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傍晚，付灵瑶上完课，打开家门，愣住了，以为自己在做梦。
客厅有面白墙，明明今早离开时空无一物，此刻挂着巨型软木板，快要占满整个墙面。上面密密麻麻的彩色图钉固定着各种表格，她的照片被钉在正中央，周围辐射出饮食计划、体脂曲线图和周运动目标表格。最上方拉了个小型横幅，写着《付灵瑶增肌计划》，旁边还贴了个小小的加油表情包。
付灵瑶无语，付灵瑶怀疑人生。
“回来了？”夏炎渊的声音从厨房飘出，不一会儿，他端着两个杯子走出来。
“这……”她指着软木板，“会不会太夸张了？”
夏炎渊把其中一杯递给她：“可视化进度，更有动力。从今天开始，每天回来先喝杯温水。”
付灵瑶接过杯子：“谢谢。”
她双手捧着杯子暖手，走到软木板前，仔细观察。
最上面的表格第一行用荧光笔标着：第一个月（身体唤醒月）
运动目标：每周步行40公里，或者向上爬楼梯28层。
她不由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你确定这是你昨天说的入门级难度？”
夏炎渊走到她边上，指着40公里的数字：“普通人迈一步大概在0.6米到0.8米之间，所以换算下来每周最多走七万步即可完成目标，平均到每天不到一万步，很难吗？”
“好像这么摊下来，是没那么多了。”她点头。
“爬28层楼梯更容易了，你现在坐电梯下楼，走步梯回家，然后加上别的日常生活消耗，本周任务完成。”
“这个好。”她一口气喝完水，放下手中杯子，“我现在下楼。”
夏炎渊拦住她：“你体能还没恢复，一上来搞这么累，明天可爬不起来。这种突击活等到后期体能上来了再搞。”
“你说的有道理。”付灵瑶从善如流地放弃，她可不想趴着去学校，“你是专家听你的。”
等她回屋换成居家服出来，夏炎渊正在把一张新的A3纸用图钉压在木板上：“我让教练改了下前两周的每日安排，工作日只加一节45分钟的舞蹈课，周末选一天户外徒步。”
付灵瑶顺着他的手指移动视线焦点。
《第一周及第二周运动表》
周一至周五热身：交谊舞基础
周六或周日：冬日户外自选目的地徒步五公里，气温在十度以上增加到七公里。
夏炎渊放下杯子，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餐盒，水煮蛋、牛油果和全麦面包片在里面整齐码成三明治：“来吃晚餐。”
付灵瑶不好意思地接过餐盒：“太麻烦你了，以后还是我来做吧。”
“没关系，反正我也要给自己做。”夏炎渊打开音响，音乐缓缓流淌出来，“慢慢吃，每口至少嚼二十下。”
付灵瑶按他说的，小口咬三明治，解决掉晚饭。
收拾完餐具，夏炎渊拿出一块运动手表，亲手戴到付灵瑶手腕上：“只有被它记录下来的运动量才算数，可别忘了。”
付灵瑶另一只手握住表，做出举拳向上的动作，坚毅地说：“我保证睡觉也不摘。”
夏炎渊走到客厅中央，微笑着向她弯腰，做了个标准邀舞动作：“MayI?”
