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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第 83 章

作者:又非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东宫。


    暮色四合,殿内未燃烛火,唯有窗外几缕残阳熔金般的光线,斜斜地穿过窗棂。空气中浮动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檀香。


    谢寒渊微微垂首,姿态恭谨,嗓音平稳无波,仿佛投入深潭的一颗石子,未能激起半分涟漪。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谢佋瑢坐于紫檀木大案后,闻声缓缓抬起眼帘。他并未立刻起身,而是用那双狭长的凤眼,不着痕迹地将来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谢大人免礼。”谢佋瑢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他将手中的狼毫笔轻轻搁在笔山上,指尖在温润的玉石上点了点。


    “赐座。”


    内侍搬来一张花梨木圆凳,男人欠身谢过,却只坐了半个臀,腰背依旧挺得笔直。


    “本宫今日特意寻你前来,不为别的。”谢佋瑢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案上,十指交握,“就是想问问谢大人,以如今的朝堂局势,你究竟站哪一党?”


    他眯了眯眼,眼缝中泄出的光芒,冷冽又有穿透力。


    面对这般直接的试探,男人抬起头,迎上太子的目光,眼神清明坦荡,带着几分了然。


    “回殿下,我孑然一身,自是谁都不站。”他嗓音掷地有声。


    “哦?”谢佋瑢挑了挑眉,唇边的笑意更深了,却未达眼底。


    “谢大人在朝中素有清名,与各党都保持着距离,这点本王自然知晓。只是……”他拖长了尾音,话锋陡然一转,“那你上次在朝堂之上,重臣弹劾本宫私生活混乱,父皇盛怒,你为何要帮本王说情?”


    那一日,太和殿上气氛肃杀,祺贵妃一党言辞凿凿,无不指向他这个太子德行有亏。郁明帝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满朝文武噤若寒蝉,唯恐引火烧身。


    偏偏谢寒渊这个向来中立的左都御史,竟敢在这种时候站出来,引经据典,条理分明地为他辩解,硬生生将一盆脏水给挡了回去。


    男人微微垂眸,不急不躁:“帮太子殿,是为社稷百姓着想,微臣不过是陈述事实,是以,那是微臣的真心实意,无涉党争。”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表明了立场,又全了君臣之礼。


    “好一个为社稷百姓着想!”谢佋瑢忽而朗声大笑,笑声在空旷的殿内回荡,却听不出是喜是怒。


    他站起身,踱步走下台阶,停在男人面前。


    “你既如此深明大义,不像朝堂那些只知固守门户之见、冥顽不灵的老臣,今日一见,本宫对你,更是刮目相看。”他态度变得亲近了些,那股逼人的压迫感也随之消散,投以欣赏的审视。


    谢寒渊只微微抬眼,目光平静地回望过去:“太子殿下谬赞,想必殿下今日找微臣前来,不止是说这个吧?”


    “明人不说暗话。”谢佋瑢转身走回案前,隐去脸上的笑意。


    “本宫也就不与你绕圈子,最近祺贵妃一党,借着一些由头,处处刁难本太子,朝中不少人也开始跟风动摇。本宫虽有心反击,却苦于没有一个合适的契机,怕打草惊蛇,反落了下乘。你心思缜密,行事周全,可有什么法子,帮本宫出谋划策?”


    这已然是在赤裸裸的招揽。


    殿内再次陷入沉寂,只有窗外的风声,呜咽着掠过檐角。


    许久,谢寒渊缓缓开口:“祺贵妃一党,骄横跋扈,构陷忠良,早已是朝堂痼疾。微臣既食君之禄,自当为君分忧。”


    他顿了顿,眼中精光一闪而过:“微臣定会为太子殿下处理妥当。其实,祺贵妃那边的人,想动微臣已久,是时候该动手了。”


    他说得极轻,却如淬了冰的利刃,寒意森然。


    谢佋瑢的眼睛瞬间亮了解他要的,就是这把最锋利的刀!


    一个看似中立,实则早已心有丘壑的盟友,远比那些一开始就摇旗呐喊的莽夫有用得多。


    “好!”他一掌拍在书案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此刻的他,再无半分试探,“你若能替本宫解了这心头大患,他日本宫必定向父皇觐言,封你做异姓王!”


    闻言,男人的瞳孔一缩,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孟府。


    梧桐树的叶子早已落尽,光秃秃的枝桠在清冷的虚空中,勾勒出几分萧瑟的意境。


    孟颜坐在窗棂旁,手里捧着一卷书,目光却落在院外那棵孤零零的梧桐树上,发着呆。


    自孟津官复原职,一家人好不容易能够团圆。但比从前更加忙碌,眉宇间总是萦绕着一丝化不开的深沉。


    今儿,孟津更是将她和萧欢的婚事,已同萧家商定于二月初八。


    孟颜的心绪,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一圈圈涟漪。


    嫁给阿欢哥哥,其实是最为理想的结局,不是吗?


    她垂下眼帘,看着自己纤长的手指。阿欢哥哥,从小陪着她长大的邻家兄长。他总是那么温柔,那么耐心,无论她闯了什么祸,他都会跟在身后,替她收拾烂摊子,然后笑着揉揉她的头发,道一句“下次不许了”。


    无论前世今生,她都亏欠了他太多。如今她伤痕累累,他却一如既往,没有半句怨言,甚至……孟颜的脸颊微微发烫,甚至不嫌弃她同谢寒渊曾有过肌肤之亲,虽然保留了最后的底线。


    爹爹说,萧欢是良配。阿兄说,嫁给萧欢,她下半辈子便能安稳无忧。娘亲却对她道:


    【不要嫁给只对你一个人好的男子,而要选本身就很好的男子!萧欢才是最适合你的!】


    她本就该嫁萧欢为妻,仿佛是一种宿命的补偿,一场迟来的尘埃落定。


    可……孟颜的心口猛地一紧,那个深埋在心底的名字,像是带着倒刺的藤蔓,瞬间缠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真的要彻底放下他了吗?


