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棠梨眼尾微挑,唇边浮现出一抹轻浅的笑意,“可不是专程来谢裴二公子的么?”
暮色四合,天际线处浮着几缕淡云,被夕阳染成了朦胧的橘粉色。
远处的树影模糊,静静融在黄昏里。
演武场上的酣畅淋漓仿若在此刻全化作了胸腔里不规律的震动。
她今日未施脂粉,唇色却如浸染了蜜色的柚子一般晶莹剔透,一支素银簪斜绾青丝,衬得乌发如泼墨绸缎。
这让裴砚之想起了那句: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既然要谢,总不能站在这儿说。”他侧身让开半步,“我已吩咐厨房,厨娘在蒸时兴的桂花糖糕。”
他顿了顿,又添一句,“甜而不腻,你会喜欢吗?”
裴砚之思索片刻,似乎自信了些,“你肯定会喜欢的,裴府的厨娘不比宫中的尚食差。”
待踏入裴府,温棠梨才真正明白何为“将门之首”。
整个温府跟裴府比起来根本不够看,不愧是开国元勋家族。
入眼便是五进纵深的主院,假山鱼池,引活水成湖,湖心亭极具风雅。
穿过垂花门,迎面演武场,兵器架上刀枪剑戟寒光凛冽,箭靶上扎满羽箭,远处甚至还有座小型城寨模型。
“会玩吗?沙盘?”裴砚之拿着棋子在手中晃晃问她。
很可惜,这个方面温棠梨可谓一窍不通。
见温棠梨摇头,他轻笑出声,“无妨,改日我教你。”
那桂花糖糕盛在白瓷碟中,不过寸许见方,却做得极为精巧。
糕体莹白如玉,上头缀着点点金黄的桂花,带出蜜糖与桂花的甜香,却不浓烈,只幽幽地萦绕在鼻尖,勾得人食指大动。
温棠梨执起银筷,轻轻夹起一块。
糕体松软,却不见松散。桂花的清甜混着蜂蜜的醇香在舌尖漫开,甜得恰到好处,丝毫不腻。
更妙的是咽下后唇齿间仍留着淡淡的桂花香,清润宜人。
裴砚之看着她清澈明亮的眼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如何?”
温棠梨抿了抿唇,难得诚实地点头,“我很喜欢!很好吃!”
桌上还摆放着温棠梨带来的茶包与佳酿。临雨说上门道谢带这些总归没错的。
虽然裴府好像不缺这些东西。可临雨再三叮嘱,上门道谢要的是一个诚意。
可此刻这“诚意”摆在裴府的案几上,倒显出几分寒酸来。
裴砚之似乎在故意控制自己摄入的甜食,他的指尖在瓷碟边缘试探,那碟桂花糖糕他只略尝了半块便不再碰,转而支着下巴望向她,“行了~说吧,到底什么事?”
温棠梨怔愣住了。
“唔,让我猜猜……”裴砚之敲敲脑袋,做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专程道谢’是假,‘有事相求’才是真。”
“无事不登三宝殿,黄鼠狼给鸡拜年……”裴砚之一口气说了好多类似的话。
总而言之就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裴砚之!”
她终于忍不住出口打断,裴砚之轻轻巧巧地就挑破了她精心维持的体面。
若将此事全盘托出,便是将温府的命脉交到了裴砚之手上。
可裴家与温家,究竟是敌是友?
温棠梨不知道裴府与温府的关系,依稀记得那日温晋与裴府的人商议后,脸色阴沉了好一段日子,协同着嫡母王氏两人在书房密谈许久。
明面上两家依旧疏离,互不干涉,可实际呢?
这潭水远比温棠梨想象得还要深。
裴砚之:“说不出口?”
罢了……既然温棠梨都出现在这里了,便是选择相信了裴砚之。
温棠梨将母亲遗物中的纸笺一事娓娓道来,不过刻意地略去了一部分温晋与江今禾不重要的往事。
“哈……”裴砚之抬手捂住眼睛,指缝间漏出一声如笑般的气音,“温五小姐告诉我这些真的没事吗?”
“我相信你。”
四个字,她说得极轻。
裴砚之:“温……侯爷……”
温棠梨摆摆手,表示无所谓,“不妨事,反正我这个不孝女早就习惯直呼他大名了。”
他放下手,眼底是一片严肃,“温五小姐,此事牵一发而动全身,事情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温府与温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知道。”温棠梨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却让她愈发清醒,“我比谁都清楚。”
“那你可真是……冷血无情啊……”裴砚之感叹道:“温阮呢?温芷筠呢?你的兄弟姐妹们,无辜的下人们,你想带着他们一起死吗?带着温府全上下一起陪葬吗?
