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
不时吹起的寒风带起四处飞舞的雪花,让平来镇被白茫茫的气息所笼罩。
一处偏僻的院落里,有一双泛着点点紫红色的玉手,正从窗户中间的木质栏杆伸出来。淡月的手很小,稍微旋转一下就能穿过栏杆,六角雪花恰合时宜地停留在她被冻红的指尖。
趴在门边的沈意此时猛地后撤一步,有些颤抖地蹲坐在淡月身侧,眼睛一瞬变得呆滞起来:“他们说,上一个逃跑的人,死在路上了。”
淡月垂下眼,像小扇子弯翘的睫毛下有些泛青,看上去很是疲累。
她已经三天没有合眼了。
三天前,她从噩梦中醒来,发现自己回到了十七岁。可是周边环境却和记忆中不同,她并没有回到熟悉的王府,而是在一群相似年龄的女孩堆中,被一起关在狭小阴暗的环境里。让她确认重生的一点是,她的样貌和名字都没有变。
直至今日,才有人将她带离人群,来到这间只有二个人的屋子。
在噩梦里,那是除夕夜,也是她二十九的生辰。
恒王在府中设宴,为独女庆生。作为主角的她却接到许恒的飞鸽传书,中途贸然离席前往千佛塔。
寒风中,她在塔顶蹲守等待幕后黑手出现。怎料原本是许恒埋伏的位置却突然出现一名黑衣人。那人用三支羽箭精准击中她,一瞬间,淡月感到三团炽热的火苗窜入体内,瞬间爆裂开来,身体也随之失去平衡,从塔顶无力滑落。
下落时,她的左腰砸到屋檐,跌落在湿漉漉的草丛里,借了缓冲的力,她才勉强还存在一些意识。
伴随几声轰隆隆的声音,却只见恒王府燃烧出冲天火光!
不远处的尖叫声此起彼伏地传来,让淡月急得眼眶泛红,气喘得厉害,却始终动弹不得。
嘎吱——
伴随着鞋底接触树枝的声音,由远而近匀速前来,让淡月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借着月光,她瞧见此人左侧眉间的美人痣后,呼出一口气,像是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可还未等她说些什么,对方却取出羽箭,以三指磋磨箭头,微微颔首,随即勾弦,满弓入膛。
下一秒,淡月心脏处传来的瞬间剧痛,让周遭的所有声音忽然间消失了。
树叶的沙沙声停了,滴滴答答的雨声也停了,伴随着属于她的呼吸,都停了。
……
悔吗?
她的脑海浮现这两个字。
而后,心里涌上一句话,似是下一刻就会喷薄而出。
“乱世之中,是不是就不该善良?”
……
“姐姐,你在听吗?”
淡月感觉到裙角被人扯了扯,她收回思绪,也将手从外头抽回,蹲下身子来安慰比她小几岁的沈意。
她的声音很轻,犹如天鹅的羽毛飘落在水面:“我们被关在一起,说不定会去同一个地方。”
通过几天的观察,她发现这里的女孩年岁并不大。有的是被骗来的,有的是绑架来的,出乎意料的是,还有一些女孩是自愿来的。
她问过那些自愿来的女孩,都是些无家可归的孩子。几乎都是在外面风餐露宿,但来了这里,却能吃一顿饱饭。
一开始她们还笑嘻嘻地感谢送饭菜来的人,直到一个接一个女孩被带离屋子,不知去往何方时,她们才感受到大难临头的害怕。
沈意感受到淡月把手抚上她的头顶,听着温柔的声音,一阵暖流涌上心头,让她忍不住哭着说:“可是跑也是死,不跑也是死,我们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
淡月没有回话,只是手顿了顿。她白皙的脖颈中间似是有什么从上至下滑落,发出轻微声响。她轻轻吸了一口气,迟迟未曾吐出。
沈意像是感知到她也在害怕,便不再说什么,只是死死盯着门口的方向发呆,时不时能听见几声微弱的抽泣。
此刻,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由远至近,直到门口停下。
木门下头的小窗被人从外头打开,两碗黄灿灿的汤食被递了进来,只听来人没好气地说道:“今日大雪,这是橙娘赏你们的。”
“是红薯甜羹!”
