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路途中,麋因就像只跟屁虫一样,紧紧地盯着解构,不停地磨叽他:
“为什么不可以?难道你回溯时间是有局限的吗?你跟我说清楚!”
解构被她烦得不行,站住脚转身看着她,“我是未来的人,我的时间线远远在你之后,但是目前我处在回溯旅行当中,我的时间轴倒转了,所以你的过去对我来说是一种未来,懂了吗?”
麋因当然不懂,可以说是一脸懵逼,“什、什么意思?你刚才不是一直在回溯吗?什么过去未来,对你来说没有影响啊。”
他有瞬间极度烦躁,口气也冲了很多,“这种回溯旅行不是随便使用的,就连夏娃在网络里穿梭都要设定锚点,时间轴凭什么不要锚点?而且我们正负时间相遇本来就是很危险的,弄不好会引发湮灭反应!你知道我冒着多大的危险在送你们回家吗?”
麋因还在瞪着他,就像一个执拗的小孩,“是,我不懂。那你解释给我听,你告诉我要鲁比尼回来要付出什么代价?”
他的眼底抽搐了一下,走上来距离麋因很近,那张气哼哼的脸也贴在她的眼前,“我已经说了,你不能改变你身上发生的事。如果穿过一个宇宙奇点,出现了两条事实,那就必须终结掉其中一个事实,凝缩在一片时间切片里。”
麋因大脑里很乱,用双手抓着自己的脑壳,“你、你能不能解释得再简单点?”
他瞪大了眼睛,凶悍地盯着她,“最简单来说,或者鲁比尼死,或者你死,这回够简单了吗?”
麋因终于老实了,两个人一前一后沉默地穿过走廊,先回到麋因之前在船上的休眠仓,把行李取回来。
梓杉代表黑寡妇星盗团跟麋因做了个简单的告别,“我们得赶紧走了,不然赏金猎人马上要追来了。”
麋因情绪低迷,懒散地应了一声,“你答应我,会认真对待以后的日子,跟沙鲁脱离关系。”
梓杉没有直接做出保证,倒有点像打了个哈哈,“你要是真拿到了冠军,把10个亿拿在手里,我就保证做到。”
麋因长叹了一声,无奈的情绪居多,“我以为你们从家里跑掉了,都是去过好日子了,起码要比我过得更好!”
梓杉比较尴尬,“我过得也挺好啊,多逍遥多自在,整天大口喝酒,大块吃肉。”
麋因复杂的眼光盯着她,半天才开口,“是的,从某个方面来说,这样的日子确实也挺痛快。但是深蓝男爵沙鲁随时可以来,像对待一条沙皮狗一样对待你们,随便骂随便踹。我虽然没有什么立场谈论自由,但是我明白,出卖灵魂与自由绝对是两个对立面的东西。”
梓杉还想再解释一点什么,麋因却不想再听下去,她举起一只手掌,切到两人之间,“如果你想要说点自我安慰的话,还是在心里说吧,我也经常这样,但是别弄得这个场合像两个弱者在舔舐伤口,那也太……可悲了。”
于是梓杉不说话了,她半天也感叹了一声,“你不愧是鲁比尼带大的,你真的很像她。”
麋因眼光奇特,好像在用眼神问:我哪里像那只大蜥蜴。
梓杉自嘲了一声,“我小时候就很讨厌鲁比尼,因为她用弱肉强食那一套教育我们,像是我们两个这种天然的残疾,天生就属于弱者。我以为鲁比尼永远不会看重、尊重我们,所以我跑掉了,没想到……你却用了半辈子的时间,去改造磨炼自己,过削足适履的生活,你才是真的狠人啊……”
“……”麋因没想到,她是这么看自己的,一时竟然无言以对,半天喃喃地说,“但是最后那一刻,鲁比尼她是爱我的,你知不知道,最后一晚,她竟然在给我过生日?”
