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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 第 30 章

作者:琉西_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入夏以来接连下雨,今日是难得的好天气。


    日耀光暖,叶漏碎影,一派清明之景。


    谢府,观微山斋。


    棠惊雨坐在檐下饮酒。


    山斋前的梧桐树绿荫浓浓,一株株翠如碧玉。


    谢庭钰寻过来的时候,瞧着眼前的景致,都有些佩服她——真会找地方,连他也跟着沾光。


    他挨着她坐到条凳上。


    耳畔传来时起时伏的啜泣声,很快——


    “你把我毁了。”


    棠惊雨苦思良久,终于为此番愁绪找到一个缘由。


    她花了很多年才砍断的爱恨嗔痴、情仇悲苦,近日来接连复生,呈现雨后春笋般的疯长之势,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吞没。


    如果不是他,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谢庭钰靠在梁柱上,完全看透她那般自得,甚至希望她哭得更凶些,好将过往的恩怨愁苦通通哭个干净。


    他不紧不慢地回答:“我毁你什么了?毁了你去深山老林当草木精怪的心愿是吗。”


    她:“……是隐居!”


    他:“你知道自己用来消愁的酒,一壶值多少钱吗?”


    她:“我的难过,价值千金。”


    他笑道:“唔——以前你总爱待在拢翠馆,但现在去的地方越来越多。以前不爱理人,现在越来越喜欢同我斗嘴。甚好。”


    这话教她摸不着头脑,胡乱擦去脸上的泪痕,回头看他,说:“你在说什么?”


    他双手抱臂地倚靠着身后的梁柱,瞧着眼前充满困惑的人,顿时明白她前些日子为什么要故意隐瞒缘由不解释清楚。


    原来是这种感觉。


    ——很爽。


    “过来。”


    他将她从条凳拉起来,与自己胸膛贴胸膛地抱到怀里。


    她跨坐在他的腿间,双手揽住他的肩颈,头靠着他的右肩。他身上氤氲着她特制的雪松沉香的清雅香味。


    二人之间相似的熏香交融在一起,分不清你我。


    被他拥抱着,安定的感觉似一阵缥缈朦胧的林间雾气,轻轻笼罩在她的四周。


    她有点痴迷这种感觉。


    半晌,听他说:“你才把我毁了。”


    她立刻回嘴:“你那叫恶有恶报。”


    他并不生气,低低笑出声,胸腔轻震,语调轻柔:“那你就是善有善报。”


    她:“嗯。我跟你都是‘佛祖开眼’。”


    他笑得更大声。


    梦游呓语般的对话,不顾前言,不搭后语,没有逻辑,没有负担。


    轻松的无聊话。


    又过了一阵,他轻抚着她的后背,问:“现在,心情有好一点吗?”


    她沉默几息,才答道:“微乎其微的一点吧。”


    “小骗子。”他搂紧怀里的人,刻意引导道,“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为什么?”


    他:“因为你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就是我。”


    她:“……”


    尽管她不想承认,但从某种角度来说,确实如此。


    他继续强调:“你只有在我身边,才会开心。”


    她:“才不是。我在秋衡山的时候更开心。”


    他:“那你说说差哪儿了?”


    他十分肯定她说不出个所以然。


    她的的确确说不出,但也不十分认同他的诡辩,于是说:“总之就是在秋衡山的时候更好。”


    他:“在我身边更好。”


    “不是。”


    “就是。”


    “不是。”


    “就是。”


    “……”


    棠惊雨不想理他。


    手臂从他的肩颈处滑落,抱住他的腰,闭上双眼,舒适地靠在他的肩臂处,深吸一口雪松沉香的香气,再缓缓吐息,好似近日之烦忧就此消散。


    耳边是风抚枝叶的嗦嗦轻响。恰是:


    初夏临山斋,晴日照梧桐。


    廊下浓荫处,鸳鸯心相拥。


    轻言碎语间,烦愁片刻空。


    耳目全不顾,唯闻沉松香。


    烟雨阁那夜剖白后,棠惊雨就重新搬回岱泽楼住着。莲生身上的毒自然也跟着解了。


    此夜月明星稀,卧室里的一番云雨结束。


    收拾干净后合衣入被,棠惊雨抱着药枕,昏昏欲睡,模糊中看着一个高大的身影掀被上床,如同野兽一样瞬时侵占半张床的位置。


    她抬脚抵在谢庭钰的大腿上,阻止他继续靠近自己,拖着懒音问道:“你为什么要睡在这里?”