沈意的眼神一下子亮起来,蹦蹦跳跳去端碗,一只手拿着碗就往嘴边送,大口喝着,步伐没停。只是递到淡月手中时,连碗的边缘都开始挂上滴滴答答的黄色。
淡月道谢后接过,用手指环绕一圈碗边,轻轻擦去滴落的部分。
沈意见状立马递过袖子:“擦我衣服上吧!姐姐爱干净,我知道的。”
淡月这才注意到,眼前这个不过十三四的女孩,身上的衣服缝补的痕迹很重。
沈意瞧见她没有动作,索性拽起她的手腕,在袖子上擦了擦,甚至还仔细揉搓着淡月的手指:“姐姐一进来没有像我一样席地而坐,而是安静地站着,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小姐,有礼教。不像我,有爹娘生没爹娘养……”
后半句,声音越来越小还带着些许哽咽。
“好了。”
淡月看着自己被仔细擦干净的手,结合方才的话,突然感到一阵心疼,连眼神又温柔了些:“如果出去了,要紧紧跟着我,我保护你。”
沈意的眼睛比方才瞧见甜羹时更亮上许多,下一瞬,眼眶红起来,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嗯!谢谢姐姐。”
在这样未知的环境里,她们依偎在一起,没有鲜活灵动,却有着无法言说的安心。
不一会儿,淡月感到身侧传来轻轻的呼声。
淡月一双明眸轻轻弯起,看着熟睡的沈意,不禁感叹道:“到底还是个孩子。”
沈意敢睡,她却不敢。到了新的环境,人少了,吃食也精致许多,这不免让淡月起疑。但这里的人嘴紧得很,无论她怎么变着法的打听都无济于事。面对未知,她除了强撑着精神,别无他法。
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她是被绑架来的,身上穿着的破旧衣衫,淡月猜想许是这里的人为了掩盖她的身份,为她换了衣服吧。毕竟绑架恒王独女,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情。她那宠溺女儿的爹,最是天下闻名。一句“淡月吾女,千金不换,尔等皆是无福之人。”走哪儿炫耀到哪儿。
也不知道王府那边,何时能寻到她。
只是在此之前,她需要保证自己绝对的安全。思绪想到此处,她瞥了一眼面前的女孩,玉唇轻启:
“或许,可以带上她一起回府。”
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着“咣”的一声,门被不客气地踹开。
淡月虽然面上不动声色,却免不了在心里一惊。
身侧的女孩蹙着眉,正打算揉眼睛的手一下子被人擒住。
沈意吃痛:“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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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什么,放开我!”
淡月忍不住出言制止:“住手!”
为首浓妆淡抹的女人正玩弄着涂的绯红的指甲,一副玩味的样子对着手下嬉笑:“住手?她还真当自己是千金大小姐了?”
此话一出,引得其他几个大汉哄堂大笑。
他们不识得她的身份?
淡月沉眸思索一刻,怕是绑她来的人没有告知身份吧,她决定不提恒王,免得提前惹祸上身。
虽说淡月并未回嘴,可身子却横在沈意前面,十分坚定。
可那几个大汉却不怵她,用满是肌肉的胳膊一推,淡月便没站稳跌倒在地。
沈意被带走了。
直到月亮悬挂天际时才□□干净净地送回来。
沈意雀跃地在淡月面前转圈,展示她的新裙子,可淡月却无暇顾及她的情绪,她正仔细检查着沈意因泡水太久有些皱褶的手指,还有沈意身上飘散着浓郁的味道。
她突感一股怒气直冲心头,愤恨的使劲砸着门,一贯温柔持礼的她破天荒地叫喊:“出来!你们给我出来!”
外头看守的似是被她的气势吓到,索性叫来先前的女人,女人到时,听到他们恭敬地喊道:“橙娘。”
门一打开,淡月便冲上去拽住橙娘的衣袖,手接触的位置被揪成皱巴一团。
她几乎是怒吼出声:“她还只是个孩子!”
橙娘的眼神有一瞬充满厌恶,她伸手想拨开衣袖上的手,却在接触到一瞬间想到什么,手换了个方向,衣袖索性让淡月继续攥着。
淡月感到下巴一疼,肮脏的字眼窜入耳朵。
“小丫头年纪不大,春事怕是懂得真不少呢。”
此话一出,四周响起几个壮汉不怀好意的笑声,淡月的脸蹭地一下绯红。还有个壮汉趁机想摸一把淡月的身子,被橙娘瞥见打了回去。
“许爷点名要的她,你也敢碰?”
壮汉悻悻而退。
淡月还想据理力争,却被橙娘甩开手压制住。淡月心里浮上十足的挫败感,眼下她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女孩,能拿什么去和这些人争?
橙娘走时留下幽幽一句:“淡月姑娘啊,你的福气可在后头。”
淡月喘着粗气,眼神绯红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沈意此前被淡月突然而来的怒气吓得不知所措,只能待站在一旁。见人走后,才小心翼翼地接近淡月,悄声问道:“姐姐,你怎么了?”
淡月的心里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该怎么向只有十三四岁的孩子去解释,她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再有自己的孩子了。
她也还只是个孩子啊。
打从沈意一进门,身上的味道就让淡月起疑。那是红花,他们定是用红花泡水让她沐浴。从她手指的褶皱程度来看,一个时辰的药浴是有的。
红花过量的药浴,会让女人一辈子失去孕育孩子的机会。
淡月转头看向窗外,一种深深的无力感仿佛要将她吞没。
就像三日之前的二十九岁生辰,她被最信任的男人一箭穿心。
身与心同时被撕裂的感觉,如同置身于无尽深渊,无光、无声、无感,从未体会过的孤独像水一样包裹着她。
她漂浮在水中,就像水消失在水中。
“沈意。”
“我们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