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岁秋察觉到楼下的动静，又听见隔壁的关门声。
看了两页，心里沉不住气，很快就下了楼。
一眼就看见摆在茶几上的茶壶，和散落在沙发上一沓体验函。
她踮着脚尖折返，换了件漂亮的裙子从房间出来。
“晚穗姐姐回来了吗，”她在阮茹玉旁边坐下，“这是带给姨妈的礼物吗？”
阮茹玉点头，“她买的，只是拆出来看看。”
茶壶色泽浓郁，碧玉润泽，外壁绘着三条鳜鱼，同向游弋，明快自然。
“与玉阁，”阮岁秋看着打开的宋锦锦匣，轻声念了一句，若有所思。
“这里有五张，我们一起去吗？”阮岁月眼里闪着光，很期待地问。
“你姐姐的，她得问问老板，”阮茹玉切果盘。
阮岁秋轻声哦了句，手里拿着一张，翻来翻去地看，捏在手里不住地打量。
阮茹玉看她爱不释手的样子，抿了抿嘴，没说话。
“姨妈不想去吗，给姨父做个茶壶，他肯定开心。”
“哎，姨妈手笨，浪费一张，”阮茹玉摆手。
阮岁秋摸了摸，邀请函外封字用银色绣线缝制而成，打开金属合扣，内页是珍珠光泽纸，雅致缜密，质感细腻。
这家店在网上热度很高，过去专供皇家御用瓷器。
新老板是行业内的佼佼者，接手家族产业，不到两年开了几家分店，拿过不少最高级别的奖项。
老板不常在店里，她除了头回被大小姐朋友拉去玩时，匆匆见过一面。
那人不苟言笑，上位者的气息足以迷倒小姑娘。
当时没有看够，后来试图偶遇，几回都失败就没再去了。
阮岁秋买不起那里的东西，但存过几张那家店的陶瓷项链图。
镶钻款的很贵，想找第二任男朋友要过，结果还没买成就分手了。
“姨妈问一下晚穗姐姐吧，五张还挺多的，我也有点想去。”
阮茹玉停下切瓜的手，露了个笑，“好，先问问。”
“穗穗，”她略微提了声，朝二楼喊了句，“下来妈妈问你个事。”
宋晚穗模糊地应了一声，要做鱼了，先扎个头发。
她放下手机，从包里摸出一根发簪，游鱼的簪首活灵活现，俏皮可爱。
她边走边用发簪把长发松松地挽起。
簪首的鱼尾拖得很长，微曲伸展，温润细嫩，质朴又清透。
下楼梯，脚步又轻又稳。
轻飘飘地瞥了一眼，在单人沙发里落座。
空气静了一瞬，阮岁秋怔怔地看着她，楚楚动人，撩人而不自知。
“穗穗，你那老板说了想去吗，”
“哦，那我再去问问。”
折返去房间拿了手机，又在客厅单人沙发坐下。
小猫拍了拍“陆老板”
阮岁秋无意识地盯着她露出的腿看，白而细腻，每一处细节都恰到好处，连大腿外侧的一点暗红色小痣都添了诱惑。
她指尖抠进掌心肉里，呼吸都困难，心口冒了很多汗。
输得彻头彻尾。
“岁秋看着也想去，有多的话分一张给她，”阮茹玉推了推果盘，“吃点？难得想找你要东西，别太小气。”
掌心里捧着手机，刚发来一条新消息。
沧渊：好
沧渊：那你先去一次
沧渊：还剩下四张，可以一起去两次。
宋晚穗叉着一块哈密瓜，半天咽不下去了。
“人怎么说？”
她难以启齿，含含糊糊问：“怎么了，妈妈想去吗？”
她双颊圆润，长相古典大气，眼尾微微翘起，无需心机妆，就足够无辜惹怜，让人想抱进怀里疼爱。
垂着视线盯着邀请函，犹豫不决的样子也十分可爱。
阮岁秋视线在她脸上扫来扫去，没有落点。
“岁秋想去看看，”阮茹玉发现她前面的话没听进去，“有多的吗？”