    虽说在烟雨阁的时候二人就夜间睡在一起,但是那时误会横搁,她并未在意。


    之后搬回岱泽楼,她连夜被*到昏过去,睡醒后又忘了问。


    今夜大约是明日他要上早朝的原因,她得以残存一点清醒。


    谢庭钰伸手将她的脚握进掌心。“这是我的府邸,我想睡哪儿就睡哪儿。”


    脚心被他摸得有点痒,她想抽回来,可惜又困又没力气,挣了几下就随他去了。


    “可是你之前,都不会跟我睡在一起。”


    话音落下不久,她就睡着了,没有听到他之后回了什么话。


    其实他什么话都没说。


    他只是沉默着将她的两只脚放好,抽出她爱不释手的药枕扔掉一旁,然后等她下意识地摸索过来,将他当做药枕一样手脚齐用地攀在他身上睡觉。


    他十分迷恋这种被她依赖的感觉。


    她说他毁了她,她何尝不是将他毁个彻底。


    这几日,他一直在想应该与她确定何种关系合适。


    过于低贱的关系,不是在侮辱她,而是在羞辱他自己。


    是妻是妾,他没个定论。


    一直停滞不前,就永远找不到答案,因此,他决定带着疑问前进。


    他暗自做了一个规划,一步步打破自我心中的世俗桎梏。


    或许到那时,他就知道答案了。


    休沐那日,谢庭钰强行将棠惊雨塞进马车车厢里,说要带她去玉京城内逛逛。


    马车咕噜噜转到了宣义坊的珍艺馆。


    见了马车,伙计连忙去禀报琼影:“掌柜的,郎君来啦——”


    恰巧今日莹素也在,二人连忙起身,快速整理一下身上的衣裙与头钗,快步迎到马车前。


    身穿宝相暗纹霜色缺胯袍的郎君英姿飒爽地跳下马车。


    琼影、莹素:“见过郎君。”


    谢庭钰利落地朝她二人点头示意,接着转身对垂下来的锦帘道:“下来。”


    琼影与莹素探头去看。


    车厢里没动静。


    棠惊雨不想下去。


    上回是无人知晓的“花小姐”,大隐隐于市,她可以在玉京城里自由穿梭,不必承受任何责任与负担。


    这回却要以“谢庭钰身边的女人”的身份亮相,光天白日,会有多少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会有多少疑问在她身后响起。


    不要被人注意到,否则会有厄运发生——她一直是按这种行为准则生存的。


    谢庭钰在外面倒数——


    “三。”


    她只好硬着头皮撩开车帘,硬着头皮走出车厢。


    他在路上威胁过她,如果不下马车,他就敲锣打鼓让路过的每一个人请她下来。


    恶毒!


    她在心里咒骂道。


    无视众人,谢庭钰直接将她抱下来。


    姿态亲昵,教琼影与莹素面面相觑。


    到底是心思活络之人,琼影飞快恢复神色,刻意忽略东家身边的姑娘,眉开眼笑地上前问道:“郎君今日为何有空来?”


    谢庭钰:“来挑两件首饰。”


    琼影:“正巧做了一批黄金首饰,郎君先看看?”


    谢庭钰:“嗯。”


    棠惊雨只觉四周的每一束目光都黏在自己的身上。


    她像无端被浪抛上岸的游鱼,在原地艰难地呼吸着。


    见谢庭钰要随红裙女子往前走,她根本来不及反应,下意识就快步上前,两只手紧紧攥住他的一只左手。


    谢庭钰停下,回头去看手臂后方低着头缩成鹌鹑模样的棠惊雨,又垂眸看向她那两只惴惴不安的手。


    同样在看的,还有琼影和莹素。


    东家当然不是第一次带女子来店里耍玩,身份都是个顶个的尊贵,模样气质也是个顶个的好。


    只是这一次,这位女子约摸不是什么名门贵女——身边没有随从护卫,还是与男子孤身同乘一辆马车,谁家闺阁小姐都不会这样。


    见过东家与世家小姐们有分寸地言笑晏晏,没见过他如此直白地在大街上将女子从马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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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下来。


