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小女孩问他。
她蹲在竹榻边,竹帘筛下的细碎光斑落在她稚气未脱的脸上,好奇的目光像溪水般清澈。
裴砚之总是做梦梦到小时候发生的事情,小姑娘背着比自己还高的竹篓,裙摆沾满泥点,救下了昏迷在河边的他,并将他带回家照顾。
尽管她的母亲郑重地告诉她,“棠梨,不要捡陌生的男生回家。”
裴砚之迷迷糊糊地听着,他好像掉入河流中的时候撞到了脑子,人不生地不熟的,裴砚之为自己的生命感到担忧。
小棠梨有些垂头丧气,但是母亲说得没错,做善事之前应该优先考虑自身的安全。
只听女人又说:“下次再遇到这种事,记得喊娘一起帮忙,知道吗?”
“知道啦!”温棠梨蹦跳着围着江今禾转圈圈。
裴砚之蜷缩在暖意渐生的被窝里,听见外间传来药罐咕嘟作响的声音,窗外的梨树开花了。
记忆如潮水漫过他的思绪。
那日游玩归京,裴府的车马在山道间遭遇截杀。他不慎滚入湍急的河流,冰冷的河水裹挟着他顺流而下,直到失去意识前。
“我的名字……”他哑着嗓子开口,“卿卿。”
喉结徒劳地滚动两下,却只挤出一串撕心裂肺的咳嗽。
少女歪头时,双髻上缀着的梨花轻轻颤动,鹅蛋脸腮边透着些许的薄红,温棠梨似乎没听清楚,见他不说话,便只能揣测他的意思。
她试探着唤道:“七七?”
裴砚之沉默地望着她,终究没有纠正。
一个错误的称呼,带来了一段不一样的因果。
*
“裴二公子好狠的手腕!”礼部侍郎捧着暖炉感叹,“倒真有几分裴老将军年轻时候的样子。”
温棠梨坐在女眷席。
席间传来轻笑,“裴二公子真是品貌不凡,仪表堂堂啊。”
这次秋狝,裴砚之发挥得格外好,凡事他盯上的猎物,就没有跑得掉的。
暮色四合时,一个漆黑的怪异的身影缓缓浮现在地平线那一端,近看才发觉是裴砚之。
那件墨色猎装上还沾着虎毛,虎尸被他拖在身后,兽瞳圆睁,映着秋阳竟泛出琉璃色。
只见他像是丢弃一件垃圾似的,那百兽之王的尸身便如破布般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他再次干净利落地转身走向山林。
这般来去如风,期间,他一言不发。
温棠梨看着他,有种怪异的情绪在心间活跃。
湖面如镜,倒映的流云被倏然惊散,蓝天依旧。
裴砚之的箭尖凝着寒光,竟对准了一只正在饮水的小白兔。
弓弦震响的刹那……
“嗖!”
斜对角里突然射来一支羽箭。
本该相撞的轨迹,却因裴砚之箭上暗藏的巧劲堪堪错开。
他的箭精准没入兔身。
箭杆横贯的瞬间,那团雪白的小东西甚至没来得及抽搐,只见鲜红的血珠顺着箭翎滴落,在湖面绽开一串细小的涟漪。
“裴二公子不去猎虎、豹这种大家伙,倒有闲情来湖边调.戏野兔?”赵佑安慢条斯理地从箭筒中抽出一只羽箭。
赵佑安在猎场中奔波半日,殊不知裴砚之早已猎得猛虎。待他知晓时,怕不是裴砚之已经将那虎头帽戴得服服帖帖?
他的出现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裴砚之没有做出多余的表情与行为。
这就是一场“公平”的狩猎游戏。
从赵佑安的反应下看不出什么怒意。
他并不像他的太子二哥赵靖安一样,他的射艺水准远没有那么高超。
裴砚之沉默半晌,声音里裹挟着一丝笑意,赵佑安听见他说:“向东走百步,那里有处洞穴,里面栖息着一头独牙野猪,去试着征服它吧。”
赵佑安眯起眼打量着眼前人,目光如毒蛇般从裴砚之含笑的唇角游弋到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东边的林子密得像泼了墨,邪风穿过树枝时发出细碎的呼啸。
“你会有这么好心?点位就这样报给我?”
所有的事情赵佑安都会往最坏的情况去设想,因为只有那样,他才会输得不那么狼狈。
他也不是天生多疑,只是在这半真半假的世界里,他不敢轻易托付真心,他也少了一份孤注一掷的勇气。
裴砚之随意地耸耸肩膀,“信不信随你喽?”
“什么野猪?”赵佑安向他打听着情报。
“山民有一句谚语:‘见豕避三舍,遇牙碎肝肠。’说得就是这独牙野猪,体长丈许,阔肩巨躯,毛似铁鬃盘结。左腭独牙崛然,曲如钩月,长可尺半。期间独牙挑翻商队三骑,踏杀五人,余者溃散。”
裴砚之抚掌而笑,眸中精光流转,“若能拿下这畜生,头名定然十拿九稳。”
野心勃勃这个词仿佛在裴砚之这里得到了具象化。
“好啊。”赵佑安垂眸颔首,“只是不知裴二公子肯不肯赏脸同去?”