“可以给一张，”宋晚穗斟酌道。
“那太好了，”阮茹玉用眼神示意坐在一旁的人，发现她走神，用手腕推了推她，“岁秋，收一张去。”
阮岁秋咬咬唇，想起她需要跟人打好关系，以后有事才能问。
“能和晚穗姐姐一起吗？”
“啊？”宋晚穗有点为难，半天说不出话。
那是三人行吗？
想起陆老板口无遮拦，猫来猫去的，就苦恼。
“可能不太方便，还约了别人。”
“谁啊？哪个女孩子？就带着岁秋一起认识下呗。”
宋晚穗鼓着腮帮子，嚼哈密瓜，无措道：“男的。”
“……”阮茹玉看她这身打扮就觉得不对劲，合着都快谈上恋爱了。
她眼神复杂，“那你这裙子？”像个洋娃娃，但裙子可真短。
“老板送的，”突然换了个话题，宋晚穗赶快接上。
“不过也没别的，他嫌我身上甜甜的不好闻。”
“……”更可疑了。
员工真要和老板凑那么近吗？
阮茹玉微张着嘴，没说话。
“晚穗姐姐，”阮岁秋突然出声，目光真诚，“带我去吧，我不会打扰你们的。”
宋晚穗脑海里跳过几个方案，偏偏陆老板说要一起去两次。
她叹了口气，不带人，显得她和对方真的有些什么，但带了，万一气氛奇怪了怎么办。
她还记着以前阮岁秋要挟她说的那句：就不怕我告诉他你的秘密吗。
不怕，但却又有点介意。
“没事，让岁秋一起吧，”阮茹玉疑心病要犯了，恨不得抓个人替她看着点。
“……好，”宋晚穗看手机，看果盘，再把两人看一遍。
果然不该随便回来，早点做完鱼就走吧。
宋晚穗站起身，“家里什么鱼，我去瞧瞧。”
“我也不认得，”阮茹玉跟着往厨房走。
啊，是草鱼。
来这么久，还没吃过酸菜鱼呢。
说起来，她对鱼的兴趣还是从酸菜鱼开始的。
那时还小，还没接手家业。
一个人到极其偏僻的景区边上，深夜九点空着肚子，本不抱希望吃到什么东西。
有家小店，周围商家接近打烊的状态，里面还客人爆满，她忍不住坐下等了四十分钟。
那是家川菜馆，她点了个酸菜鱼和西红柿蛋汤。
宋晚穗饿着肚子也不走，别人桌上的菜色都很不错，她看老板娘给别人一道道上菜，心里期待越来越高。
没想到，那道酸菜鱼在她尝过的鱼里能排进前几的，麻辣酸香，口感滑嫩，入口即化。
鱼是用黑鱼做的，她待了两天，吃了三顿酸菜鱼。
后来，为着那川菜老板的手艺，又去了几回那个偏僻的地方，尝遍了他家的大部分菜。
她从小天赋高，即使没找老板交流，吃几回也懂了用料和流程。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鱼新鲜，用的是湖里捞捕的，肉质极好。
这点就做不到了。
宋晚穗垂眼看已宰杀，但还没有处理干净的草鱼，浅叹了一口气。
用惯了陆老板家质量上乘的鱼鲜，居然有些由奢入俭难的感觉。
“咋了穗穗，难做吗？”阮茹玉紧张问，“随便发挥，这鱼是朋友送的，不花钱。”
宋晚穗冲洗鱼，翘着嘴角，她看了忍不住又出声：“万一失败了，还想再试一回，妈妈也可以去给你买。”
“没问题，”宋晚穗给她比个手势，“我超爱这道菜，只是馋了。”
“有东西要让爸爸带吗，”阮茹玉问。
“不用，手机下单让人送就行。”她选了一些需要用的食材，预计二十分钟就能送到。
宋晚穗先处理草鱼。
把鱼背开，顺着骨头切开，洗净黑膜和黏液，片了鱼。
鱼片抓出黏度，增加柔软度，再加蛋清，用淀粉抓匀。