梓杉还是自嘲地笑,“我明白,爱这个东西嘛,是没法去衡量估算出来的。但是现实的真相就是,夏娃的家族派出鲁比尼这样一个智力有限的混杂种,付出了几十年,就想索要我们这些人的全部东西,她的爱……可太值钱了。”
“……”麋因只能看着她,那个童年时的小伙伴忽然间变得极其陌生,她转过身留了一句话:
“这么多年后我终于懂了,只要不再盲信‘爱’,我就真正自由了。爱才是世界上最大的骗局,人不是因为更感性所以自居更高等的文明,是因为掌握子弹和大炮才赢过其他生物,站在食物链的顶端。”
麋因冲着她喊:“你现在这样,和当初相信弱肉强食的鲁比尼又有什么区别?”
梓杉背着身一挥手,“起码我不会去骗取别人的人生。”
旅行跃迁机被劫持后,是被一伙赏金猎人送回到蓝星北海港的。他们一伙人也是由不同的种族组成,看起来比梓杉的星盗团更落魄点。
靳京低声提醒,“那是因为星盗团背后是瑞亚人资助,这些赏金猎人全靠自己维持。”
麋因明白他的意思,不过现在她有更苦恼的事,“离开蓝星的时候,我丢下了一个烂摊子,现在回去肯定要把整个烂摊子捡起来。”
靳京站在旁边,两人一起依靠着二楼围栏,头顶是被打烂了的观景穹顶,此刻四下一片狼藉,但是他看起来非常平静,乐观又积极,“没关系麋因,我有信心,我觉得只要我们两个人一起对面,什么都会克服的。”
赏金猎人小队的队长走近,用经过语言转换器翻译过来的奇怪腔调问:“你们,跟黑寡妇那帮母夜叉什么关系?”
麋因不擅长撒谎,一心虚眼睛就往旁边瞟。靳京急忙摆出自己那副无辜小狗表情,“我们只是单纯的客人,是受害者,我们不知道什么黑寡妇的啊!”
对方狐疑而警觉地盯了他半天,最后点点头,递过来一支电子笔,“在我们的出警回执单上签个字,别忘了给好评。”
把队长忽悠走后,两人都松了口气,麋因想到了刚才被打断的话题,“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靳京摸了摸鼻尖,“我说,只要我们远离星盗团和赏金猎人,什么困难都能克服的。”
“眼前就有个困难,”麋因有些后知后觉,想起来了一些事情,“我把集体宿舍那间房间退了,所以第一个难题是没有住的地方。”
姜苏城站在疯匣俱乐部的门口,再一次整理了自己领口前的领带,他勉强掩饰着自己紧张的情绪,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胸腔里的那颗心脏正快速地跳动着。
衣着光鲜的生化人在前面引路,依靠它机械构造的大脑,是无法揣摩到人类客人现在的感受的。
姜苏城跟着它走进了金色的走廊,一路通过秘密通道,进入了金色房间。詹雪已经等在了里面,詹议员是很少出现了这里的,一般来说收取“贡品”的行为,属于是雪臣这些家臣的工作,但他又很需要一个秘密地点展开今天这场密谈。
姜苏城倒是对这间房间比较熟悉,但今天的场面令他极其陌生,他束手束脚地坐在了侧方向的小沙发上,与主位上的詹雪沉默相对着。
生化人还在不识相地提供了酒水名册,詹雪划了划手指,无声示意生化人快点离开。
剩下两人现场更加死寂,姜苏城一向自觉自己见识过不少世面,已经可以处变不惊,但是现在他只剩下屏息,连大气也不敢出。
詹雪总算愿意开口,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她回来了,你知道吗?”
姜苏城心里很清楚他讲的是谁,急忙解释,“这是一场误会!她的船被星盗劫了,所以……”
詹雪只用了一声清浅的讥笑,就立马让姜苏城打住了。
“星盗?星盗的那种手段我熟悉啊,不久前我们不是才用过吗?”
