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对风清扬眼中泛出的莹莹光泽毫无招架之力。
她故意低了头，侧了身，面向顾芷：“顾姐姐果真是妙手回春，我昨日才吃了药丸，今日就觉得神清气爽。不知，你这里，还有没有治外伤的药膏……”
“你有外伤？”顾芷有些纳闷，“什么样的外伤？让我瞧瞧。”
柳依依见对方立马就要过来掀自己的衣袖，忙摆手说道：“不不，不是我……”
顾芷瞥见她不断往别处飞瞟的眼神，当即明了，别有深意地笑了。
“你还真是护犊子啊！喏，给你。”
顾芷摸出了一个小瓷盒，却是扔给了风清扬。
柳依依见状，尴尬得直想往地缝里钻。
风清扬下意识地接过，却是望向柳依依，面带微笑，如沐春风：“多谢……”
顾芷随即往口中塞了一粒糖，啧啧道：“甜，真甜，甜得发腻……”
柳依依再听不下去，转身跑出了客栈。
风清扬见状自是跟了上去。
顾安一见，也忙转了身。
顾芷无奈，当即收拾了包袱，下了楼。
马蹄嘚嘚，车轮轱辘，一行四人，又回到了风清扬所住的别院。
风清扬本想让顾安送柳依依回扶柳村，却被柳依依拦了下来。
“顾大哥，你送我到西街口就成，我可以自己坐牛车回去，就不麻烦你来回折腾了。顾姐姐初来乍到，还得劳烦你，多多照拂。”
“哪里哪里，顾大夫前来给我家公子诊治，我自是不敢怠慢，姑娘放心。”顾安恭敬答道。
话已至此，风清扬自是默许。
于是，柳依依独自一人回了家，将弟弟托付给了付荣付萍，解释了最近要在永安镇暂住一事。又将风清扬的住址告诉了付荣，让他隔几日往那里补一次货即可。
柳二牛有些不情愿，他倒不是怕跟姐姐分开，只是不想上学，也想去镇上住，顺便好好逛逛。
柳依依自是看穿了他的小心思，允诺道，如果他好好读书，就一起搬到镇上去让他住个够，这才把小家伙给哄住。
隔日，柳依依收拾了几件衣衫，还有笔墨纸砚等物什，就匆匆往永安镇赶去。
风清扬的别院位于镇上最西处，位置略偏，是一座简单的三进四合小院，院外是一大片田地，远处接着许多小山包，山峦起伏，十分静谧。
今日风和日丽，和煦的阳光洒向大地，透过树叶，在地上落下斑斑点点。
柳依依站在门外，轻轻叩了门环，静静等待。
没过多久，门后有脚步声响起，院门应声而开。
柳依依抬头一看，却是风清扬。
“你来了。”他站在屋檐下，语音无比温柔。
薄薄的阳光斜斜落下，在他脸上照出一层淡淡的光晕。他本就肤色白皙，此时衬着光线，更像是一块泛着光泽的美玉。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柳依依不知不觉念出了声。
“原来柳姑娘还会做诗？”风清扬诧异地扬了扬眉，颇感意外。
“不不，是听书雪姐姐念的，我只记住了这几句。”柳依依又开始乱编。
风清扬笑了笑，请她进门。
绕过影壁，来到内院。一簇簇翠竹边，顾芷正靠在一张圈椅上晒太阳。
“哟，就知道是你来了，有人可是在这院子里守了小半个时辰呢。”
顾芷双手交叠，靠在椅背上，回头看向柳依依，往她身旁扬了扬下巴，眼中促狭。
风清扬握拳抵唇，微咳出声。
柳依依耳垂泛红，低头望地。
此时，顾安正好从后院出来，领着柳依依去了西厢房，化解了院中的尴尬。
将行李放下，柳依依便想先去西街摆摊。
左右有顾芷在这里，她又不是大夫，不用时时刻刻都在这儿守着。
顾安刚牵了马车出来，打算送她去西街，风清扬却也来到了门口：“不如，我也陪你去？”
风清扬想到她若一走，院中就只剩了顾芷一个女眷，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院，他心里有些不习惯。
“不，不用。你若去了，我这糖啊，可就卖不出去了。”柳依依连连摇头，摆了摆手。
“嗯？”风清扬不明所以。
“你长得这么好看，大家肯定只顾看你去了，都不看我的糖了。”柳依依吐了吐舌头，打趣道。
他这么一个翩翩公子，她哪敢带他去摆摊。那不是将自己衬得越发没脸见人了嘛。
柳依依自顾自地钻进了马车，没有看见对方脸上泛起的红晕，有如美人般娇羞。
西街上，人流如织。人们似乎也因着今日的好天气，都出来闲逛。
柳依依干劲十足，利索地铺开了摊位，激情满满地开始了一天的买卖。
可是不知为何，往来的行人，在别处都是三步一停，五步一询。而到了她的摊前，就是匆匆而过，目不斜视，无人问津。
