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湮手指的凉意让苏雾清醒了几分，她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指缝里已经沾染上了斑斑血痕。
“哥哥。”
她好久都没有听到陆湮和自己说话了，一时之间还有些不适应。
“嘘。”
陆湮把食指放在了嘴巴前，示意苏雾不要说话。
他把自己的手盖在苏雾的手腕上，轻轻地拂过。
苏雾一向听陆湮的话，此刻真的放下了手，不再乱动。
陆湮的动作很轻柔，苏雾原本的疼痛在这安抚下也渐渐缓解了。
她看陆湮不说话，自己也不开口，只是安静地享受着片刻的美好。
陆湮在出声制止的时候，头已经开始变得昏沉了。他知道这是药物释放的作用，为了不让苏雾看出异常，只能全程低着头。
陆湮抓着苏雾的手腕，可以隐隐感受到她脉搏的跳动。太阳穴依旧在一抽一抽地，渐渐地陆湮觉得自己太阳穴、心脏跳动的频率，已经和苏雾保持同频了。
虽然痛苦，但是他不愿意撒开手。
“好点了吗？”
“嗯。”
苏雾轻声应着。
陆湮刚准备说话，就听到了外面有门锁转动的声音。他立刻放开了苏雾的手腕，回到了自己床上躺着。
关弘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陆湮正躺在自己的床上，手遮着眼睛，而苏雾坐在床边，右手抓着左手的手腕。他朝苏雾走去：“手怎么了？”
苏雾不说话，只是摇头。
关弘看到她指甲里的血迹，就知道事情的大概。捏住胳膊举起了苏雾的左手，观察着伤口的情况。
“下次不要再挠了，不然这里可要留疤了。”关弘用威胁的语气，说着看似关心的话语。吓得苏雾直往后缩，她不喜欢关弘离自己这么近。
躺在一旁的陆湮在关弘进来后，情绪更加紧张，刺激了体内芯片药物的分泌。导致他思考能力变得缓慢，已经无法用意识来控制自己的行为了。
好在关弘很快放开了苏雾，他把褚博延叫了进来：
“明天开始给她补一针止痛的，药就在我办公室里。苏雾以后的实验可以直接在这个房间里做了，做完之后你就看着他们，一个小时内没问题，就没什么问题了。”
关弘没有避讳苏雾和陆湮，直接给褚博延安排起了任务，他知道没有了邓肯和邱容，两个小孩儿也折腾不出什么气候来。
“褚庭最近怎么样啊？”
褚博延有些惊讶，老师居然主动问起了自己的孩子，忙回答着：“比以前调皮了一些，三岁多的男孩子可能正是有活力的时候，他妈妈的情况您也是清楚的，基本上不能带他出来玩，我最近也比较忙，所以哭闹地比较多。”
“不过我已经和依依沟通过了，她会把孩子照顾好的。”褚博延见关弘不说话，小心翼翼地问着，“是不是孩子吵到您了？”
关弘挥挥手：“没有的事。你等苏雾情况好些了，可以把褚庭带来和他们玩一下。再过几个月，估计他俩也可以出这个屋子了。”
褚博延不敢反驳关弘，只能应下。
但他心里还有些担心，担心骆依不愿意让孩子出来，没想到回房间里一沟通，对方竟然没有任何的意见。
“阿庭这么小，确实需要玩伴。我不想见到关弘，你到时候带着他去就好了。”
褚博延心下大喜，在苏雾接受实验的一个月后，他带着褚庭到了苏雾和陆湮住的地方。
三个人已经自从苏雾他们正式开始实验之后，就再也没见过。
褚庭看了好一会儿，才认出了苏雾和陆湮。
他扭捏着身子，躲在褚博延的后面，害羞地不敢过去。
“阿庭，不认识哥哥姐姐了吗？你们以前经常在一块玩的呀。”
褚庭偷偷把脸露出来，牵着褚博延的手慢慢地往陆湮身边靠。他还记得这个哥哥，之前就喜欢和他一起玩。他试图用自己胖乎乎的小手去抓陆湮，但是刚碰到陆湮的那一瞬间，就被他淡漠地甩开了。
苏雾脸上本来还挂着一丝笑容，但是看到陆湮的动作后，笑容就僵住了。
但想了想此时褚博延在场，陆湮应该是故意这样子的。
这段时间苏雾已经大概明白了，陆湮并没有完全被实验改造，只是在人前他要装成一副冷淡的样子，来骗过别人。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的时候，陆湮的情绪状态会好很多。
苏雾也打算学陆湮的样子，准备在褚庭过来的时候，装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在陆湮处碰了壁的褚庭，果然将目标转向了苏雾。他迈着小短腿，张着两只胳膊朝苏雾怀里奔来的时候，苏雾心里突然升起了一阵没来由的排斥感。
她不想让褚庭靠近自己。动作比意识还快，双手直接一推，褚庭就坐在了地上。
三岁的小孩儿摔倒了就哭，褚博延赶忙扶起来哄着。
他知道两个孩子都接受了情绪实验，所以做出这样的举动也没法怪他们。
褚博延只能抱着孩子暂时先离开那个房间，出门的时候刚好遇到了关弘。
关弘假意关心：“褚庭这是怎么了？”
“被小雾推了一下。”
“什么原因你知道吗？”
“应该是我们的实验起效果了，阿庭好长时间没看到苏雾了，想让她抱一下自己，刚过去小雾就把他推倒了。力气很大，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估计是试剂的原因。”