等食材到家，她就可以往下做了。
-
阮岁秋是被酸香气吸引下来的。
把邀请函拿回房间里收好，搜了一圈没发现与玉阁的活动帖子。
转头去查陶艺的攻略，回头做些漂亮的小东西发微鱼。
收藏了十几个干货，五个视频，就嗅到一股又酸又辣，还很好闻的味道。
像是快做好了。
她下楼去了厨房，悄悄摸摸地站在宋晚穗身后，看见已经在炒鱼。
阮岁秋举高手机，开两倍焦距，把人隔在外边。
想了想，又重新拍了有手入镜的照片。
才退出厨房，在客厅等待。
等宋晚穗做好，趁着人还在收拾锅具，她看准时机就冲进厨房，把一盆鱼端到餐厅。
调成诱人的美食滤镜，又是一阵拍，每个角度都存了一份。
阮茹玉坐在沙发上笑，“岁秋这么积极，看来也是被馋到了。”
宋父拉起她，“我们也过去，不管好不好吃，找点词，多夸夸。”
走近了，酸香气更浓郁，两人都忍不住咽口水。
“穗儿啊，别忙活了，快来先吃。”宋父道。
宋晚穗应声，发现鱼已经被人端走了，也走出厨房。
酸菜鱼整整一大盆，鱼片沾着金黄的汤汁，酸菜色泽翠绿，表面上撒着香菜和红辣椒。
鱼肉柔嫩而不腥，经过处理，肉质比寻常的草鱼吃起来更细腻柔软。
鱼片上沾着的汤汁非常浓郁，酸辣中带着爽滑的口感，数种辣混合后，甚至能吃出一丝由辣带出的特殊鲜香，强烈地刺激味蕾。
宋晚穗网上订购的酸菜，选了有名的品牌，酸味足，吃起来脆嫩清爽，口感醇厚。
加入的酸菜并没有破坏鱼肉的浓郁风味，反而加重了酸爽的鲜香味。
四人围坐桌前，一言不发，埋头吃个不停。
宋晚穗见怪不怪，吃了几口，就准备去陆老板那边忙晚餐。
她一起身，两只埋头狂吃的小鱼跟着动了。
宋晚穗翘了下嘴角，还挺乖。
阮茹玉硬生生把她拉回座位。
“穗穗等等，”宋晚穗吓了一跳，她吭哧憋了一句，“我们还没夸你呢。”
手推推宋父，他严肃道：“太好吃了，真可惜只有两条。”
阮茹玉紧接上：“明天就没得吃了，太遗憾了。”
两人看向阮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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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她张嘴又合上，最后干巴巴道：“如果，明天也能吃到就好了。”
宋晚穗眨眨眼，“好，知道了。”
又多坐了几分钟，到了四点，她匆匆忙忙离开。
阮岁秋也回了房间，开始选最新的照片。
锅里的鱼，出锅的鱼，俯拍，斜拍，平视角，凑了五张图。
另外，又添了一张自拍，一张与玉阁的邀请函外壳，一张内页珍珠光泽纸的细节照。
写了文案，再一口气添加发送后，她松了一口气。
今日份的分享，终于告一段落。
留言渐渐涨了，很多人评论相似的话：终于又发鱼了，一直担心认错人了。
阮岁秋心沉了一下，前思后想她改了个折中的昵称。
是否将微鱼昵称“岁岁有今秋”修改为“今天来点鱼吗”？
阮岁秋两眼一闭，点下确定。
她心跳加快，有种割裂感，现实和理想状态的她变成了两种人。
新增很多的粉丝，但某种程度来说，是偷来的。
模糊地写昵称，即使后期被扒出来，她也好辩解。
不过，说不定到时候，她也学会做鱼了。
