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渊序扶起容器的边缘,他下意识以为自己睡在浴缸里,仔细一看,旁边还有一块电子面板,上面布满密密麻麻的数值和指标,上面列着人体微量元素含量,酸碱度,温度,还有他看不懂的指标。
他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喉结,胸膛,内心一怔,下意识地撑起双手。
等等,这种感觉是……
他下意识走到等身镜前,棱角分明的脸庞,下垂的眼眸,滚动的喉结,身躯的肌肉曲线起伏有致。
一霎那,他甚至没认出来镜子当中的是谁。
时渊序扶着头,额角隐隐有青筋在跳,自己终于变回人身,可他原来是□□,恨不得钻个地缝遁走。
此情此景,除了他,还有谁见过?
气血腾地上涌。这似乎是个实验室。他看到实验室里台面的一个名片夹,想起昨天正是湛衾墨带着自己回了家。
屋内很安静,没有其他人的声息。他这才安心了几分,踏出了房门。
书房,卧室,客厅,他绕过门廊才渐渐终于找到了一处衣帽间,沉黑雕花的衣柜门被他猛地打开,他硬着头皮打算从里面搜一件衣服穿。
打开衣柜后他愣住了。
对方的衣服一套接着一套,从领带到内衬,从胸前的钢笔再到衣领的花纹,再到袖扣,都是搭配好的。
整体上显得成熟而又知性。从头到脚还都透露出一丝价值不菲的气息。
这是湛衾墨的衣柜。
时渊序眯起眼来,玩味却又揶揄。
这些年,对方倒是混得不错。
起码在装模作样上,对方从不吝功夫。没准时常参加重大的社交场合,与人周旋。
他继续翻着下一件衣服,可忽然间,看到某件衣服的那一霎,视线猛地一颤。
那克制住的脸色,骤然间也动摇了几分。
只见衣橱尽头,有一件挺直深蓝的军装,肩侧的星级军衔熠熠生辉,金黄的穗辫垂泻在肩侧。
那是——
那是他本该穿去联席会议的军装。
而他那天转身前往了与斯堪国对抗的战场,军装本该被血浸透,可如今平整如新,没有任何一丝污垢和血渍,每一寸线条熨烫成锋利的边线。
时渊序触碰至衣服的手,下意识地一颤。
……
他心乱如麻,既定的判断,忽然像是狠狠打在自己脸上的一掌。
军装应该是在敌人的手里,或许还在黑市那场大火里焚烧殆尽。
漫不经心,轻浮散漫,这是他眼中的他——可冒着风险只为拿到一件衣服,却怎么都不像是一个骗子该做的事情。
更何况,那件衣服是他的。
是巧合,还是对方其实就是为了……
时渊序敛了心绪,以对方这几年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事实摆在这,对方没准都把他忘了,他更不必自欺欺人。
或许对方本身就有收藏的习惯,那军装本身也确实赏心悦目。
嗯,没必要多想。
时渊序硬着头皮的找了一件还算合适当下穿着的衬衫和外套,裤子。只好咬牙切齿地穿上。
他不可能穿着自己的军装出门,那套制服过分隆重,走到哪都会引发不必要的关注。
——
时渊序猫着腰出门走下阶梯的那一刻,迎面的独栋别墅也出来了一个人,那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女性,穿着紫色丝绸长裙,诧异地看着他。
张姨是十三区的女老板,平时邻里间还会举办一些烧烤派对混混脸熟。但他们都暗地里关注隔壁的湛教授,对方独来独往,很少参加邻居间的交际。
也是,对方一表人才,大学教授,平时待人接物文质彬彬,自是作风淡泊,可听说还是单身,这不让各个阿姨辈的人心花怒放,争先恐后想介绍自家的孩子给对方。但果不其然,湛教授礼貌但冷淡地拒绝他们,说无心谈恋爱。
可如今张姨见到了,对方住宅走出了一个大男孩。
大男孩有着微微米色的肌肤,剑眉,栗色短碎发还微微有些翘着,故作严肃的面容挡不住才醒来的慵懒气质,穿着藏青色针织衫和白色内衬。
按照他本来棱角分明的脸,本应该很英气,可如今穿着针织衫,却像是磨去了棱角。像是大学里帅气阳光的学弟,赶来主人家里当做做兼职。
张姨手里准备送给邻居的柠檬派差点径直从手中掉落。
她可是见过湛教授也穿过同一套衣服。
难怪许院之前介绍给他的标志闺女他也看不上,原来早已经和这种有着狼狗气息的大男孩同……
时渊序此时也注意到了对方的眼神。
“哦,”时渊序头皮发麻,随手拿起住宅门口信箱里的电器维修广告,“我是来负责给全息电视上门维修的,现在上门维修享受八折优惠。”
“哦……原来是。”张姨忙赔笑,“我就说嘛……所以现在维修工都是些大学生了?”
