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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如意嫁妆

作者:北山楹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文华殿内。


    靖晏帝睨了一眼从侧殿出来的三皇子,“看到你未婚妻了?”


    三皇子谢承平咳嗽了声,“多谢父皇。”


    大周朝有令,成婚前的男女不能私下见面,即便是皇子也不能坏了规矩。从幼时订下婚事到及笄,他与崔苡茉几乎从未见过,直到纳采问名时,他才随着礼官陪同下到侯府见过对方一面。


    此后便是崔苡茉为父兄三年守孝,他见都未能再见上一面。这三年他遇到不少女子,哪一个的容貌都抵不上这位侯府嫡女,直教他整整惦念三年。


    如今她好不容易过了守孝期,回府也有了一月有余,侯府慢慢恢复交际,谢承平才奏请父皇召她入宫隔屏一睹芳颜。


    靖晏帝走下须弥座基台,“此女容貌昳丽,安分守己,也无隐疾,朕看了她的字,有景翰林和她爹崔林的风范,她娘景氏应当教了她不少,当你的王妃正合适。”


    谢承平脸上有羞涩笑意,拱手作谢,“父皇之用心,儿臣不胜感激。”


    靖晏帝看着他模样,恍惚间似乎看到了李皇贵妃的几分影子,“你娘亲死得早,杜淑妃到底是继母,不能照顾到更细微之处。”


    黄高从外面快步进来:“启禀圣上,内阁大学士与太子吵起来了。”


    靖晏帝皱眉:“怎么回事?”


    黄高将方才太子去文华殿偏殿处理政务时,与内阁大学士文元正、施岗等因政见相左而吵起来的前因后果告诉靖晏帝。


    “既然父皇有要事处理,儿臣先行告退。”谢承平离开文华殿。


    黄高连忙跟随靖晏帝过去。


    文华殿历来是大周朝太子视事和讲学的地方,也是帝王与翰林学士、内阁大学生举行“经筵”,处理政事的便殿,而后方就是内阁那帮言官的办公之地——文渊阁。


    如此得天独厚的位置,导致帝王处理朝内政务时,时常与这帮言官唇枪舌剑,各执一词,有时吵得急头白脸,甚至有言官以死上谏,最后闹得不欢而散。


    偏殿前方摆着一张条案,案面上堆放一摞摞的奏折,平日里所有的奏章几乎都是靖晏帝与内阁大学士、司礼监共同处理。


    直到三个月前太子被皇后从容山寺叫回来,靖晏帝便把他叫来文华殿,参与政务见习,让他先行与内阁大学士处理一遍所有奏章,那些轻又缓的琐碎奏折全部交与太子处理,美名其曰锻炼。遇到政见相左、悬而不决的奏折,再交由他处理。


    到了偏殿,靖晏帝扫了一眼内阁那几位辅臣,又看向坐在条案一侧的五名秉笔太监,正伏案在奏折上笔不停挥代太子批红。


    太子性格乖戾,行事迥异,处理政务的方式与靖晏帝不同,他甚至无需他人念奏章内容,也无需念内阁写的票拟,仅仅打开奏折,一目十行,便做出决策,随后扔给秉笔太监让其代为批红。


    秉笔太监从一开始两人,增至五人,才堪堪跟上太子的处理速度。


    内阁大学士与司礼监太监们见到靖晏帝亲临,纷纷鞠躬:“圣躬安。”


    “朕安。”靖晏帝走过去,“太子呢?”


    一名随堂太监回道:“回陛下,太子已经回东宫了。”


    掌印太监看出靖晏帝的疑惑,出声解释道:“有几本奏折的票拟太子无一通过,内阁几位大学士对此颇有异议。”


    掌印太监扫了一眼另一张条案上的五本奏折,这五本奏折里的所有票拟,太子一张没通过,内阁那几位年轻大学士见状想要争论一二,谁知太子只是听了一听,随后“留票”——让靖晏帝处理。


    内阁几个人肚子里一团火,他们几人辛辛苦苦商量出来的好些谏言意见,居然没有一张通过。


    “太子如此行事武断,哪有半点储君之稳重?”


    文元正大学士果断告状,“陛下,虽说太子一目十行,处理奏章迅速,可万一出了差错,压在百姓头上的可就是一座大山。”


    施岗也出来表示不满:“陛下,太子年轻气盛,这般做法实在不妥。”


    靖晏帝随手翻看已被批红过的奏折,一连翻看好几本,随后搁回去,看向年近半百的内阁首辅任亥,“任阁老,你怎么看?”


