轻轻的一笑莫名阴寒。


    “你不是喜欢这些嘛!”


    说罢,燕绥坐在床边,一双黑不见底的眸子看着她,“睡吧!有我守在这里,没人敢再来动你。”


    “指挥使大人请回,我被关押在这里,自然有人看管。”湿漉漉的惑感被悄然入屋的夜风吹散,声线里只剩清冷。


    燕绥自始至终笑着,“你不会真以为燕逸之护得了你。”


    当然不。


    她从来没有想过依傍于任何人。


    “稻草根本不能救命,如果将自己的性命依傍于旁人身上,那才是愚不可及。”


    一张素净的小脸未施粉黛,反倒更添几分清冷的气息。


    就在燕绥露出几分怡然,好似很满意她的答案时,陶夭夭又道,“这还是指挥使大人教给我的。”


    “好,很好。”


    燕绥今晚笑得格外多,笑着笑着,陶夭夭反而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说完这几个字,燕绥便没再说什么做什么,起身走出了屋子。


    屋外没有什么动静,分明院子里站着一个人,可燕绥就像是个透明人,就这么走了出去。


    陶夭夭眼眸里重回了平静,在夜里格外清亮。


    可她倒是安安稳稳地睡着了。


    陶夭夭知道自己暂时安全了,燕绥也并非在保护她,只是在等,等她被燕府赶出去,被陶府厌弃,便可以不得不依附于他,


    永远依附于他。


    ——


    百果园里,大奶奶田氏卸了妆容,半靠在软榻上,任由丫鬟为她揉着突突直跳的两鬓。


    燕子荣拈起一个茶点果子吃了口,“真是晦气,好好的元宵家宴没来得及吃,就被她给搅和了,回来吃这些噎嘴的东西。”


    “别抱怨了,这点口腹之欲算的了什么,麻烦事还多着呢!”


    大奶奶田氏半睁睁眼,看着坐在一旁抄书的丫鬟,“你这样敷衍,那位知道了,又不知道怎么罚你了。”


    燕子荣不以为然,瞥了眼那一摞厚厚的女眷,“我专门在府外找的,可以模仿旁人自己的抄书匠,不会被发现。”


    她喝了口花茶,“而且,我已经这样抄了好几日了,那位也没难为我,说明他最近无暇顾及我了。”


    大奶奶田氏合合眼,挥手让屋里的人都下去了,自己端坐起身,


    “你还是小心为妙,你怎么知道,你找来的这个人不是他的人。”


    “那又如何。”燕子荣缓缓将帕子凑到嘴边,慢条斯理擦擦嘴角糕点渣子,吐出一句话,“母亲,只要你赶紧让我嫁到郑国公府,这些事我就都不用做了。”


    说起这事,大奶奶田氏愈加头痛,她何尝没有探过郑国公夫人的口风,所以更知道此事没那么容易。她之所以没告诉燕子荣,是怕她因此做出什么有辱家门的事。她太了解自己的女儿了,所以才一直让她还心存希望。


    她只道,“此事容后再议,现在我正头疼着呢!”


    说到这里,燕子荣兴致灼灼,“母亲可是为了陶夭夭那个贱人的事烦心?”


    大奶奶不语,又歪在矮几上揉着额间。


    燕子荣走过来坐在她身边,压低声音,“母亲不如就趁这个时候把她杀了,再给二哥找个新妇。”


    “不行。”大奶奶田氏骤然黑了脸。


    燕子荣反问,“为什么不行!”


