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之忽然低笑出声,在温棠梨骤然紧缩的瞳孔注视下,他缓缓收拢五指。
结痂的伤口被生生撕裂,渗出一丝鲜红。
“你看~我受伤了。”裴砚之指着自己掌心的伤口。
温棠梨拳头硬了,“我刚刚要是没看错的话,你这伤本来都快要好了,是你又给弄裂了吧?”
他倏地笑了。
那笑意从眼底漫上来,像初春里逐渐消融的薄冰,刹那间所有阴郁与疯狂全都烟消云散。
“早点休息。”
温棠梨恍然失神。
此刻站在月光下的,是她所熟知的裴砚之。
“嗯,你也是。”
温棠梨就这么慢吞吞地走回了营帐。
营帐内还有一个她不曾设想会出现的人。
“小姐。”翠微捧着茶盏,似是无奈地朝她笑了笑,自家兄长端坐在案几前,修长的手指正摩挲着杯沿。
温棠梨有些惊讶,“大哥?你怎么在这?”
温阮抬眸。
烛火在他眼底跳动,问得却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
“你和裴砚之,何时这般要好了?”
“素帛居遇到了些麻烦事儿,我想他能帮我。”温棠梨坐到了他身边。
“嗯。”
“嗯”是什么啥意思?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别在众人眼前与他亲近,温晋不喜欢我们与裴家的人交往密切。”
“可大哥今日,不是当着陛下的面,特意请旨去寻他么?”她抬眼望向兄长轮廓极其分明的侧脸。
他的长相是第一眼看过去很惊艳的类型,细细品鉴后,更觉丰神俊朗,气度非凡。
“自然是,我故意的。”温阮将茶饮至见底,他忽然转头,与她四目相对,“故意气气我们的好父亲。”
“大哥,我以前怎么没觉得你的性格有这么恶劣?”
“有吗?”温阮的语气一如既往地温润,让人听了如沐春风。
这么看来,温棠梨似乎不知道大哥大姐为何讨厌父亲。或许正是因为厌恶温晋,他们才会选择住在书院。
裴砚之此次在山林里消失了好一会,最终自行现身。赵佑安与禁军携带着野猪尸首返回。
温阮什么都没得到,悻悻而归。
更令他眉心骤紧的是,甫一归来,他便看见了裴砚之与家妹在一起攀谈,手上动作何其亲昵。
他想上前,却被胆大的侍女拦了下来。
翠微张开双臂,拦住了他,“公子!还请移步营帐。”
温阮的目光落在翠微身上。
这般以下犯上,足够她挨二十手板了。
“带路吧。”
他突然轻笑,语气温和。
翠微此刻如蒙大赦,连应声都带着颤,“公、公子这边请。”
转身时,温阮的余光扫过远处的温晋。
父子二人的视线在空气中短暂相接,又各自若无其事地错开。
他几乎能听见温晋打碎了牙往喉咙里咽的声响。那个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父亲,此刻只能将满腔怒火憋在心里。
太傅离京,裴家德高望重的老将军与他器重的儿子远在边疆,作为与温晋一样数一数二拥有话语权的家族,他自然已经将裴家视为了敌人。
而此刻,他的嫡长子与裴砚之同窗交好,他那在京城中风头正盛的庶女与裴砚之攀谈盛欢。
他怎么能不气呢?
“好得很,你们一个个的。”温晋甩袖离开。
次日,温棠梨一觉睡醒,神清气爽。
她整理完一切后,出了营帐,抬眼望向窗外,天际却仍是一派恹恹模样,云卷风舒,远山倾颓。
晨光尚未刺破云层,猎场却已喧腾如沸。
昨日那场变故延后的颁奖典仪,竟破天荒改在了辰时。
礼官们显然彻夜未眠,眼底挂着青黑,却还要强撑着精神敲击礼乐。
翠微跑过来,跑得太急脸颊红扑扑的,“小姐!裴二公子找您。”
“他在哪?”
翠微为她指了个方向,但并没有跟着她一同前往。
晨光里,裴砚之的身影晃得厉害。
今天的裴砚之状态明显不对劲,他站在原地等温棠梨的时候,脑袋像是瞌睡一样,一下又一下地点着地。
额前碎发随着动作轻晃,在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阴影。
“果然受凉了。”温棠梨蹙眉,伸手去探他额头,却被滚烫的温度惊得缩回指尖。
“我不知道。”裴砚之声音很小,又黏黏糊糊的,让人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他又忽然向前栽去,额头抵在她肩头,温棠梨的双手都愣地不知道放在哪里。
“温棠梨……”滚烫的呼吸透过衣料,“我想睡觉……”
真是的,想睡觉就回床上睡觉啊,来找她作甚?