“嗯,我先走了”
时渊序面对女人的调侃神色僵了僵,他不擅长装模作样,马上匆匆离去,比起那些路人的怀疑,他更怕一不留神湛衾墨就回来了,然后,撞到穿着对方衣服的他。
那个时候,他时渊序一定考虑换下一个星球生活。
——
帝国联盟第三区的酒吧街,人声鼎沸,此时才夜幕邻近,但已有喧嚣。
迷幻电子乐伴随着交杂的霓虹灯,氛围微醺。时渊序在酒吧台前沉沉地闷了一口酒,目光暗沉。烈酒入喉在撕扯着他的喉管,可仍然压不下心头那股躁动。
“你没事吧?”死党周容戚此时懒散地倚靠在旁,忽然掐住了对方的手,看着某人脸庞已有了微醺的红。
“先不说我周小爷虽然啥事都能干,但你要那个抑制剂干什么,那是兽人混血抑制变身用的。”
“没有那玩意,我会……”时渊序愣了愣,他本想坦诚,可终究难以开口。自己堂堂一个帝国联盟的战将,转身变成一个柔软的小绒球。只会让人看笑话。
这种药是给兽人混血用的,据说能够遏制变身期。
他决不允许再发生黑市那场闹剧,正如他不想再一次在任何人面前暴露软肋。
尤其是在那个男人面前。
“我只是帮朋友带的……不是我自己用。”
周容戚啧了啧,“懂什么懂,抑制剂还得我亲自走私,什么人敢动用你死党我这层关系?您这是顺手把我卖了,还借花献佛?”
时渊序看见周容戚更加打量了,他硬着头皮,胡说八道道。
“我交了个特殊血统的朋友,就顺手送个人情。”
周容戚眼神意味悠长,他跟时渊序同在军校四年,还是上下铺的关系,更不要说对方后续去了封闭的第三军区,关系网更是简单利落,堪比一张白纸。
“哟,你那朋友……大概跟你关系不简单吧?”周容戚扬了扬眉,八卦似的凑近,“你消失那几天,军队搜都搜不到,连斯堪国军方都地毯式搜查了两轮,跟外界就跟隔绝了联系似的,如今却完好无损地回来。别告诉我,‘囚禁’你的就是那朋友?”
时渊序闷了一口酒,“嗯,确实有人救了我。”他顿了顿,“不算囚禁。”
对方分明是不让他逃跑的,但说自己被囚禁,显得他太废物。
……尤其是自己还是一个被掌控在掌心的小绒球。
“不过你毫发无损,难道是被劫去做压寨夫人?”周容戚心直口快地评价,“怎么,那人对你不错?”
时渊序此时幽幽地回视,压寨夫人?
他还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
可话说回来——做对方的宠物,又比这个好得了多少?
在对方手上,他甚至像是一条狗。
“能把你从战场前线救下,那人不是普通人吧,还是对方对你另有所求?”