    “赶她走便赶了,但是绝不能伤及她的性命。”大奶奶田氏厉声道。


    说到此处,她反而思路清明起来,“不仅不能伤她性命,此事还要闹大,然后把她赶走。不,送回陶府,要敲敲打打满城皆知地,安安全全送她回陶府。”


    “为什么!”燕子荣不甘,陶夭夭进府后就处处与她作对,害她受到痴笑。


    大奶奶神色宁静而笃定,“唯有这样,才能让你二哥解除掉那些传言。”


    她转过身,严肃地看着燕子荣,“为了你二哥的声名,你安分着点。”


    燕子荣虽然不忿,但也没再说什么。大奶奶田氏见她如此,淡淡松了口气,“很晚了,歇下吧。”


    郑婆子侍候大奶奶刚刚躺下,屋门却被急促地“咚咚”敲响。郑婆子开门准备喝退,对方却焦急道,“我们不敢深夜打扰大奶奶,只是大公子他吐血不止,伤口重新蹦开,叫了太医,情况好像不大好。”


    大奶奶田氏在屋里听到这话,裹了外套起来,“郑姑,赶紧帮我梳妆。”


    郑婆子让那人先回去,然后关上屋门,给大奶奶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本想为她上妆,被大奶奶阻止,“都什么时候了,不必这么讲究。”


    一路风灯引着,大奶奶田氏还未踏进屋门便闻到浓浓的血腥气,污臜得很,大奶奶用帕子掩了掩鼻才踏进屋门,


    “如何了?”


    闻言,大夫人率先扑过来,“母亲,求您了,去请太医院院正过来,大郎他,大郎他怕是不好。母亲,您救救他吧。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活啊。”


    她眼睛哭得通红,整个人抽抽搭搭的,唇白如纸还在颤抖不停,看着分外凄惨。


    但大奶奶却觉得晦气,眉头紧锁,“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大郎还没事呢!”


    她绕过大儿媳走到床前,秦南枝寸步不移守在那里,甚至大奶奶近前都没注意到。大奶奶问太医,“太医,我家大郎怎么样了?”


    太医放下脉,转身回禀,“大奶奶,公子今日已经大好,可不知为何,突然又,又……”


    ——


    燕玖旧伤复发的消息也传到燕绥院子里,十五将这事告知燕绥。


    燕绥这握着一卷书,歪在软榻上读,闻言,懒懒掀起眼皮,“查清楚什么原因了吗?”


    十五沉吟后禀报,“他受了重刑,虽然伤口不好愈合,但是太医院也有治疗的药物,先前也已经好了。可是,从前院厅堂回去后,听说晚上就开始大口大口吐血,伤口也都重新蹦开。太医没查出来,但我瞧着,像是中毒了。”


    燕绥重新拿起书在读,听见他的话,头也没抬,“如果是中毒,太医怎么会查不出来。”


    “所以说,下毒之人很通医理,毒下得极其隐蔽。”


    十五的话音刚落,燕绥神色一顿,饶有兴致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起有个人,可能有这个本事。”


    十五也想到了,“主子您是说,夭夭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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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绥只轻笑一声,不置可否,手里的书卷扔到榻前矮几上。


    “我真是小瞧她了,想借受刑和我们不给药的前由,杀了燕玖。”


    十五纳闷,“如果真是这样,这就奇怪了,夭夭姑娘和燕玖公子到底有什么仇怨?燕玖公子都伤成那个样子了,还要被抬着去指控夭夭姑娘。夭夭姑娘就更奇怪了,为什么非要置燕玖公子于死地。他们两个人之间,像是有什么深仇大恨!真是奇怪啊!”


    燕绥平静道,“也许,从陶府回来后,一切就能水落石出。”


    “不过,我们能猜到是她,那边未尝不会。”


    “所以呢?”十五问。


    燕绥面如冷玉,“所以,燕玖现在还不能死。”


    十五道,“那我去给他们解药?不行,这样的话,夭夭姑娘那边无法交代,她肯定会记恨咱们。”


    “就直接去送解药,你亲自去。”燕绥眼底闪过一丝晦涩难辨的神色。


    虽然给了解药,但燕玖因吐血过多,一直昏昏沉沉,虽偶尔会醒过来,但也只有半柱香或者一个时辰又昏睡过去。


    一个半月后,去江南查验的一群人才姗姗回来。陶夭夭重又被带回前院厅堂,九思先进来的,走到燕逸之身旁时,朝他摇摇头。初一走过来站在燕绥身边,附在耳边向他说了什么,燕绥的神色沉下几分。


    “调查得也太顺利了。而且证据这么全!”