裴砚之整个人都烫得惊人。
远处典礼的乐声飘来,裴砚之的缺席无人会置喙,而温棠梨这样不起眼的庶女,更不会引来多少注目。
她搀着昏沉的裴砚之,悄然避开人群。
男性的重量大半压在她肩头,发烫的呼吸扫过她耳际,带着淡淡的沉木香。
秋狝此行,裴砚之只身前来。
他素来不喜欢旁人近身,连个侍卫侍女都不曾带上,温棠梨只在他身边见过一个人——银翎。
或许正是与她的约定,银翎才不得不分身乏术。既要护主子周全,又要为她四处奔走探查情报。
那银翎不在的这段时间,就让温棠梨来好好地照料裴砚之吧。
温棠梨双手叉腰,望着榻上昏睡的裴砚之。
“小小风寒!”
她“唰”地撸起衣袖,露出纤细却有力的小臂,看这架势,是准备大干一场。
“保准还银翎一个活蹦乱跳的裴砚之!”
温棠梨边拧着凉帕子边道,“翠微,裴二公子着了风寒,无人照料,他要在我这儿休养会儿。你把这件事情告诉大姐,希望她别介意。”
“是,小姐。”翠微缓缓退出了营帐。
不过温芷筠大抵也不会在意。
秋狝这些天,她都有带男男女女回营帐吃酒玩游戏。
每次宴席散后,温芷筠总爱红着脸来找她,带着微醺的酒香一头扎进她怀里,“五妹~生气了吗?不,想让我带人回来就告诉我。”
温棠梨总会稳稳接住她,“大姐尽兴便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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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棠梨再三强调过,她不会生气,不会干涉姐姐的自由,她只是劝诫,酒多伤身,还有……不要玩得太晚。
她掀开裴砚之的额发,凉帕子贴在裴砚之额头,凉帕子覆上去的瞬间,裴砚之无意识地蹭了蹭她的手心。
他的轮廓在昏睡中也依旧凌厉,眉骨如剑,鼻梁高挺,此刻却因发烧而软化了些许,连带着那双总是含笑的薄唇也显出几分干燥。
“你一直在盯着我看吗?”裴砚之烧得厉害,偏还要强撑着虚弱的笑,“有这么好看?”
“嗯,好看。”温棠梨坦然应道:“你脸上很干净,没有痘,没有斑,也没有痣。”
裴砚之拖长了音调,“是啊,我最擅长以色侍人了。”
他的脸,确实有资本能说出这句话。
温棠梨面不改色地换了一块新帕子,湿润的布料精准地盖住了他得意的眉眼,“这天下怕是没有人可以多瞧上裴二公子两眼吧?”
裴砚之从帕子边缘露出半只眼睛,眨得无辜,“你啊。”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也盯着我看了很久吗?”
“有吗?”她说:“那还是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的性格比现在讨喜得多。”
原来两人记的,根本就不是同一场初见。
裴砚之的思绪还停留在被她从溪边救起的那日,她好奇张望的眼。
但温棠梨记忆中的初见,是第一次在闹市,她扮作寻常买布的客人,却被嫌贫爱富的势利眼区别对待。
宕机的大脑转了转,裴砚之的嗓子还哑着,却偏要追问:“那匹杭绸呢?怎么没见你裁衣服穿?”
她倾身,指尖戳在他滚烫的额头上。
“裴砚之,眼下都快入冬了,你存心想冻死我?”
“因为我想看嘛。”裴砚之忽然侧过身来,烧得泛红的眼尾微微下垂。
“明年吧。”
“明年那匹衣裳就过时了,我再给你送点别的过去好不好?”他得寸进尺地拽住她袖角,声音越来越低。
“好。”
这个词脱口而出的瞬间,温棠梨意识到,她对这样的裴砚之,毫无办法。
裴砚之的呼吸渐渐绵长。
他偶尔发出几声含糊的呓语,温棠梨一句也听不清。
温棠梨看见他苍白的唇微微开合,从他不安的眉头,她大概知道,裴砚之做噩梦了。
裴砚之站在荒芜的院落里。
惨白的纸钱在风中打着旋,簌簌地落在他脚边。
裴砚之有种不好的预感。
青石板上积着未干的雨,倒映出灰蒙蒙的天,和廊下那些无人问津的白灯笼,烛火几近熄灭,只剩空壳在风中轻轻摇晃。
他往前走。
秦临坐在轮椅上,此刻却披着麻衣,她的脸比衣裳还白,唇上那点胭脂是唯一的颜色。
“卿卿……”
裴砚之往堂内走,每一步都踏碎水中的倒影。
直到看见正堂那具漆黑的棺木,上面贴着两张的遗像。
裴砚书在对他笑。
裴元正板着脸,眉头还皱着,像是下一刻就要训人。
“爹??”
“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