偶有孩童露出羡慕的目光往这边扫来，也会被亲人训斥几句，快速拉走。
难道还是因为那出中毒的闹剧？可她的糖，明明没有问题。
柳依依耐着性子微笑吆喝，却也反响平平。
直到午时，顾安来给她送饭，她连一文也未卖出。
嚼着饭粒，柳依依愁眉不展。
“姑娘有心事？”顾安最是会察言观色。
看着凑到面前的白净少年，柳依依脑中一转，想了个主意。
她探向对方耳边，嘀嘀咕咕，悄声说了几句。
顾安听到后面，却是蹙了眉头，局促不安，连连摆手。
柳依依面色一僵：“你不愿帮我？”
“不不，小的是怕自己演得不像，误了姑娘的事儿。”
柳依依咬了咬唇，拧眉深思。他若不愿，她去哪里找人来扮演买糖的顾客？她在这永安镇上，又没有其他熟人。
“你总不会，让我去请你家公子过来吧？”柳依依微微眯眼，小小威胁道。
不过是假装到她摊位上买些糖，装装样子，带带人气，没这么难吧？
“那自然不用。别院中的仆妇、幼童尚有五人，我让她们几人前来买糖，比起我来，应是更为逼真。”顾安摆了摆头，躬身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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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依依双眼一亮，顿时喜笑颜开：“这个好，顾大哥想得真是周到。”
顾安被她夸得不好意思，拢着袖子嘿嘿直笑。
柳依依风卷残云，迅速将午饭吃了干净，往对方手里塞了铜钱，便催促对方赶紧去安排。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果然有妇人牵了孩子来买糖。
柳依依笑吟吟地招呼着，抬眼往远处看去，瞟见一处角落里顾安缩头缩脑的身影，心领神会。
送走了第一拨，她准备借机吆喝几声，招揽些真客。无意中一瞟，看见刚刚买糖的那位妇人，正与一位路人搭话。
她以为是对方认识的人，没有在意。
可是她的卖力吆喝，还是没引来什么回应。她只好示意顾安，继续演。
如此一下午，前前后后，柳依依也只接待了四拨买糖的顾客，有两次还是同一个人，均是顾安安排的。
眼看着自导自演的推销技巧没什么用，柳依依惆怅着收了摊，随着顾安回了别院，然后就一头钻进西厢房里，暗暗琢磨起来。
“柳姑娘，你……还好么？”风清扬站在西厢房门外，轻敲房门，低哑出声。
柳依依前去开门，却不知他问的什么：“啊，我？没什么呀！”
“你做的糖很好。没有人买，不是你的问题，你不要难过。”风清扬接着说道。
柳依依摊了摊手，一派轻松：“嗯，我知道，我没有难过。我只是在想，问题出在哪儿，然后，现在应该怎么做。”
“谣言。”风清扬缓缓道。
“嗯？”
“我是说，问题出在那谣言上。”风清扬解释道，“顾安回来跟我说了，院中的仆妇买完糖，都会被人告诫。说这糖会闹肚子，会中毒，吃不得。”
“说这话的，都是同一个人？”
“那倒不是。”
柳依依略一思忖，仰起头，微笑道：“嗯，我知道了，多谢你专程来告诉我。”
风清扬原本以为，她听完，要么愤怒，要么伤心，却没料到，她会笑。
“你，不介意？”
“啊，当然介意，可我也管不了别人的嘴巴呀！既然不是有人刻意为之，我也只能先去做我该做的事。”柳依依眉眼弯弯。
“该做的事？”
“嗯，我也没想好要做什么，反正不是这些无用的情绪。”柳依依耸了耸肩。
她的淡然和通透，令风清扬深受触动。他望着对方，轻柔说道：“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你可以随时找我。”
柳依依点了点头，轻轻应声。
“哎呀，我还以为是哪对母子，在这叙话呢。原来是你们呀。”冷不丁地，顾芷从竹林后面探出头来，嬉笑出声。
柳依依跺了跺脚，气笑道：“顾姐姐，你别再取笑我了，我有那么老么？”
“哈哈，好好，不说了。对了，你的糖还有没有，上次那些我都吃完了。”
“有，有，我这就去给你拿。”
顾芷跟在柳依依身后，看她掀开竹筐上的桌布，里面还是满满当当，不由挑了眉：“怎么，都没卖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