姜苏城嗫喏了几下,“可是,麋因遇见的事确实是真的,我能保证她离开时真的心如死灰,她真的无力再搅和中心城的争斗了。”
詹雪稍微停顿,“仅仅是一个麋因,应该轮不到我亲自出面,雪臣就应该解决好。”
姜苏城一时没弄懂对方的意思,嘴上尴尬地应声,“是,是是……”
“我的意思是,麋因这个人不能用‘应该’来形容,她这个人有些邪门,我必须要小心地对付她。”
姜苏城还是那种狐疑的表情,在旁边陪着小心,“麋因在我手里的啵唧电器干了十年,她一直老老实实……”
他又没说下去,因为詹雪又冲着他露出了那种讥讽的浅笑。姜苏城在中心城的生态中虽然不在食物链顶端,总算也是个十分体面的大企业总裁,平时也总是被千百人捧着的,对眼前这种场面十分陌生,他应对得很坏。
幸亏詹雪也懒得为难他,径直地说:“不能让她这个变数继续搅和下去,想办法把她从印视杯剔除出去,马上!”
姜苏城心烦意乱,愁容满面地说:“这轮不到我来管啊,起码……起码也得蓝庭岳先生点头,啵唧电器只是个参与者。”
“不,蓝庭岳不能出面。这样……中心城一直都有传闻,说目前棘手的精神污染都是由夏娃当年发明的神经接驳技术引起的,而且还有很多信息来源,能证明当年夏娃自己就有非常严重的精神问题。我要你秘密公布一些消息,就说夏娃的家族有精神遗传疾病,发动印视杯的观众联名要求麋因参加一场精神审核,必须要她证明自己精神情况良好,并且和蓝星目前的赛博精神病没有联系,才能继续参加比赛。”
姜苏城一愣,马上就懂了,但是依然有点犹豫,“可以倒是可以,但有点过于针对她了吧……而且神经接驳技术绝大多数人都在用,大家想听的话是议会为神经接驳技术背书,保证这种技术的安全性,绝对不是质疑。”
詹雪轻笑起来,看不出喜怒,似乎只是单纯的好笑,“你说的没错,蓝星人们想听的是保证,但是没有人能做出保证,神经接驳技术继续这么大规模使用下去,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谁也弄不清。唯一能肯定的是,绝对不可能放弃这种技术的,它就像是火种,一旦人们体验到它的好处,哪怕冒着烈焰焚身的危险,也依然无法放手了。”
姜苏城体验到了话里玄机,不禁沉默敛容,肃穆地看着他。
“但是事情还是会有代价,大众必须要找一个具体的人来背负代价,而不会去责怪抽象的势力,所以现在把麋因推出来,她就一定会成为那个具体的对象,所有人都会把谩骂朝着她倾倒,就算她本人跟赛博精神病的关联不大。”
姜苏城全程沉默地听着,他的表情严肃,甚至有一点惊恐,因为他很清楚大众的怒火如果朝着某个人宣泄,会是多么恐怖。
“麋因她、她不是一个会安分认命的人,她很叛逆,如果这些真的发生了,不好说她会做出什么反应。”
詹雪竟然点了根烟,独自抽了起来。
姜苏城忽然惊恐地意识到,麋因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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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城府极深的议员兼家主烦得没有主意,甚至在自己面前毫无顾忌地展示了出来。詹雪原本就很有几分女相,半长不短的浅棕披肩发,加上头顶迷离的姜黄色暖光照耀下,乍一看真的很像个来泡吧的年轻女郎,他吸了一口伴随香氛的烟雾,优雅散漫地倾吐出来,“她当然会有反应,而且大概率是很激烈的反应,我们要做好准备,尤其要做好心理准备,你不要马上崩掉。”
听到他的要求,姜苏城起先觉得好笑,自己再怎么样也是负责经营整个啵唧电器的总裁,怎么可能会为了一个麋因崩掉?但是当他晚上回到家,真正开始操作这件事时,他确实有点怂了。
姜灿今晚回家了,与他的卧室中间隔了两道门和一条走廊。如果那个家伙知道自己现在正在运作什么,一定会马上喷射着怒火冲过来,和自己拼命吧?
对于这个妹妹,姜苏城一直相当漫不经心,在他的设想里,对方一辈子当个闲散的大小姐就行,最好和大部分贵妇一样,整天就知道买买买,不是做头发就是做指甲,顶多养个小白脸。但是她不,她选择了一条最让他头痛的道路。
姜灿刚洗完澡,用一条干爽的浴巾将长发固定在头顶,还戴着两只卷发器,她坐到光屏前,正和麋因视频通话。
“你总算愿意回来了?当初我就不同意你躲出去,有什么事我帮你搞定嘛,躲到星盟是干什么?”