    任亥在朝内任职数十载,早已练就一套滴水不漏的处事方式,内阁两位大学士对太子的观政态度不满,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加上太子年幼时性情孤僻,面对朝内百官的问候或微小之事的提问,太子皆冷眼相对,无一回复。致使百官产生忧虑,未来的储君不与百官沟通,到底是性格使然,还是能力残缺?无论哪个缘由都不是好事。


    因此,这么多年来徐皇后不知被弹劾多少次不懂管教,辅导太子的三师也无一幸免,换了一批又一批。太子依旧被批没有储君之范。


    而靖晏帝安抚百官的态度又一直是:“太子尚小,汝等宜多相勖勉。”


    可这话能安抚得了一时,安抚不了一世,江山社稷关乎万千百姓,文武百官岂能袖手旁观。于是随着太子年岁渐长,百官对太子的不满积压得越来越多,奏折堆积如山,几乎每日上朝都有人提及太子的能力。


    靖晏帝不得已,便在去年开春二月,将太子送至容山寺调理性情,本该在今年九月回来,可徐皇后思念儿子成疾,命人提前三月让太子回来。


    可从容山寺回来的太子并未改变性情,依旧寡言少语,性情乖戾,靖晏帝让其观政,允他处理一些奏折,应当也是出于督促太子与百官交流之初衷。


    于是便造成如今这般局面,太子有一目十行的能力,惊艳了百官,可不与之沟通的恶习依旧难除。


    文元正与施岗两名大学士科举入翰林院工作多年,好不容易爬上了内阁,待任阁老卸任后,两人将来也是内阁首辅不二人选,辅佐天子管理朝政,前途一片坦荡光明,偏偏遇到了这位不与他们沟通,一意孤行的储君。


    实在不怪他们积愤。


    任阁老年事已高,看了眼靖晏帝,举起象牙笏,佝偻着背道:“太子能一目十行是大周朝之幸事,通政司一日呈递上来的奏折少则四五十,多则一二百,今日奏折仅有七十,太子处理迅速也在理。况且太子观政三月,并无纰漏,至于……剩下悬而难决的奏折,任某认为乃内阁要与陛下商讨之深度。”


    任阁老选择了谁都不得罪的方式,太子只是按照规矩行事,一目十行处理奏章迅速是他的本事,二来观政三月没有出现纰漏,酿成大错,那就更加无可指摘。三来有些奏折事关重要,是皇帝与内阁能臣合力探讨的要事,不可一人独断,既恭维了皇帝,也不得罪未来天子,更没有否定两名内阁大学士。


    文元正与施岗两位大学士纷纷看向任阁老,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只好压下火气闭嘴。


    靖晏帝见任阁老一番话堵住了两名大学士的口,笑着打圆场道:“任阁老说的有道理。”


    -


    侯府。


    崔苡茉从宫中回来的消息传到冯氏那。


    卢嬷嬷说:“夫人,听说五姑娘得了圣上夸奖,夸她字有景翰林之风骨,先侯爷之儒雅,还得了赏赐呢。”


    冯氏连忙追问:“什么赏赐?”


    冯氏还未得过宫里的东西,吴老夫人在定武侯封侯时就得过封赏,得诰命敕书,封为老太君,还有松鹤绣纹的翟衣和金丝刺绣做的翟鸟补子霞帔,每每重要场合,吴老夫人就会穿出来。


    大房也有一品诰命夫人的封赏。


    整个侯府只有她这个主母什么都没有。


    “据说是扬州府的鹿茸和辽东盖州的贡参,给五姑娘补身子来的。”


    冯氏感叹:“这丫头命真好……”


    崔方仪在院子里偷听,听闻五妹妹得了圣上夸奖和赏赐,心里闷闷不乐,打算出去找银珠,路上撞见顺安堂的赵婆子。


    “四姑娘,怎么垂头耷耳的?谁欺负你了?”


    崔方仪揪着院子里的西府海棠叶子,地上堆了一堆被揪掉的叶儿,闻声看向来人,刚要张口,又闭上嘴,她的心思哪敢告诉别人,就连她娘都把她说了一顿。


    赵婆子见她不说,只以为是姑娘家家的心事,便道:“吴老夫人那有好吃的,炖了鸾羹,四姑娘你要不要过去陪陪吴老夫人?”