“呵呵……”裴砚之低笑出声,一改常态,“裴某就不了,毕竟我啊,胆小得很,见不得血。”
赵佑安隐约察觉到了什么,但他没有说。那独牙野猪的诱惑着实太大,秋狝头名不过是个由头,背后牵扯的利害得失,又岂是寻常人看得透的?
他想要证明,自己能够作为太子合格的对手活下去。
羽雀掠过苍穹,在云层里扯出一道裂痕。
东宫那位是玉,赵佑安便是瓦。
父皇要磨刀石,他便做最硬的那块。如果刀断了,那就回炉重造吧。
裴家再得圣眷,终究是臣。
乾元帝能容裴氏掌兵,却绝不会容皇子横死猎场,发生闪失。
这后果,谁都承受不起。
*
一顶素白营帐内。
乌木案几上摆着半卷写了一半的谏言,而压着它的镇纸是块通体透白的月光石,西侧帐角立着玄铁架,甲胄兵器皆裹着素绢,怕伤及无辜。
“这是天子脚下,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温晋负手而立,帐中唯有他一人。
此刻与他同帐的温阮正在猎场中狩猎,为他争光。
而温晋暗地里见不得人的一面,他的孩子从未有一个知道。
黑衣人笑笑,“您让我多留意皇子和裴家的消息,他们都来了,我能有不来的理由?”
年轻嗓音里带着几分混不吝的轻佻,像是故意要惹人生厌。
“更何况……”黑衣人嘴巴里嘟囔着,“那个叛徒都能来,我凭什么不能来?”
“你说什么?”温晋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带着狠厉的语气质问他。
“嗯?”青年歪了歪头,黑色面巾下传来闷闷的笑声,他一向是会装傻充愣的。
这是想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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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晋,两人只是合作关系,少在这里指挥我。
温晋问:“那查到什么了?”
“的确有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所以我悄悄地做了一些小手段,加工了一下。”
青年暗笑。
独牙野猪蛰伏在洞穴深处,铁鬃间那道新鲜伤口还在渗血,将身下枯草染成暗红。
每一次喘息都带出浑浊的白气,左颌那根尺半弯牙在阴影中泛着森冷的光。
“殿下。”青衣少年单膝跪地,“那畜生确实负伤了。”
他声音发紧,分明是个没经过事的宦官子弟,秋狝场上,这样急于攀附的官家子弟比比皆是。
只要顶着“三皇子”的名头,多的是人愿意追随赵佑安。
由此可知,裴砚之确实所言非虚。
赵佑安接二连三遣了多波人探穴,给出的回报皆如出一辙,那独牙野猪伤痕累累,正蜷在洞穴深处喘息。
洞穴幽深,岩壁交错如獠牙。洞内狭窄,若强攻恐有塌陷之危。
强攻不得,退亦难退。
这值得赵佑安冒险吗?
他想得到什么?
父皇赞许的眼神?群臣敬畏的目光?还是……
赵佑安将后半句生生咽了回去,人命关天。
权衡利弊下,赵佑安便派人去封了个呛人的白烟,这烟遇风即燃,寻常壮汉闻上片刻都要涕泪横流,何况那嗅觉敏锐的畜生?
或许能迫使它主动逃离洞穴?
这烟一开始呈现白色,随着时间,它变紫变黑,看起来毒性十足,顷刻间便填满了每道岩缝。
不足一盏茶的功夫,野猪的独牙率先刺破洞口的烟幕,铁蹄踏下的瞬间……
赵佑安喉结滚动,咽下一口唾沫。
山林忽然呈现出死一般的寂静。
一束晨光穿透树冠,照见空气中翻涌的金色粉尘,那些被蹄尖扬起的粉尘碎屑在光柱中悬浮。
野猪鼻翼剧烈翕动,吸入的粉末在鼻腔里烧出猩红。
“殿下小心!”探子嗓音劈裂在风里。
“轰!”
野猪的嘶吼声撕破了山林寂静,那根尺半长的独牙狠狠撞向一旁的古松。
树干不堪重负的倒下,木屑飞溅间,那足有石磨盘粗细的松树竟被生生撞得拦腰折断。
“救命啊!”
“快跑!”
随行的打手、探子、亦或是向来刷个眼熟的宦官子弟顿时乱作一团。
有人被树根绊倒,连滚带爬,慌不择路地往灌木丛里钻。
山巅苍鹰的锐目下,整片猎场骤然震颤,树冠在空中划出巨大的绿色弧线。
巨响中,无数鸟雀腾飞。
数百丈外,裴砚之身形猛然一顿。他倏地回首,眸光望向尘烟升腾之处。
他薄唇紧抿,“不对劲……”
玄墨色猎装在他转身的瞬间划过一道冷色的弧光,林间已不见人影,唯有被劲风带起的枯叶还在空中打着旋儿。
温棠梨的茶盏停在唇边,远处传来的闷响让案几上的蜜饯盘子滚落两颗。
她下意识按住心口,那里正没来由地阵阵发紧。
赵佑安握弓的指节已然泛白,却仍稳稳地拉开了弦。
那畜生鼻息粗重,独牙上还挂着碎木残叶。
就在这时,那独牙野猪突然停下冲撞的动作,血红的眼珠转动,直勾勾地盯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