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弘起身将门打开。
苏雾一个人站在外面,陆湮没有一同过来。
关弘问:“有什么事?”
“你忘了。”
关弘不解,问道:“忘了什么?”
“还没打针。”
听到这儿,关弘才想起来,自己昨天和褚博延说这几天他不用给苏雾注射了,照顾好骆依就行,打针的事自己亲自来。
没想到只持续了一天,第二天就不记得了。
还得实验体主动找上门来。
不过苏雾这举动,证明她已经把注射这件事当作习以为常了,也算是个好现象。
“进来吧。”关弘拉开了门,让苏雾进来。
他从试剂箱子里拿出所需要的材料,抓起苏雾伸过来的手臂,白嫩的上臂上已经满是针孔,青一块,紫一块。就像几滴掉进水中的墨水一般,在胳膊上晕染开来。
关弘没犹豫,将药物推了进去。
结束后苏雾就像是完成了一个例行任务一般,放下衣袖,从办公室出去了。
在走廊尽头,苏雾碰到了蹲在那里的陆湮。
双手抱着头,一个人缩在角落里。
起先苏雾是准备直接走过去的,但是走到陆湮面前时,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蹲了下来,问道:“你怎么了?”
听到声音的陆湮抬起头来。苏雾看到的是一张惨白的脸,五官痛苦地缩在一起,额头上渗着汗珠。
苏雾的心脏猛地一缩,她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一向讨厌接触别人的手指,这时候却颤颤巍巍地朝陆湮伸过去,戳了戳他的胳膊,想要得到一些回应。
陆湮是跟着苏雾过来的。俩人本来各自在客厅里玩儿,但苏雾起身的那一刻,陆湮的注意力就不自觉地被吸引。他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看到苏雾独自一人走进关弘办公室的时候,一阵说不上来的感觉冲击着他的身体。
他开始觉得体内仿佛有无数的虫子在啮咬着自己的身体,头像是被钝器砸中,双眼模糊,就倚靠着墙角蹲了下来。
接着就遇到了苏雾。
这时候的陆湮意识已经有些不清楚了,他只能大概地知道自己面前有个人,但看不清楚那人的面容。
苏雾等了好久,没见陆湮回应后,脱口而出一句:“你怎么了,陆哥哥。”
陆哥哥这个称呼,她已经有两个月没叫过了。不知什么时候起,苏雾开始直接称呼他为“陆湮”。
情急之下喊出来的名字,让两个人都愣住了。
陆湮的脑袋里似乎有块石头,石头下一直藏着一株试图破土而出的小草。现在终于顶开了那块沉石,一些念头像春天柳絮抽枝一般,疯长起来。
陆湮来不及理清自己脑袋里的到底是什么,当下伸出了自己濡湿的手,轻握住了苏雾的小手,安慰似的晃了晃:“我没事。”
苏雾感受到手心的湿润,心头就像被羽毛扫过一般,痒痒的。
一颗泪珠滚落了出来,直接砸在了陆湮的手背上。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苏雾的第一滴眼泪。
墙角的这一幕没有被任何人看到,就像是小孩子之间的秘密一般,永久地封存在这走廊里。
苏雾和陆湮后面相处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有太多的改变,依旧还是重复着过去的生活。每天一个画画,一个拆解组装机械玩具。
日子就这样流过了三年。
苏雾马上要满十岁,陆湮已经十三岁了。
唇部已经冒出了细细的绒毛,喉结也开始冒头。他两年前就要求关弘给他一间独立的卧室,自己不愿意再和苏雾睡一个房间。
关弘监视了他们一段时间,并没有发现两个实验体的异常,所以渐渐放松了警惕。在陆湮提出要独立居住的时候,关弘让他去住回了原本邓肯所在的房间,苏雾也回到了邱容的屋子。
这三年里,陆湮和苏雾之间的话越来越少,如果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可以好多天不说话。
邓肯和邱容依旧是每个月回来一次,最开始邱容还试图和苏雾进行交流,尝试了几次之后干脆放弃了。苏雾确实变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粘着她的女孩子了。
邱容把之前苏雾小时后用过的东西全都整理在了一个小箱子里,然后带到了新市。在她看来,箱子里的才是真实的苏雾,而面前那个能说能动的,只是一个木讷的机器。
她有几次看到了邓肯和陆湮在秘密说些什么,但对这些已经失去了探究的欲望,她只想做好自己的工作,然后活下去。
这三年里,邱容一边完成学业,一边按照关弘的要求开了一间情绪收容研究所,明面上是帮助他们解决情绪问题,实际上是将这些人当作了实验的样本。
褚庭也渐渐长大,因为实验室里的氛围,他变得更加沉默。骆依的眼睛一直没有好,褚博延抽出了自己一半的精力在照顾她,还需要进行关弘安排的实验工作,能够分给褚庭的时间更是少得可怜。
大部分时候,他就跟在苏雾和陆湮的身后,成为房间里第三个沉默的孩子。整个客厅从早到晚,可能都不会有说话的声音。
只有房间里光线的变化,来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这天,大概有一个月没有露面的关弘,突然来到了三人面前。
他脸上的胡须看上去很久没有梳理过了,垂到了胸口。杂乱地像一团搅在一起的长猪毛一般,仿佛只有用菜刀才可以收拾干净。
径直走向了苏雾:“你跟我来。”
关弘刚踏入客厅,就引起了陆湮的注意。他装作漫不经心地靠在墙角处晒着太阳,实际一直偷偷关注着关弘的动向,当听到他说要苏雾和他一起走的时候,立刻警惕了起来。
轻微地收起了散漫的身体,将脸摆脱了光线的追赶,在黑暗中睁开了眼,就像一个准备狩猎的豹子一般,注视着关弘。
关弘早已在时光的流转中放下了自己的警惕,完全没有留意到陆湮的表现。他面露疲态,已经好几个晚上没有睡觉了。
苏雾只顾画着自己手里的画,连头也不抬:“去哪了?”