    崔方仪停下蹂躏叶片的动作,想到祖母,昨日她去找祖母说说话,她还未说什么呢,她娘立马就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她讨厌她娘为了当家主母的脸面而训斥自己,大房景氏不仅从来不会凶女儿,听说还要把一品诰命夫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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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箱笼和封赏全都留给女儿做嫁妆。


    “快去吧。”


    赵婆子让她过去,吴老夫人喜欢孩子常去她那与她说话闲聊,五姑娘身体自小抱恙,除了每日请安,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辞忧院,府里的男娃都是贪玩的,也不常去老夫人那,就只剩下四姑娘。


    这些年来,四姑娘不是在瑞锦院就是在老夫人的顺安堂,有时夜雨寒天,还陪老夫人一块儿睡。是以吴老夫人也是最疼四姑娘,有什么都先紧着她。


    崔方仪去找祖母,吃完了鸾羹,伏在吴老夫人的膝盖上睡觉。


    吴老夫人轻拍着她的背,仿佛当成自己的小孩儿。


    忽然的,崔方仪脸色发白,从吴老夫人膝盖上滑下来,要不是吴老夫人连忙拉住她,崔方仪就摔到地上了。


    “怎的孩子,做噩梦了?”吴老夫人好笑看着她。


    崔方仪却始终回不过神来,木愣愣地看着前方虚无一处。


    而那一处正好是顺安堂的来路,崔苡茉在几个大丫鬟的簇拥下走来,温声细语让人呈上辽东贡参。


    “祖母,今儿茉儿去了宫里,圣上赏了些东西,茉儿记得祖母每到雨天膝盖就疼痛,府里大夫说炖人参喝最好,正好宫里赏了辽东盖州的贡参,希望对祖母有所帮助。”


    辽东盖州就在长白山脉下,那里的人参不仅芦碗紧密,须根长且老韧,更有百草之王的盛名,常年作为贡参送到宫里。


    吴老夫人看到这般上等的人参,宽慰孙女孝顺,竟然还记得她这陈年顽疾。


    “茉儿,你真是有心了。”吴老夫人显然十分高兴,让赵婆子收下孙女的孝顺。


    崔苡茉福身:“祖母,茉儿还要跟着常账房学习,先退下了。”


    吴老夫人不想耽误孙女的学习,让她先回去,后又觉得惭愧,想了想,唤来赵婆子。


    “赵婆子,你再去小厨房给茉儿送一盅鸾羹,给我的乖孙女补补。”


    赵婆子应声去做,吴老夫人心情甚好地看着贡参,忽的,似乎才想起崔方仪还在这,“孩子,你方才做甚么梦了?别是吓到了。”


    崔方仪回过神来,脑海里仍留着祖母眉开眼笑收下五妹妹的贡参一幕,祖母甚至高兴得忘了她这个孙女,明明方才还担忧她做了噩梦,可五妹妹一来,祖母的眼里就只剩下五妹妹。


    方才的噩梦仍是那个噩梦,她看到自己在冷宫中蜷缩在床上,无人服侍,无尽的孤独包裹着她,那么可怜,就如同当下的她这般无人在意。


    难道命运真的注定她孤独终老吗,崔方仪险些崩溃,匆匆跑了出去。


    吴老夫人看到崔方仪头也不回跑掉,唤了两声,只觉得奇了怪了。


    “这孩子怎么了。”吴老夫人使个丫鬟去看看,刚吩咐完,赵婆子回来了。


    “你回来得正好。”吴老夫人又想了想,“茉儿快要出嫁了,我这个当祖母的不能不表示一二,你说我该送些什么给茉儿?”


    赵婆子是吴老夫人的心腹,跟着吴老夫人几十年,晓得吴老夫人心里想什么,府里两个待嫁的女娃都是嫡孙女,在吴老夫人心里分量不一样,要说喜爱,肯定是四姑娘更得吴老夫人喜爱,四姑娘小的时候嘴甜,常常哄得吴老夫人开心。


    “五姑娘多年来一直绳趋尺步,当得起侯府嫡女的榜样,尽管身体抱恙,没能常在吴老夫人膝下耍乐讨她欢心,但请安、问候、孝顺一样没落下。拿今日的辽东盖州贡参来说,她大可以留着自用,毕竟那是圣上赏给她补身子的,可还是拿来孝敬老夫人您,这份孝心难得。”


    赵婆子又道:“五姑娘嫁过去后,想必日后往来也少了,大房就只剩下这一支独脉。”


    吴老夫人想到这层,慢慢觉得难过,茉儿嫁出去后,就再也不能如在侯府这般想见就见。


    “别个都有父母兄弟姊妹帮忙,大房就只剩下一个娘。”吴老夫人叹了口气,“去把我当年得封诰命先帝赐的如意拿出来吧,再从每个箱笼里挑几样出来,送去大房那,就说是给茉儿的嫁妆。”


    赵婆子惊了一下,这如意……当得上吴老夫人最为贵重的宝贝,她原以为会给四姑娘,没想到竟给了五姑娘。


    但老夫人发话,她也不敢多说,应声后下去照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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