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停驻,轱辘声渐歇。
温棠梨倚窗支颐,发间那支金丝嵌鸽子血般红玉的簪子轻晃,倒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起来。
车夫说道:“小姐,刘府到了。”
车夫为她掀开门帘,踏阶早已安置妥当,温棠梨拾级而下,“有劳了,在此候着便是。”
朱漆大门前,左右侍卫如松而立。
温棠梨对着门口侍卫说道:“麻烦通传一下,温府温棠梨,特来与刘小姐品茶论道。”
左侍卫抱拳而去,右侍卫则留下盯紧温棠梨。
未几,府内环佩叮咚。
出乎意料,亲自出迎的竟是刘芊芊本人。
“温小姐。”刘芊芊立在石阶之上,“别来无恙?”
不待应答,她已亲热地挽住温棠梨的手臂,“快随我进来!”
穿过月洞门,温棠梨不由怔住。
刘府并不像温棠梨所想的那样。
小径两侧,芍药怒放,牡丹争艳,甚至还有不合时节的六月雪与冬梅并立。
花团锦簇得近乎诡异,连空气都浸着过分甜腻的香气。
“其实我还要多感谢你呢。”刘芊芊如实说道:“从前府里冷清得像灵堂,哪有什么花?”
她将温棠梨拉到花坛旁,待温棠梨细细品鉴后,才发觉,这花是假的。
制作的方式极其精巧,这些假花都是由纸和布料做的,染了色,绣了纹,足以做到以假乱真。
“这些花都是母亲做的。”刘芊芊忽然摘下一朵海棠,斜簪在自己耳畔。
日光穿过她鬓边碎发,将那张鹅蛋脸映得莹润如玉,杏眼盈盈,唇若点朱,耳垂上那朵绢花反倒成了陪衬。
张信喜欢她,也不是没有原因的,因为她很好。
“对了,刘小姐。”
“行了,别喊我刘小姐了,你唤我名字吧!我叫你棠梨,你叫我芊芊,可好?”刘芊芊又信手折了枝茉莉,踮脚为温棠梨别在髻边。
温棠梨尝试开口,“芊芊。”
“这才对嘛!”刘芊芊笑道:“总是小姐来小姐去的,显得我们多生分呀。”
“棠梨。"她后退半步,仔细打量,蓦地笑靥如花,“当真是人比花娇。”
被如此直白的夸赞,温棠梨脸颊上拂过一抹羞红。
刘芊芊:“你……害羞了?”
温棠梨:“才没有。”
“走吧,我命下人去烹茶做了些点心,我们去花园边吃边聊。”
庭院中央的荷花池,荷叶虽已残败,却别具一番韵味,莲蓬孤寂地挺立其中,池底的游鱼偶尔穿梭而过,搅碎了倒映在水中的蓝天白云。
“实不相瞒,今日前来,是有桩事想请教芊芊。”
刘芊芊正捏着块桂花糕往唇边送,闻言眨了眨眼,两腮鼓鼓地嚼了几下,她急急咽下点心,指尖还沾着糕屑,“但说无妨?”
温棠梨轻转茶盏,“你可认得张信?”
“他呀。”刘芊芊撇撇嘴,掏出绣帕拭了拭指尖,“京城贵女圈里,十个有九个半瞧不上他。还有那半个估计是脑子秀逗了才会喜欢他。无论是行事还是作风,包括我,我也不喜欢他。”
忽地反应过来,她倾身向前,“等等,你突然问这个……莫不是……”
“我清醒得很。”温棠梨苦笑,三言两语将事情道来。
“张信疯!了!吧!”刘芊芊猛地站起,大喊道:“啊!完了完了,要是被姐妹们知道,我被这般货色惦记了,我的一世英名啊!”
刘芊芊抓住温棠梨的双臂认真道:“千万别说出去!还有别人知道吗?”
温棠梨摇摇头。
裴砚之应该不算,他不是会在背后乱嚼舌根的人。
“那就好那就好。”刘芊芊连道了两声,也松了口气。
日近正午,温棠梨方从刘府离开。
刘芊芊本想着将她留在刘府用个午膳,但她还是拒绝了,并承诺会常常来寻她玩。
张信污蔑于她,还借着她人的名义,行自己所念之事,当真是令人齿寒。
温棠梨回到素帛居,却见大门口站着青梧,当下便有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她疾步掠过他身侧时,只听身后传来平静的一句,“老爷候您多时了。”
“为什么?”她顿住。
“他不是来为难你的,反而是来帮你的。”青梧嘴里的这话就仿佛是个天大的笑话。
“帮我?”想到这里,温棠梨不禁失笑。
算算时辰,温晋怕是刚下朝便直奔此处。想来是乾元帝在殿上提点了什么,亦或是张太傅又阴阳怪气地告了状。
左右不过是为了秋狝之事。
若温棠梨洗不清这污名,温家上下怕是要与秋狝无缘。温阮与温芷筠的骑射才艺,都再无用武之地。
他当然不愿意了。
说到底,他帮的不是温棠梨,而是自己,是温家。
既然不是跟她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温棠梨突然背都挺直了。
二楼的雅室内,温晋的手拂过当季时新的料子,整个内室除了温晋与温棠梨再无第三个人。
温晋听见了脚步,知道是温棠梨来了,他头也不回,“你说实话,是不是你干的?”