“实验室。”
“去干什么?”
关弘开始有些烦躁,实验消磨了他很多的耐心:“去干什么不需要你管,走不走?”
生硬的话语让褚庭吓得身子抖了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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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地往后挪了挪,到了一个他自认为安全的地方。爸爸一直告诉他,不要惹这个白胡子的老爷爷,褚庭虽然不爱说话,但是利害关系却分得很清楚。
苏雾还是保持原来的表情,手继续在画板上下刷着:“画完就去。”
关弘被这无所谓的语气点燃了怒火,他正要发作,却听到角落里传来了一道声音:“我也去。”
说话的正是陆湮。
关弘原本没打算叫上陆湮的,他只准备抽取苏雾的血样,分析下苏雾现在的基因序列有没有改变,以及情绪抑制基因遗传的概率有多大。
他不需要陆湮的基因,因为当初陆湮接受的并不算是真正的基因改造实验,而是利用芯片滤网和抑制试剂,基因改变的概率不大。
不过既然他提出了这个请求,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没准还能带动着苏雾一起。
关弘现在只想赶快抽出血样,长时间的工作几乎消耗了他的冷静。
“你们俩一起来吧。”关弘又冲陆湮补了一句,“你带她来地下实验室。”
他把任务交给了陆湮,让两个人之间自行沟通,把矛盾从自己这里转移到了陆湮身上。
陆湮点了头,但却没有像关弘那样催促。一直站在苏雾身边,看着她画完后,才说话:“走吧。”
苏雾收好画笔,跟着陆湮下了楼。
当踏上通往地下的楼梯的时候,陆湮的胃就一阵阵的翻腾。如果有人仔细观察,会发现他此时呼吸的频率明显比平时快了不少。
苏雾并没有多少反应,她记得这里,也记得这里发生的事情,但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之前哭得那么用力,不就是在这里睡个觉、打个针吗?
情绪的缺失已经让她无法共情过去的自己。
但是陆湮不一样。
他再次来到这里时,过去那些令他痛苦的回忆,全都涌现上来。
两年前在陆湮回到邓肯房间里自己一个人住的时候,他在书架的最底层看到了自己的一个日记本。
上面的字体稚嫩,零零散散地记录着他和苏雾相处的细节。
那是陆湮刚接受实验后写下的,那段时间头痛难以缓解,思绪混乱。陆湮害怕自己把过去全都忘记,于是就都记了下来。
字里行间中充斥着“幸福”“开心”“难过”等字眼。陆湮有些迷茫,他开始拼命地回忆过去的生活,开始不断地复现某些场景,试图了解这些词语的意思。
如果看累了,就休息一下。那每天都翻阅着那本日记,又把曾经的日子重新过了一遍。
有天他终于想明白了,为什么那天看到苏雾独自一人前往关弘办公室的时候,自己会跟上去。
那是内心深处情绪作用的结果。
他担心苏雾,他害怕关弘会伤害她。
陆湮又渐渐能够体验到情绪,但仅限于和苏雾相处的时候。为了保护苏雾,他在这两年中,一直伪装着自己。
哪怕有时候很想和苏雾说说话,但是一想到关弘那张邪恶的面容,还有邓肯一次次的暗中警告,陆湮就打消了念头。
为了苏雾,他可以一直伪装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