如果你所言非虚,这些行径,温晋说大了能治一个谋逆之罪。大昭律法规定,“谋反”之人其祖、父、子、孙、兄弟以及同居之人,十六岁以上的全部斩首。不满十六岁的未成年男童阉割后罚为官奴,女眷罚为官奴。
坊间早有传闻,你与温晋父女不合,你一直盼着他死。”
沉木的冷香裹着裴砚之周身,那双漆黑的眼瞳深处,刀锋般的戾气正蛰伏游走,“嗯……我知道我没什么资格,也不该评判你,但是我可以帮你。”
裴砚之目光闪了一下,心里估算着:温府倒台,朝中势力必将重新洗牌。那些依附温晋的文官书吏,那些阻碍边关扩军的保守派,都将土崩瓦解。更重要的是,温家再难与皇室联姻……
但风险同样巨大。若操作不当,温晋被定谋逆大罪,温府上下血流成河不说,朝局动荡更会牵连甚广。
他收回心神,凝眸看向温棠梨,“只不过这次不是免费的,我们来交易吧。”
“我没什么能给你的。”
无奈感与紧迫感笼罩在温棠梨的心头。
纸笺的秘密都已经说出去了,这笔交易必须达成。
裴砚之还能缺什么东西?
裴砚之:“那先拿个什么重要的东西抵押吧。”
温棠梨:“素帛居的房契……”
“谁说要这个了?”裴砚之连忙打住,他修长的手指隔空点了点她的手腕,“我要你手腕上的。”
温棠梨下意识按住腕间的翡翠玉镯。
那是母亲留给她的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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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信物。两个镯子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个是从不离身的旧物,另一个是今日从母亲遗物中取出的那枚。
裴砚之很早之前就注意到,那双手纤白如玉,而手腕上正好挂着一只翡翠镯子卡在尺骨茎突的位置上。
“怎么?舍不得?”裴砚之轻笑,“那看来这对镯子在温五小姐心里很有分量了。”
温棠梨面无表情地摊开掌心,“伸手。”
裴砚之挑眉,却乖乖将右手递了过去。
他的手掌宽大,骨节分明,虎口处覆着常年握枪磨出来的一层薄茧。
温棠梨的指尖刚触到他的皮肤,便觉一阵灼热,与玉镯的凉意形成鲜明对比。
她垂着眼睫,用力掰开他故意蜷起的手指。
那玉镯在她腕上松松垮垮,此刻却要费些力气才能套进他的手掌。
裴砚之看着她抿紧的唇线,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她的指尖正抵着他掌心,像片羽毛似的一下下轻刮。
“啧,这么紧?”他嗓音微哑,却藏不住上扬的尾音。
温棠梨抬眸瞪他,手上猛地用力。
翡翠玉镯卡在他腕骨处,再难推进半分。
两人同时僵住。
裴砚之的手腕比她想的还要粗一圈,青筋在皮下微微跳动,与碧绿的翡翠相映,竟有种诡异的绮丽。
“就这样吧。”她迅速松手,耳尖却红了,“反正……你也取不下来了。”
“哈、哈哈。”裴砚之低笑,他故意晃了晃手腕,“这算是定情信物吗?”
“以前是。”温棠梨点头,“如今权当抵押物,但它于我的意义非凡。裴砚之,你要是把这镯子弄坏了,我跟你没完。”
温棠梨冷着脸的警告让他的笑意越发灿烂。
他慢条斯理地将袖子往下拉了拉,却又故意露出小半截,“这么凶?放心,我会把它……贴、身、保、管的。”
“还有一个条件,你今后的所有意愿,行事都要告诉我。”裴砚之补了一句,“你想做的事情很危险,至少我想保证你的安全。”
温棠梨思考了一番,点点头,“好。”
听裴砚之补完那句不容商榷的条件,阳光挪移,筛下的树影正落在石桌上,话题终于切入正题。
温棠梨要寻求银翎相助,那人行走于暗夜,如一轮孤月,照见的皆是不可说之事
素帛居的商队虽足迹遍布天下,云游四方,可那些拿钱办事的手下,她不敢托付分毫。
这世间的风声最是伶俐,稍有不慎,便会钻进温晋的耳朵里去。他若起了疑,打起精神来,便就困难了。
“所以你今天来就是想找他?不是专程来找我的?”裴砚之又将话题牵扯回了一开始。
这会,温棠梨执起茶盏,借着品茶的间隙扫了他一眼。既然连玉镯都押了出去,倒像是卸下了一桩心事。
裴砚之:“不巧得很,银翎除了陪我出门,平素都在母亲跟前当差。我领你去见他?”
温棠梨:“这么说,那我岂不是还能见到令堂?”尾音虚浮,在茶香氤氲里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犹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