麋因有点尴尬,摸了摸自己的鼻尖,硬生生地转移了话题,“我有一件货近期能到达北海港,你帮我留意一下。还有,我需要的材料有消息吗?”
姜灿点点头,“搞得差不多了,星盟走私了一部分,上次找詹雪也搞到了一些,剩下的从黑市划拉一点就齐了。”
麋因将话在舌尖盘旋了一番,最后还是讲了出来,“我需要将材料翻一倍。”
姜灿一愣,“为什么呀?”
“因为我要完成新的机甲,目前还在设计阶段。”
姜灿看起来比麋因还兴奋,她没去考虑弄材料的问题,而是一下子扑到了光屏上,“什么新机甲?跟我说说!”
麋因语焉不详,暂时不想多说,而且这一趟星盟之行简直像是一场幻梦,恐怕说出来也很难使人相信。她只能简短地说了两句,“暂时保密,等我真的完成了再说吧,我现在怕的是完不成设计,或者弄不到材料。”
姜灿马上拍了两下胸口,“包在我身上,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我也给你弄下来!”
麋因苦笑了一下,犹豫地开口,“我……我搬家了,暂时住在黑市,等我找到新地方再告诉你。”
姜灿也一阵犹豫,“你的身份毕竟是一个家主,老是住在黑市不太合适,其实我手上一幢老式建筑,曾经是夏娃的祖产,要不然你住进去吧。”
麋因并不太愿意,她想婉拒,忽然看见屏幕上的姜灿不知道看到了什么,脸色一僵,然后演技很烂地转开了眼光,把变颜变色的脸扭向了一边。麋因大约猜到发生了什么,直接问她:“有什么坏消息?你说吧,反正总也要说的。”
姜灿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开口了,“你看官网聊天室,有人搞你,我一时猜不到是谁。”
麋因把通讯器放在桌面,自己也用光屏链接上联邦官网,果然一打开就看到了一个置顶的热帖:《盘一盘赛博精神病的历史,原来是夏娃惹得祸?》
麋因大致扫了一遍,她也不是头一回遇到这种事,这次冷静多了,轻嘲地开口,“我能猜到,不是詹雪就是他叔叔。”
姜灿不像她那么轻松,语气很紧张,“你看看下面的评论,明显是有人在带节奏,看来他们想逼你接受精神审核,他们要逼你退赛!”
麋因一耸肩,“我的精神没有毛病。”
姜灿摇摇头,心烦意乱地说:“但是这种审核的操作空间很大,全看医生的报告怎么写,只要有人从中作梗,甚至可以为你现编一种病出来。你不能接受审核!”
麋因于是应了一声,“我知道了,我不接受。”
姜灿烦得扯掉了自己头上的卷发器,把潮湿的浴巾也丢开了,“可是人家已经出招了,我们不能不接,议论的声音会越来越大,最后会变成一种声讨,到最后嚷到10人议会出手,你依然没有选择!”
麋因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叹息起来,“我知道,退让是没有用的,敌人并不希望我们退让,他们并没有想把我们逼到墙角,他们是想杀死我们。”
她把姜灿说愣了,“你、你这一趟星际旅行发生了什么?我怎么觉得你好奇怪?”
麋因摇了摇头,还是继续嘀咕自己的话题,“和联邦打交道,就像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只有一招好用,就是釜底抽薪。”
姜灿被她的模样吓坏了,急急忙忙地问:“你究竟在说啥啊?你不是真的疯了吧?”
“帮我编辑一条声明——”麋因又将话在舌尖含了含,面无表情地说,“我要代表夏娃,收回神经接驳技术的专利权,没有版权的驾驶员与机械师,不得继续使用神经接驳技术。”
“……啊?”姜灿的惊愕程度没法形容,她已经失去了语言的功能,光剩下瞪大眼睛,直勾勾瞪着屏幕,“你、你、你要质疑印视杯的合法性?”
麋因抿起嘴唇,露出一个小小的笑涡,“既然不好用,那就都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