“好，”关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陆湮呢？”
“小陆也差不多，不过没有伸手去推，只是把手抽走了。”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把阿庭哄哄吧。”
褚博延走了之后，关弘进办公室思考了一会儿。
他是故意让褚博延把褚庭带过来的，人类天生具备关爱弱小群体的能力和情绪，他主要是想看看陆湮是什么样的反应。
没想到还没等他进去观察，褚博延就出来了。
实验的结果和他想象中的有偏差。
没想到苏雾反而还比陆湮要冷酷一些，他以为陆湮会是那个先动手的人。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证明自己的实验比预期的效果更好。
苏雾天生善良，之前对褚庭就很关照，年纪又小，大概率不会表演这么一场戏给褚博延看。
她今天的举动，应该是发自内心的。
关弘说的没错，苏雾那一推，应该是出于本能。她看到褚庭跑来的瞬间，心底的烦闷感袭来，顺手就推倒了。褚博延走了之后，苏雾有些恍惚，她不知道刚刚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做。
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坐在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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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双手撑着下巴，撅着嘴。
她很久没见到阿庭了，这样一来，估计之后阿庭也不会再来了。
苏雾懊恼地想着。
就在此时，关弘走了进来。
“小雾，小陆，刚才我好像看到褚庭过来了。”
“嗯。”
只有陆湮回应了他，苏雾一声都没坑。
“他怎么哭着出去了？”
关弘这话是冲着陆湮说的，他故意试探陆湮会不会为了维护苏雾而撒谎。
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苏雾的回答：“我把他推倒了。”
“为什么？”
“我不知道。”
苏雾讨厌关弘这样一直追问她，不想过多理会，直接脱了鞋上床躺着了。用脊背冲着他，用来表示自己的反抗。
关弘看到苏雾的反应，没说什么，默默退了出去。他基本可以确定，苏雾的实验已经奏效了。此时她的状态，按照原先的计划，至少要连续注射三个月，现在只过了一个月，进程远比计划快得多。
关弘心下大喜，在办公室里毫不顾及地大笑起来。笑声大的夸张，仿佛连窗户都在抖动。苏雾躺在床上害怕地抱着自己的身子，偷偷地流下了眼泪。
她还在为失手推倒了褚庭而感到内疚。
-
让苏雾意外的是，隔天，褚庭又来了。
昨天的那一摔并没有浇灭褚庭社交的欲望，他从早上开始，就硬央求着褚博延继续带着他去找苏雾和陆湮。
今天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苏雾昨晚的愧疚在见到褚庭的瞬间，又全都消散了。她依旧对他充满着抗拒，每次当褚庭接近自己的时候，要么逃走，要么闪躲，要么继续推倒。
当褚庭走了后，苏雾又会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但隔日，又会重复同样的事情。
苏雾白天厌烦、晚上愧疚的状态，持续了整整一个月。在她接受实验的第三个月，她和陆湮被允许可以出房间了。
想象中的惊喜没有到来，她迈出房门看到大厅、看到原来和邱容住的地方的时候，脸上没有半分开心。
像一个陌生人一样，游离在世界之外，冷淡地观察着一切。
陆湮和她的情况也差不多。
这段时间陆湮越来越嗜睡，头痛的频次少了，但是脑袋整天都是晕沉沉的。有时候苏雾和他说话，要好久才能反应过来。
关弘一直跟在他们后面，他特意把客厅布置了一番，增添了很多新玩意，全都是小孩子喜欢的。
褚庭正在一个钢制木马上前后摇晃着，按下胸口的键，底部会喷出蒸汽将木马整个托举到空中。
褚庭的尖叫声不断，苏雾和陆湮也都只是扫了一眼，就调转了身子。
“不喜欢吗？”关弘在一旁问着。
得到的是相同频率的摇头。
已经差不多了。两个实验体都开始对生活里的事物失去了兴趣，这也是情绪抑制剥离的一种反应。
关弘对现在的实验状况很满意。
他决定开始先推广陆湮所接受的实验——情绪芯片。实验的推广需要邱容和邓肯，恰好今天是他们回来拿药的日子。
门外有了动静。
邱容和邓肯推门进来的时候，刚好对上了苏雾和陆湮那两双淡漠的眸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