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只有‘巧合’和‘意外’能做到这个地步了。”
“有预谋的计划可未必能顺利执行到这种程度。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我们的计划也得立刻改改了。”
连把尤梨举报到1027星恋爱脑管理局，穆苒最后都还能说动穆婉梨心软，再给尤梨一次机会。
她俩哪有谋杀丁楠耀的心智和信念？
师染青感叹完，迅速做了决断：“辛苦你现在就出门一趟，把穆苒带回来签署协议吧。今晚给她安排一间客房。”
“好。”蓝聿又转身折返，从后院门出去。
她还想分离穆婉梨的精神体投入新的仿生人研制，这么宝贵的实验观测样本……
路过客厅放置的穿衣镜前时，师染青瞥见自己绑了根布条遮住的右眼，才想起还没来得及和蓝聿将相应部分的精神体互换回来。
*
藏书室里，师染青从书桌下左侧第二个抽屉里拿出最面上的本子。
这原本是不知被谁弄来冒充师染青日记本的封面同款空白本，现在已经被她随手写完了一小半。
她低头检视刚整理好的思路：白天看出穆婉梨的异能是“空间切割”后，仍同意让她去见尤梨，师染青确实存有自己的私心。
最后去见尤梨的不是穆苒，而是穆婉梨，这就非常有趣了。显然穆婉梨不会是来向“朋友”道别的：她的目标要么是尤梨，要么是丁楠耀。
目标若是尤梨……也首先可以排除穆婉梨想伤害她的可能。进恋管局前，穆婉梨下手且轻易脱身的机会太多了，没道理在恋管局被管控更严格的情况下，她反而想动手……那剩下的最大可能，就是穆苒反悔并且说服穆婉梨，又想带尤梨离开恋管局。
师染青觉得让她们试试逃跑也无妨，她自己还可以参考一下：万一她的案子最后也闹到需要逃亡的地步呢？这次就可以观测一下，恋爱脑患者是否有在恋管局做出最后判决结果后逃掉的可能？具体抓捕过程是怎样？
若目标是丁楠耀的话，出于吃瓜旁观群众的正义愤怒，师染青觉得穆婉梨有办法对渣男略施惩戒也挺大快人心的，只要同时穆婉梨也接受出手的相应处罚即可。
其实她知道，风娲监控下，穆婉梨无论对丁楠耀做出什么违法违规举动，都会被及时制止。
就算穆婉梨有能力真把他的心脏都给掏出来，研究一下渣男的心是不是和正常人长得不一样……以丁楠耀正身处恋管局专属医院临时病区病房的医疗条件，他也会立刻得到机械心脏移植手术救治——
怎么都不会有死亡风险的，最多就是受皮肉之苦罢了。
但以他做下的那些事来说，渣男受到惩戒……不应该吗？
当然，事后她也会承担对应的责任——毕竟是师染青同意探视的。
奈何穆婉梨和尤梨的操作环环相扣，歪打正着。
如果尤梨没有那么恋爱脑，在最后拥有“空间切割”的一次性异能时，选择跟穆苒离开，而不是再度奔向丁楠耀身边……
而丁楠耀明明在恋管局的询问和对质环节从未真的维护过尤梨，等尤梨已经被诊判为“中度恋爱脑”，要被关起来强行治疗了，他又跳出来狂演“深情爱妻”人设，演悲伤酗酒也就罢了，还特意把舞台选在公司高楼的办公室……
如果丁楠耀正常点回家，未必会坠楼而亡。尤梨和他租下的房子在一楼，就算一次性异能巧合地割在窗上，他一脚踩空，最多也就摔个骨折。
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可能真的是老天看不过去，他命该绝。
目前这种情况，顶着穆苒躯壳的穆婉梨在这个案件中唯一违法的行为，是交给尤梨一次性异能，试图帮助她逃离。
根据《天河系联邦恋爱脑管理法》，企图并实施帮助中度恋爱脑患者逃脱管制的，处三年以下，三月以上的劳动改造。
顶格判的话，穆苒会被判三年的劳动改造。不过她们去探视尤梨时，她“中度恋爱脑”的判决结果还没出来，不知道是否可以相应酌情减轻。
帮嫌疑人和帮确诊患者还是有点差别的。
师染青回想了一下白日里做事的细节，确信她是看见蓝聿带着从病房里探视完毕出来的穆婉梨，往电梯走时，才上传所有资料待风娲处理最后判决结果的……等等。
师染青在脑子细细复盘了一遍，突然发现另一个问题：蓝聿带穆婉梨探视完回办公室所用的时间，比正常直接折返的要长。
*
右眼处染青的精神体非常安静，似乎已经进入休眠状态。
蓝聿伸手在右眼上轻轻一抚，提醒师染青注意后，用左手敲响了穆苒的门。
等了几分钟后，对方终于半开了门，但也足够他们看清：现下掌握躯壳主权的，正是穆苒。
她身后的客厅沙发上堆叠着衣物，地板上摊开着行李箱，开门前估计正在收拾行装。
蓝聿拿出穆婉梨已经签好的《定制协议》递过去：