    见过姑娘们含羞带笑看东家的眼神,没见过有哪位女子敢如此胆大地握住他的手,紧挨在他的身上。


    琼影与莹素互看一眼,心中惊骇万分。


    更吃惊的地方还在后头,她们瞧着东家眉眼带笑地抬手拧了一下那女子的脸颊,还听他说:“窝里横。”


    说完,二人又见他反手握住对方的手。


    个中关系不言而喻。


    他的一系列举动,让棠惊雨稍稍得到喘息。


    珍艺馆的东家就是谢庭钰这件事情,知道的人不多,故而一众人从后门一路行至馆里的厢房。


    开门做生意,都要牢记“不该问的不问”。


    没人问棠惊雨任何事情,但人人都将目光缠在她的身上。


    黄金首饰呈上来的时候,一掀红绸布,金光璀璨。


    谢庭钰让她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她只想快快掠过这个地方,随手拿起一支掐丝梅花金簪,说:“就这个吧。”


    “既然不好好选,那就让馆里的师父们,”他笑吟吟地看向棠惊雨,“一个,一个,轮番给你好好介绍一下。”


    棠惊雨目光惊愕,一想到接下来的画面就头皮发麻。


    这个恶毒的男人!


    她在心里咬牙切齿地痛骂。


    他不紧不慢地倒数:“三。二。一……”


    “岫玉。”她抢先道,垂眸盯着裙摆上影影绰绰的绣金梅花暗纹,“看看岫玉的。”


    不等谢庭钰出声,琼影立即招手,吩咐手下的人将馆里用岫玉做成的首饰悉数端上来。


    谢庭钰先是看了一眼一直抓着自己左手的纤手,然后温声笑道:“噢——原来你喜欢岫玉。”


    “我记住了。”他补充道。


    一瞬间,岸边的游鱼被涨潮的浪带回大海。


    她活了过来。


    圆桌上摆满精巧温润的岫玉首饰,一行人站到隔间外的六面曲屏后听候吩咐。


    琼影终于忍不住好奇,低声去问一旁的章平洲:“这是谁家的小姐?”


    莹素探耳去听。


    章平洲:“不是谁家的小姐。是府里的姑娘。”


    琼影讶然:“府里的姑娘?怎的从未见过?”


    章平洲:“这会儿不就见到了?”


    隔间里。


    棠惊雨认真挑了一件灵动精巧的岫玉腰链。


    “只要这个?”


    “嗯。”


    “好眼光。正巧搭你这身绿裙。——起来,我给你戴上。”


    棠惊雨以为,扣上岫玉腰链的方式无非两种:一种是他走到她的身后,捻起腰链两端扣上;另一种是他先将腰链围住她的腰,在她的面前捻起腰链两端扣上。


    无论哪一种,二人之间没有直接接触,仅靠一根细细的金链维持联系。


    他哪一种都没有选。


    而是直接捻起腰链两端,以一个搂抱的姿势,将她整个人揽在怀里。


    下巴搭住她的肩膀,垂眸去看手上的腰链如何相扣。


    他故意磨磨蹭蹭,一个简单的搭扣半晌没扣好。


    刚才为了方便他系腰链,她的两只手都举了起来,这下正好放在他的肩膀上。


    缠绵悱恻,含羞贴耳谓情浓。


    这里不是谢府,屏风后还有不少人候着。


    她莫名紧张,声音颤颤悠悠:“好了吗——要不我自己来吧。”


    “姑娘家的东西就是细致。”他在她耳边轻声地笑,“再等等,就快扣好了。”


    四周又静了下来。


    好似只是一息而已,又好似已经一盏茶过去了。


    她对时间的流逝失去了判断。


    在他故意制造的“围困”里,心绪如潮浪起伏。


    她闻着他身上的松沉香,没话找话:“你好香啊。”


    他顿时笑出声:“女流氓。”


    她:“……”


    *


    目送谢府的马车离开,莹素有一种解脱式的怅然。


    她与琼影道:“我一直对郎君抱有幻想。觉得他对那些小姐们的关照,只是一种暧昧的友好。直到今天——原来他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这样的。”


    琼影随之叹然:“这会儿,终于是想通了?”


    莹素:“嗯。一段情思随风去,今后只管自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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