“不是。”温棠梨问心无愧,答得也干脆,“但父亲未必想知道这是谁做的。”
“哦?”
温晋徒然转身,眼底闪过一丝兴味,“若你无计可施,那便由我来解决这次的事情。”
“女儿倒是想知道您如何解决?是给我找了个替罪羊吗?”温棠梨轻笑。
温晋的做法向来如此,前不久素帛居卖弄假货事件,他可是没少将那些下人推出去挡风,愣是没查到他头上。
“女儿有办法,在秋狝前,我会将一切真相公布于众。”
这次的秋狝,温棠梨有必须参加的理由。
“为父的耐性有限。”温晋指尖重重叩在檀木案上,“若你的法子不成……”
他从袖中甩出名册,纸页翻飞间露出密密麻麻的人名,“这些签了死契的下人,可都要因你而血溅刑场。”
温棠梨瞳孔骤缩。
她不曾想,温晋竟能那活生生的人命当作筹码,轻描淡写押上赌桌。
温棠梨面上却仍恭顺垂首,“女儿明白。”
她真的一点都不了解温晋。
像张信这种暂未出人命的案子都归于五城兵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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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或顺天府管理。
而温棠梨作为此案的受害者口中唯一的目标嫌疑人,她自是孤身前去了五城兵马司。
依照大昭刑律,凡未致人死命的斗讼案件,皆由五城兵马司与顺天府共理。
此刻,温棠梨却以嫌犯之身,独自立于五城兵马司衙门前。
分明她才是苦主,反倒成了张信口中加害之人。
五城兵马司的大门漆成暗红色,多处地方已经有些褪色。门口站着两个穿铁甲的卫兵,他们的长枪在太阳下闪着冷光。
玄甲卫兵长枪交错,寒光映出她单薄的身影,“来者何人?”
“温氏棠梨。”温棠梨声音清越如磬,“特来呈禀张信遇袭案,真凶另有其人!”
张信遇刺一案,早已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
此人平日里便是嚣张跋扈,谁家不知谁家不晓?更何况他的父亲还是当朝太傅——张明诚。
如今被断其一手,模样可怖,五城兵马司上下岂敢怠慢?
很快,靴踏在石板上铿然作响,一位身着精甲的卫兵将温棠梨带了进去。
院子里铺着青石板,缝隙里长着几丛野草。左侧的兵器架上摆满钢刀,右侧的刑具棚里挂着铁链,链条上沾着深褐色的污渍。
“温五小姐不必在意那些,若是怕了,就别往两边看了。”卫兵几乎是对进来的每一个人都说过这种话。
温棠梨抬手蹭了蹭鼻尖。她不是害怕,只是这地方的血腥味太冲,熏得她鼻子发痒,不自觉地就屏住了呼吸。
堂前摆着两张公案,案上的惊堂木被磨得发亮。地上跪人的位置有两块凹陷,青石表面被膝盖磨得光滑。
后院的牢房传来铁链碰撞声,混合着几声模糊的惨叫。
当值的衙役三三两两站着,有人打着哈欠,裴砚之正在啃烧饼,饼渣掉在衣服上,他拍了拍又装作无事发生。
嗯?
“裴砚之?”温棠梨声音都惊得变了调子,“你怎么会在这?”
“此人本就是五城兵马司通缉的要犯,所以,温小姐今日之举,倒也算为民除害了。”
“无妨,兵马司里多的是我欠债不还的兄弟。”
裴砚之说的一幕幕在温棠梨脑海中回忆起。
等等,这一切都好像有迹可循。
裴砚之慢条斯理地咽下一口烧饼,他起身,同时也将烧饼递了过去,“吃吗?”
“小王,我带她去见陈指挥。”裴砚之顺手拍了拍年轻卫兵的肩甲,“你先去吃饭。”
"好嘞!"姓王的卫兵利落抱拳。
从裴砚之口中得知:
裴老将军当年与陈指挥使是同袍,这份交情让裴砚之从小就把兵马司当第二个家。他不愿在家待着时,就爱来这里耍枪练刀。
这些年下来,陈指挥见了他都忍不住笑骂,“你小子,比我亲儿子来得都勤!叫声干爹来听听。”
兵马司的伙食向来简单,不是硬邦邦的烧饼就是没油水的菜包子。但每逢裴砚之来,总能拎上几坛好酒,切几斤酱牛肉。
衙役们嚼着肉喝着酒,没一个不夸,“裴二公子够意思昂!”
温棠梨试探性问道:“那张信一案你知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