“你是想在这里先签掉，再跟我走？还是回去后再签？”
师染青忍不住吐槽他：“你这个态度用词，好像我们在上门威胁……哪有这样行事的，先礼后兵懂不懂？”
穆苒听清来者的声音也愣了一下。穆婉梨主导使用躯壳时，穆苒通常一点印象都没有，除了这天下午。
虽然具体的她记不清，但这个音色她确定是听过的……好像是下午恋管局里“引路犬”的声音？
“我先大概看一下可以吗？”穆苒礼貌地出声询问，双手接过了协议。
她先翻到最后一页，签名处已有穆婉梨的字迹，其实很像她和尤梨二者字迹的结合体。
协议前几页都是密密麻麻的事项说明，夹杂着穆苒此前从未听说过的专业名词。她下意识地跳读，目光被约定部分吸引。
“仿生人定律有三：
一、只有人类足够爱自己，满溢出来的爱才能唤醒新的精神体，升华成定制仿生人的魂灵。
二、仿生人永不伤害、背叛唤醒自己的创造者。”
“仿生人？”穆苒看向这一项的第三条，那里只有一根横线，下一行括号标注里写明了：
“（本条留给客户自行制定。）”
穆苒的心脏怦怦跳动起来。
*
穆苒就这么跟着上了目的地未知的飞行器。
前来找她的男子原本自我介绍说是师染青的伴侣，名叫蓝聿……紧接着，他的右眼似乎就给了他一点颜色瞧瞧。
蓝聿一边捂着眼弯腰，一边唇角含笑地更正道：“你非要理解成管家、助手、亲密伙伴……之类其他的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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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
穆苒攥紧了手中还没有签署的协议，突然就有点怀疑他的种族属性。
先前在门外走廊昏暗的光线下，穆苒的注意力全在手中协议上。
现下的飞行器底座是一大片云朵形状，待蓝聿和她上了飞行器、各自找了一个地方随意坐下后，身边就冒出了明黄色星星形状的照明灯。
借着灯光，穆苒可以看清坐得隔了一米左右远的男性长得十分具有观赏性：比起她之前出道后所见的形形色色“同事”们也不遑多让。
但这个人多少有点奇奇怪怪的，会是因为他不是普通人类，而是……仿生人吗？
那师染青局长应该多少有点颜控属性吧？穆苒又对接下来可能获得的仿生人伙伴更期待了一点。
*
蓝聿没有注意到穆苒的打量，低头在他的光脑上操作了一番。染青提醒他：看开门时穆苒的状态，她估计还不知道这件事。
穆苒的光脑紧接着响起消息提示声，是一段监控视频被隔空投送了过来。
丁楠耀的公司所在地也算是华1区较繁华的地段之一。他意外坠楼的时间也不晚，八点出头的时间，正是年轻人们的夜生活起始时间。
楼底当时就聚起了大片大片的吃瓜路人、围观群众，纷纷拍摄视频、照片上传光脑各社交软件、娱乐论坛。
风娲会迅速地对网友们上传的血腥图片和死者面容进行智能处理：打码或直接屏蔽。
但丁楠耀最近刚在恋管局直播露脸，1027星著名的光脑八卦论坛又有锤渣男劈腿的匿名贴，这段时间天天飘在首页……某种程度上，他也算近几天的网络红人。
这天白天的直播结束后，大家对丁楠耀的关注原本应该迅速衰退，但坠楼死亡太有讨论度了。
舆论迅速发酵。
连丁楠耀的公司出于流量考虑，也直接放出了他坠亡过程时段，其所在楼层的各角度监控录像。
蓝聿投送给穆苒的，就是正对着丁楠耀的、原本安在落地窗顶端的监控录像——直拍视角。
在穆苒点开视频之前，蓝聿同步复述了一遍师染青的安慰：“恋爱脑和其对象，互为对方最大的报应。”
*
穆苒其实也知道，尤梨最后会跟她走的可能太小，就像人生能活成童话故事的概率一样大。
——不能说完全没可能，只是希望渺茫。
但看着监控视频里丁楠耀表演出醉酒状态，脚步看似虚浮，实则刻意地摇晃着走近时，穆苒还是又一次感受到了被悲伤交织缠绕的愤怒。
陪伴在尤梨身边久了，连她都被迫了解了丁楠耀的酒量和真正的醉酒状态。
就他提的那几瓶酒，根本不足以让丁楠耀醉到神志不清、吐露真言的地步。
他真正醉酒时，只会安静地哇哇大吐，吐完后就瘫倒如泥。
尤梨每次照顾醉酒后的丁楠耀都很辛苦，穆苒送她的家务机器人，每次也只在这个时候启用——平时丁楠耀喜欢尤梨亲力亲为地做家务活。
穆苒强忍着恶心，看他演着深情一步步迈近，猝不及防地踩空……
这个视角的监控质量太高，连丁楠耀坠落前极度震惊的表情都收录得纤毫毕现。
穆苒甚至点了暂停，仔细观看：“真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