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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作者:慵懒软软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那一日,戌时的梆子刚敲过,纸钱飞扬着淹没平来镇的长街。


    淡月走在最前面,她高举裹着白色木条的旗走在最前端,浩浩荡荡百十人抬着四十个木棺跟在后头,像是一艘黑船在浪里缓慢航行。


    镇子上的人听说此事,纷纷跪在沿街的路两旁低声吟唱。


    “薤上露,何易晞——


    “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时归?——”


    纸钱的沙沙声、棺木旁铜铃的当当声、抬棺人肩膀处的闷响声、来自路旁环绕的低沉吟唱声,在暗夜被织成一张无形却巨大的网,兜住所有亡灵的魂魄随之前行。


    当第一抔土砸在棺盖时,某个妇人跪倒在地。第二抔土砸在棺盖时,所有妇人皆跪倒在地。她们的手拳握于胸前,她们在祈求,祈求棺椁之下的亡灵来世能投生个好人家。


    当最后一块棺木被掩盖,众人将墓碑并列横在棺木阵的最前端。他们将已逝之人的名字写在一起,独留一块空墓碑给那些无名无姓的可怜孤女们。


    在场的所有人再次沉默着低下头,他们早已分不清,哪片墓土之下埋着自己的眼泪。


    而他们从墓地延续至许府走过的路,在下葬后由许恒和淡月带领家丁数人坚守着曾经的诺言,他们执起长明灯沿街值守。而队伍中,家里只有自己或夫妻二人的家属们,也跟着他们一起手握长明灯站得笔直,为亡灵开路。


    整整七个夜晚,他们一同守着无辜女孩的亡魂回家。


    *


    另一边,不属于这座镇子的女孩亲眷也已经尽数被通知完毕。


    咚咚咚——


    大清早淡月的屋门被人叩响。


    她以为是孙哥喊她用早饭,扬声道:“我已经起来啦,一会儿就去。”


    怎料,门那边的身影还没有离开的意思,淡月已经梳洗完毕,打开门的她显得有些慌乱。


    伫立在门边的不是孙哥,而是那高大俊逸的男人,许恒。


    “你能不能,随我去个地方?”


    到了地方才知道,为什么许恒一定要找她一同前去了。


    那座隐藏在深林的窑子外头,正用白绫挂着一个男人,男人的身躯随风摇曳,四肢利用惯性垂坠向下,已然没有了生的气息。


    “您怎么把淡月姑娘带来了?”正在忙着的孙哥见主子身边还站着淡月,不免紧张起来。


    孙哥一个横跨将身后树上的男人挡了个严实,对淡月说道:“淡月姑娘,要不我带你先回去?厨房里有煮好的粥,记得你最爱吃了。”


    连天的事故出现,让淡月内心的承受力有了很大的提升。她看见此番场面着实震惊,却没有任何不适之感。反而是许恒的状态,让她忍不住侧目。


    此刻的许恒,让她感觉特别熟悉,就好像...


    就好像当日看见沈意离世的自己。


    他们,认识吗?


    淡月心中的疑惑很快便被揭晓开来。


    几人想将白绫撤下,需要有人将男子的身体抱着往上方撑,不然定是会摔在地上的。本来离世后的人躯体便会变得僵硬,而此人已经不知死了多久,就连手指尖都僵硬得像石头一般。


    许恒主动上前承担抱住男子身体的角色,而身周之人都丝毫没有觉得诧异,这不免让淡月开始猜测,他们定是相识,而且怕是交集不凡。


    当男人被稳当地放在地上后,淡月看清了他手腕上的三角胎记。


    这不是...


    一阵震惊,令她呢喃出声:“是他?”


    许恒诧异:“你认识?”


    她缓步走近,边走边说:“那时我再一次被抓回去,一个人被关在屋子里,是他来给我送的饭。他还嘱咐说,既然有机会能脱身,就要抓住机会彻底待在贵人的身边。而且...”


    见她欲言又止,许恒疑惑:“什么?”


    她把后面想说的话咽下,决定先明哲保身地问一问:“你们认识吗?”


    “他是我安插进去的卧底,也是我最好的兄弟。”


    许恒的话语铿锵有力,尤其是最后一句话,说得十分真挚。


    淡月落了眸。


    她本想说出自己当时对此人的看法,她那时感受到那个男人很可悲,仿佛在做一件不喜欢却又无可奈何之事。现下她心里倒是知晓缘由了,许是他们的兄弟情义,才促使他为许恒冒一次险。


    淡月还是十分疑惑:“可是他为何会?”


    许恒:“我也想知道。”


    那一瞬间,淡月的心里咯噔一声。她终是理解到为何许恒会把她带过来,就像是她也不理解沈意为何会选择离开一样,许恒对挚友的此番选择也很迷茫。


    他们再一次像被命运的绳索捆绑住一样,连经历的事情都那么相似。


    可是他们现下能做的,只有将其厚葬。


    想到此处,淡月脱口而出:“死,是不是很容易?”