发完照片，换完昵称，当天粉丝又涨了两百。
没想到，夜里过零点，有个全网粉丝上亿，关注人数仅200多的超级大v突然关注了她。
不到一小时，她的粉丝破了五千。
阮岁秋喜悦又惧怕，她压抑激动，点开对方主页。
个人简介里，显示鱼餐十级(满级)，锦鳞直播连续两年美食类直播第一名。
阮岁秋不太懂这些，搜索了一下，至今鱼餐十级仅三十七人通过考试。
十级需要掌握五十道以上的鱼餐。
报名考核时写下擅长的菜单，考试时从中随机抽题五道菜，获得国家顶级评委认可，才通过考核。
此外，评审条件里写明，通过考核的候选人必须拥有自己的餐厅，日均接待量超过一百桌次，才能拿到十级证书。
在获得此殊荣后，持证人提供的照片与简介，将会永久展示在鱼餐考试官网首页，以及国家餐饮行业协会的首页，相当于流量巨大的免费广告。
而且持证者的餐厅，也有了年度十大餐饮品牌的优先评审条件。
阮岁秋翻了下大v的照片栏，一大半是餐桌上的鱼，以及一些攀岩、赛车和旅游的风景照。
没找到他的照片，反倒是翻了评论区，看见有人发他的表情包。
很帅气地翻白眼，添加文字：真叫人难以下咽。
傲娇地翘着嘴角，添加文字：香吗，我做的。
阮岁秋感觉图还挺糊的，又去官网上找到他的那一栏，里面的少年在一众的秃顶胖老头照片里显得格外出众，意气风发。
或许是对比过于强烈，或许是才华横溢的少年光环过于耀眼。
阮岁秋看到的第一眼，心脏就被狠狠地击中了。
“hi”
她主动发消息给对方。
阮岁秋焦急地等待，在聊天框停留了十几分钟，都没有退出去，生怕错过对方的消息。
你的鱼焦了：hi，我们是同级。
“啊，好巧，”她指尖颤抖地发送。
等待回复，正想再多写几个字时，对面又发了一条。
你的鱼焦了：我也在a大，开学见个面。
阮岁秋瞪大眼睛，见面吗？
你的鱼焦了：我把圈里朋友介绍给你，他们应该也会感兴趣。
你的鱼焦了：你做的东西挺有趣的。
你的鱼焦了：以后能尝一回吗？
阮岁秋一句话都不知道怎么回，她想见面，但又没准备好。
那边等了一会，没有回复，又继续发。
你的鱼焦了：你考级了没
今天来点鱼吗：没有
她斟酌回复。
你的鱼焦了：年底想考吗？
你的鱼焦了：我家里人有当考官的，到时候帮你联系
阮岁秋想了想刚刚搜索到的信息，考级可以直接跳到八级，也有开店要求，日接待量只需达到二十桌即可。
今天来点鱼吗：我想开店了以后，直接考八级。
你的鱼焦了：挺好的，你会多少菜啊
你的鱼焦了：感觉做了好多
今天来点鱼吗：不如你厉害，会得没有那么多。
看他没有继续深入，阮岁秋赶紧转移话题。
今天来点鱼吗：开学挺忙呢
今天来点鱼吗：学校里参加了好多社团，舞蹈啥的，艺术团之类的。播音也想要去，听说选拔有很多轮。
你的鱼焦了：哦，我认识一些学长学姐到时候给你引荐
今天来点鱼吗：谢谢哦
阮岁秋心里的鼓点越来越响，抱紧了被子，把头埋进深处，偶尔瞥一眼手机。
你的鱼焦了：你声音很好听
你的鱼焦了：手也好看
阮岁秋咬咬唇，没有回复。
你的鱼焦了：你看过我直播了吗
她在输入框里停留片刻，最后还是写下了看过一点。
你的鱼焦了：觉得我怎么样？
阮岁秋呼吸一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