    理智告诉她,必须放,一定得放。他与她,早已是云泥之别,是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他有他的血海深仇,有他的权谋霸业;而她,只想过最平凡安宁的日子,更何况,他还有个婉儿!


    但那份心底的思念却在疯狂地叫嚣,她始终无法忘记他。


    忘不了他每次于危难中救下她时,那双沉静如深山的眼眸。


    忘不了她笨拙地为他上药时,身躯滚烫的温度。


    也忘不了她被人轻薄后,将她紧紧拥入怀中,要将她揉进骨血里的力道。


    就像是刻在骨髓里的烙印,无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抹去。至今,她都会不可抑制地思念起来,思念到心口泛起阵阵钝痛。


    兴许,等和萧欢大婚之后,有了新的生活,新的身份,那些属于过去的执念,便能被岁月冲刷干净,彻彻底底地将他忘了吧!


    孟颜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合上了书卷。她将脸颊贴在冰冷的窗棂上,试图让那股凉意浇熄心中的燥热。


    忘了他,你才能活下去,孟颜在心中自顾自地说着。


    几日后,孟颜便听到了有关谢寒渊的传闻。


    起初是从府里采买的下人那里听来一耳朵,说谢寒渊如今权倾朝野,又再大开杀戒了。具体的,下人们也说得语焉不详,只剩下满脸的惊恐。


    而后,传言愈演愈烈,版本也越来越详尽,越来越血腥。


    “听说了吗?城西的张侍郎,就因为在朝上附和了祺贵妃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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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全家上下三十余口,全被杀了!”


    “何止啊!我听说那场面,血流成河,他就站在尸体堆里,眼都不眨一下!手段极其残忍!”


    “他就是个活阎王!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谁惹了他,就是这个下场!”


    这些话,像一根根淬了毒的针,扎进孟颜的耳朵里。她坐在茶楼的雅间,原本是陪着阿兄出来散心,却不想,隔壁的议论声,一字不落地飘了过来。


    孟青舟宽慰着孟颜:“还好颜儿你已脱离了此人的魔爪!”


    孟颜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在水面的茶叶,氤氲的水汽模糊了她眼底的神色。


    又是这样,他竟然死性不改。


    她曾以为,经历了那么多,他或许会有一丝丝的改变。她曾天真地幻想,他内心深处,或许还存留着一丝柔软和温情。


    现在看来,全是她的一厢情愿。


    孟颜叹息一声,也罢。狗怎么可能改得了吃屎啊!


    她放下茶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轻响。


    是夜,月凉如水。


    京城的长街早已不见了白日的喧嚣,只剩下巡夜更夫的梆子声,遥遥传来,一片空寂。


    两道颀长的身影,一前一后,走在清冷的石板路上,在月光下拖出长长的影子。


    谢寒渊一袭墨色锦袍,与夜色融为一体。他步履从容,悄然无声,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


    身后的李青却显得有些焦躁不安,脚步声都比平时重了几分。他几次欲言又止,终还是没忍不住。


    李青压抑着怒火道:“主子,如今祺贵妃那边的人,买通了说书先生和街头混混,到处诽谤造谣您杀人,您怎么就一点都不反击呀?”


    他越说越气,拳头都攥紧了:“他们把您说得那么不堪,什么屠戮满门,什么手段残忍……那些根本就不是您杀的人!却把脏水全泼到您身上!属下一想到这些就来气,恨不得把他们那一张张胡说八道的嘴,都给撕烂了!”


    谢寒渊脚步未停,眸光在清冷的月色下,微微暗了暗。


    他侧过头,淡淡地瞥了李青一眼,嗓音平静无波:“沉住气。”


    闻言,李青满腔的怒火熄了半截。


    “这就沉不住气,如何成大事?”男人停下脚步,抬头望向悬在天际的那一弯冷月,清辉落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显得愈发孤高清冷。“祺贵妃费尽心机,散播这些谣言,目的为何?”


    李青一愣,下意识地回答:“为了……为了败坏您的名声?”


    “不止。”谢寒渊收回目光,继续前行。“她更是为了激怒我,希望我暴跳如雷,为了自证清白而手忙脚乱。只要我一动,他们便能无中生有,找到我的软肋,再伺机而动。”


    他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我若是如她所愿,岂不是正中下怀?所以,我不反击,不解释,任由他们说。这满城风雨,于我而言,不过是耳边风,我是不会让祺贵妃如愿的!”


    李青听得心悦诚服,原本的急躁、愤怒,转为对自家主子的钦佩。他快走几步,跟上谢寒渊的步伐,由衷赞叹:“果真还是主子有想法,深谋远虑!主子英明,是属下愚钝,愧不敢当。”


    谢寒渊没有再说话。


    两人一前一后,身影渐渐没入长街尽头的黑暗之中。


    只是,无人看见,谢寒渊藏在广袖下的手,方才紧握成拳,指尖深深陷入赤肉中。


    这满城的污言秽语,他确实可以不在乎。


    他只在乎那个女子如何看他,可那个女子却已不在人世,独留他孑然一身,孤苦伶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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