时渊序眉目紧锁,他没吭声。
对方一向没个正经,可偏偏猜中。
湛衾墨救他——确实是别有所求。
在那般的巧合之下,湛衾墨偏偏救他,本应有无数的答案。
有那么一霎的恍惚,他甚至以为对方在黑市一眼就认出了自己,否则不至于如此铤而走险。
可湛衾墨那么一说,他才知道自己不过是明码标价的医学案例罢了。那些年积郁在内心中,无法释怀的,忽而就像一场笑话。
他倒也没什么别的指望,过去他巴巴地乞求对方施得一点善意,他俩非亲非故,一切靠他硬生生强留,如今少年长成了男人,再也不是肆无忌惮朝大人撒娇的小鬼,两人便分道扬镳。
对于对方而言,他不过是萍水相逢的一个小绒球罢了。
他们注定不会再有交集。
“既然回来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时渊序说道,“你也别担心,我没事。”
“跟我客气什么?”周容戚很哥们地伸手搭在他肩上,“以前军校的时候,都是你罩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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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给我个机会帮帮你,我也舒坦一点。”
——
时渊序变回人之后,又果断回到了军区,很快投入到秩序森严,节奏繁忙的军队生活。
他那天请周容戚查湛衾墨,尽管这么多年来,他从不愿做到这一步。
说好该忘的,可他重逢见到的对方的第一面,黑市,港口,对方浑身上下那肃杀的气息,都像是在跟他说,对方并非他想的那么简单。
可结果大失所望,对方这七年的踪迹离不开本行。三年深造,两年跨星球访学,再两年被人才引进医学院,接手星球级项目,带领团队拿奖,编写教材。除了对方偶然出席一场大型慈善晚会,对方再无专业领域以外的活动。
时渊序沉着脸看向厚厚一叠对方的“研究经历”,随手便将资料烧了。
对方履历很充实,踪迹却全然与他无关——
嗯,再好不过。
跟他想的一样,对方没半点人情味,早就把七年前那个可怜巴巴的小屁孩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竟然还耿耿于怀。
时渊序决定把那几天与对方的相处日常都从脑子里删除,假装什么也没发生过。
如今,小组才刚结束了一场军舰巡查任务,军事基地的停泊点陆续有飞舰落地,飞舰刮过上空有震耳欲聋的引擎声。
此时,舱门打开,走出一个英挺的身影。
时渊序穿着立领作战服,他下舰便是核对完巡视过的星球名单,确认无误,便眉目稍显缓和。
这是他重回军区第一个任务,他的心态却大不同以往。随时可能变成小动物,就像是头上悬着一柄剑,深怕下一秒自己就丢人了。
此时,其他军队成员仍然保持着端正的站姿,对陆续巡查回归的队员行注目礼,但私底下还是忍不住打量着早已下了飞舰的时渊序。
那日足以轰动全联盟的联席会议上,诸位老将等待着上台接收功勋,却唯独他的位置空了下来,总统看着领奖台上的空荡位置也怔了一怔,以为他是战死的英烈,差点让自己的秘书送上挽联。
如今,知道对方安好无事归来,那些传闻更加带了一种传奇色彩。
本来所有人心想,时上校劫后余生,起码也掉了一层皮,不料这次回来,对方看上去精神矍铄的样子,活似……被人好好招待了一番。
“时上校您……这几天没事吧?”
时渊序凛冽地扫了探究的下属们一眼,很快就逼着他们把那些到嘴边的话全部咽了下去。
他很满意现在这副状态,再也不是什么可怜兮兮的小动物,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人头皮发麻。
——
门开。
湛衾墨视线扫过室内,蓄着冰蓝色液体的透明缸内,波光清浅,如同镜面平整,里面空无一物。
缸边缘的按键在暗处发出幽幽的光芒。其他室内器材,检验设备都岿然不动。
一切都井然有序,就恍若从未有人来过。
湛衾墨只是漠然地看着这一切,正如他在神座上也如此那般的漫不经心。
普通人不见了东西都得心烦意燥,如今在他这倒是平静得很。
但他鬼使神差地将手伸入缸内的冰蓝色液体,沁凉的水漫过手背,仿佛想感受水淌过对方躯体的余温。
可终究没有一丝温度。
这个液体是构成人体物质的元素液,能够促进对方变回人形。但普通的动物浸久了则会致命,元素液中有许多普通动物无法吸收的物质,摄取量过度能使内脏衰竭,然后死亡。
即使小绒球是个纯种动物,在液体中一动不动,他也只会冷漠地视作是死去的试验品,不会有任何心理波动。
然而,他一早就认出了他,一开始他就知道这种情况不会发生。
联想起种种小东西在自己面前变扭又倔强的伪装,却尽数被自己揭穿。
他嘴角划过冷然的笑意,却也不过是一闪而过。
湛衾墨又走到了衣帽间,看着衣橱里推拉过的衣架,他目光渐渐停落在那套军装,穗辫垂落肩头,胸膛硬挺,腰线收紧,甚至能联想起这套军装的主人应有的身段。
只是这套军装的主人明明看到了这套衣服,却依旧碰都没碰。
他眉头不禁一扬,似乎有所兴味。
看到另一个空缺了衣服的衣架,他的眸色更深了几分。
嗯。
小东西,比起自己的衣服,你更想穿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