    燕绥轻叹,“问题就是太顺利了。”


    一切就像提前准备好的。


    护院进门后,将查验到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大老爷、大奶奶,我等去江南陶府,见到了陶府老爷奶奶,还去了尼姑庵等养育二夫人的庵主云游回来。证实二夫人是陶府姑娘,只是……”


    “只是什么!”大奶奶喝道。


    护院回禀,“陶府派二老爷一齐同我们前来,会将事情解释清楚。”


    这时好似大家才发现护院带回来一个人,那人拱手后道,“在下陶知含,见过燕府大老爷大奶奶,二老爷三老爷和诸位大人夫人。”


    “夭夭确实是我府上姑娘,只是,她并非大嫂,也就是主母所生,而是我大哥在外一个外室所生,所以一直养在外面,直到前段时间议亲,主母将其认成嫡女,将她送来成亲。”


    话到此处,屋内燕府之人脸上总有些挂不住,陶知含紧接着赶忙说,“陶府并非有意要欺瞒燕府,只是侄女从小顽劣,出了家丑,不适宜嫁过来,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他作揖,“请燕大老爷大奶奶宽宥,为了表示诚意,这里是府上准备的礼物,请笑纳。”


    大奶奶田氏冷哼,“当初议亲,也并非我燕府强求,是你家家主到京述职,与大老爷说好,要将嫡女嫁过来,才成了这门亲事,你们若是不愿,我们也不强求。现在你们陶府做出这样的事,想要置我们燕府的颜面于何地!”


    “这样的儿媳,我们燕府也要不得了,既然你今日来了,就把她带回去吧。”


    意态坚决得,不明所以的三老爷和三奶奶都为之惊奇。四处为燕逸之寻新妇的人是她,想要延绵子嗣的是她,想破坏掉外面那些杀妻虐妻传言的还是她。


    怎么现在说休妻就休妻?!


    陶知含讪讪不知所以,百般告饶不得,偷偷瞥向陶夭夭,要不是她前些时候来的信,他们也不会编了这样一套说辞,为此,他们在江南前前后后布置了很多,甚至推演了好几次确保万无一失。


    现在该如何收场?


    难不成她一开始就想借机脱身?


    陶夭夭垂目站在燕逸之身边,不言不语不辩解,似是眼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大奶奶田氏已经没了什么耐性,招来婆子将陶夭夭拉出去。


    燕逸之护在她身前,“今日我看谁敢动她。”


    他周身寒凉之气肆意,理性让他仍存着最后一丝端肃,语气里已染了怒意,“她是我的夫人,我不写休书,谁也带不走她。”


    大奶奶田氏没想到一向温顺听话的二儿子会当众驳她的颜面,“逸之,她一直骗了你,你怎么知道,她嫁给你不是为了一步登天,她只是在利用你,这样的女人,不值得你留恋。”


    燕逸之反驳,“母亲,她没有骗过我,她的身世早已告诉了我。我不管她是谁,她既然嫁给了我,就是我的夫人,我定然不会负她。”


    从侧后方看过来,燕逸之温和的眉眼变得异常锋利,像是一把即将出鞘的剑,保护着他想守护之人。


    有那么一瞬,陶夭夭心里暗叹燕府竟然还有这样痴情的人。


    也只是一瞬。


    因为,她给他的一切全是假的,当燕府家破,当她的谎言被彻底揭穿,她不信燕逸之还能像今日这般护着她。


    而且今日,燕逸之就凭这些说辞和执拗,也护不住她。


    大奶奶田氏气得拍案而起,“反了天了。”她怒斥着,“来人,将二爷拿住,关进祠堂反省,现在立刻把陶夭夭还有陶府的人赶出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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