    这一问吓得一旁的孙哥赶紧跑来关心:“哎哟,你可千万不能这么想啊。”


    意识到孙哥想多了的她,回以一个安心的眼神,“我不会这样的,放心啦孙哥。只是他和小意都这样选择,是为什么呢?对我来说,死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许恒呢喃:“对他们来说,难道就不是吗?”


    镇子上的医师来瞧过,他说:“他怕是已经走了五日之久,也算他命大,五天了,山林的野兽都没有发现他,不然早就尸骨无存咯。”


    七日之前,安葬那些女子时挖尘土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没想到七日之后,场景重现。唯一不一样的是,他的下葬之地,是许恒一个人一铲子一铲子挖出来的,没有任何旁人帮忙。


    许恒为他立了墓碑,却也是个无字碑。


    她虽心有疑问,却不好现下去打扰他。孙哥领着她在旁静候,只见许恒换上一身素色衣衫,发丝依旧散落,唯一不同的是,额后多了一条白色丝带。他抱来两坛烈酒,随意地席地而坐。


    浑厚的酒冲进碗中,他倒了两碗,一碗浇灌在墓碑之上,一碗仰起头被她一饮而尽。而后,他又倒了两碗,重复着动作,直到第四次做完才停下。


    淡月脑中模糊的画面随着他的动作进阶越来越清晰。


    她终于想起了手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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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三角胎记的人是谁!


    他叫阿四。


    阿四在上辈子也是许恒的挚友。


    在他们正式确立关系后,许恒带她去见过阿四。那是她第一次走进一片室外桃林的竹屋,而屋子的主人是阿四的发妻。虽是发妻却是未过门的妻子,他们是还在爹娘肚子里就定下的娃娃亲,后来边塞逃窜进来一批敌国的苦难人,他们依靠烧杀抢掠老百姓来生存。阿四和发妻的爹娘四人因此丧生,而阿四是被发妻救到此处,二人相依为命活着。后来发妻病弱,此地便独留他一人。


    他曾在很早之前给予过许恒帮助,二人因此也成了挚友。


    还记得那年阿四离世也是在今年冬月。


    可是,阿四是因为帮助落难人群而染病走的。


    为何现下,是自杀?


    可她却也想通了一点,阿四无论是哪一世,都帮助了想帮的人,这一点没有变,而时间和结果也没有变。


    此刻,许恒拿来的两坛酒已经见底。那块空白墓碑被烈酒洗礼后颜色深上许多,却酒香四溢。


    有些醉意的许恒用手撑地站起来,额后的白色飘带随风而舞。他低头抿起薄唇,右手抓握住墓碑拍了三下。在第三下时,他的头缓缓倒向右肩,掀开眼睛恰好能看见那一弯皎洁的月亮。


    “竟是弯月,哈哈哈,你倒是挺会选时候。”他笑了笑,嗓音愈发颤抖:“好啊,和你的发妻便能团聚了,你能回家了,真好。”


    这句话所有人都只觉得许恒在为挚友惋惜,唯独淡月听出了他语气当中的羡慕。


    ......


    “人活着,是为了什么呢?”


    “一个家。”


    “不能是为了爱情吗?”


    “有爱情才有家。”


    ......


    傍晚时分,静谧的港口被一声低沉的号角声惊扰,只见不远处驶来一艘福船——钓鱼取乐的中年男人纷纷怒骂着,刚上钩的鱼儿这下都被惊跑了。


    船首如巨斧一般像是要劈开这座唯一的港口,船身中部隆起如巨鲸之背,尾部陡然收束,船帆顺势降落。


    大家都在猜测这是哪家的贵爷来造访这座小镇。


    只见从镇子里头走出一行行装整齐的小队,为首的男子颇为潇洒俊逸,却因为一身素衣显得有些清冷。稍后些跟着的女子优雅非常,虽只是简单挽发,也无法遮挡其温柔的容貌。


    渔夫们瞧见来人,倒是自觉地让出一条路。


    福船此时将将靠岸,跳板砸落,掀起四周一层薄灰。只见从船楼蹦下一名轻便打扮的男子,他刚出来就瞧见了想见的人,手臂上扬来回招呼着,黝黑的皮肤在黑夜里仅剩下个光影,还好他一口白牙能确定脸的方向:“师傅!这里!”


    闻声,淡月眨巴两下眼睛,疑惑又好奇地寻找小黑哥的师傅是谁。


    只见原本还在许恒身侧走着的孙哥,现下正放慢脚步故意被队伍落在最后面。可是小黑哥站得高望得也远,他索性踮起脚来,使劲招呼着:“孙丙泉师傅!好久不见啊!”


    注明:文中挽歌出自两汉·佚名《薤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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