“现在？”付灵瑶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走过去，把手放进他的掌心。
音乐的节奏缓慢而优雅，夏炎渊的手掌温暖而干燥。付灵瑶僵硬地站在原地，感受到他的另一只手轻轻搭在她的腰间。
“基础交谊舞很简单，跟着我的步伐走。”
付灵瑶点点头，像根木头似的被他带着，移动了一步。
“放松。”夏炎渊引导她，“想象你在云端上。”
“云端上也会摔跤的……”付灵瑶小声嘀咕。
夏炎渊笑了：“那就抓紧我。”
他的手臂微微用力，将她带近。两人的距离骤然缩短，缩短到能数清他的睫毛：“手放上来，跟着我呼吸。”
付灵瑶的左手停在半空，不知该放他肩上还是臂弯。夏炎渊抓过手按在自己肩膀：“这里。”
他数着节拍，带着她慢慢移动。
付灵瑶低头盯着两人的脚，生怕踩到他。
“抬头。”夏炎渊提醒，“跳舞的时候，要看你的舞伴。”
付灵瑶下意识抬头，正对上他的眼睛。
音乐轻柔地流淌，客厅的灯光昏黄，映照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好看的轮廓。他的瞳孔深邃得发黑，像深夜的海。
她感到一阵不自在，迅速移开视线。
刚才在餐桌上，他们聊着无关紧要的话题，偶尔相视一笑，气氛融洽得仿佛一对寻常夫妻。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觉得，他们之间似乎不仅仅是一纸合约，而是真正拥有彼此的生活。
像她偶尔会羡慕的婚姻生活，回家时有人等待，吃饭时有人陪伴，跳舞时有人相拥。
可惜，这一切都是假的。
这个念头像一盆冷水浇下来，付灵瑶的脚步微微一顿，差点踩到他的脚。
夏炎渊手掌稍稍用力，将她带回节奏：“没关系，我们慢慢再来一次。”
付灵瑶勉强扯了扯嘴角，重新跟上他的步伐。
她不该有这种错觉的。他们的婚姻是一场阴差阳错，夏炎渊只是为了维护他姐姐夏彤青的名誉和利益，才愿意帮自己这个忙。他们签过婚前财产协议，她也提前签好了离婚协议书。
她的理智在挣扎，在警告，不要被这种亲密感迷惑。
夏炎渊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异样，继续带着她旋转。
“很好，就这样，你学得很快。”他的声音里带着赞许，“接下来增加难度。”
他使坏加快节奏，付灵瑶惊呼着撞进他怀里，鼻尖蹭到他的领口。她闻到他身上白牡丹的气息，还听见他胸腔里稳健的心跳。
“专心。”夏炎渊在她耳边说，热气拂过耳垂。他的手指在她腰侧画了个圈，“这里发力，不是用小腿硬撑。”
那触碰像烙铁，烫得她脚趾蜷缩。
当音乐切换到第六首时，付灵瑶已经能跟上基本步。夏炎渊松开一只手，让她转了个漂亮的旋。客厅的灯光穿过他们之间，在地板上投下交缠的影子。
“不错。”他把她拉回身前，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用空着的食指指节刮了下她的鼻尖，“三个月后机票得多买两张，你和我。”
付灵瑶捂住鼻子，正想反击，手机闹铃突兀响起，夏炎渊瞥见屏幕上维生素提醒的字样，顺势松开她：“今天的课上到这里，去吃药，然后洗漱休息。”
说完，他半弯腰去关音响。
他后颈的发梢被汗水浸湿，付灵瑶忍不住伸手，逆着脖子拨动了那里的短发。汗水被晃动的发梢甩到空中，弹跳折射出不同的运动轨迹。
这个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
“我，我没忍住，不好意思。”付灵瑶猛地缩回手，指尖还残留着他颈侧的温度。
夏炎渊却已经恢复游刃有余的模样，端起准备好的矿物质水一饮而尽：“记得吃药，明天继续。”
付灵瑶把脸埋进掌心，舞蹈带来的热度轰地涌上头顶。
过了会儿，她终于冷静，走到桌子旁，机械地吞下药片。
夏炎渊的背影已经消失在走廊尽头，客厅里只剩下音响关闭后的寂静。她举起双手，回味刚才那一瞬间的触碰。他的皮肤微凉，却带着运动后的热度，像是一块被阳光晒热的丝缎。
她猛地甩了甩头，试图把那种触感甩掉。
疯了，她怎么又做出这种越界的举动？她转身走向卧室，脚步却比平时迟缓。
脑海里浮现前两天的发布会休息室，夏亦杰讥讽的语调又在像刀子一样剐她的耳膜：“付家老的小的，都是疯女人！”
心脏猛地一缩。
她当时一听到这句话，脑中第一反应就是：夏炎渊告诉他的吗？
她立刻掐断了这个念头。他没必要。
如果他不在乎，他不会说。如果他在乎，拿来与她私下交易其他东西，更有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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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夏亦杰怎么会知道她母亲的事？
也许从夏彤青那里知道的吧，她那么神通广大。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抵住太阳穴，试图压下那股隐隐作痛的烦躁。
当初她主动找上夏炎渊，提出这场协议婚姻，就是为了阻止妹妹和夏亦杰的联姻。夏亦杰风流成性，妹妹却是个恋爱脑，一旦陷进去，只会被伤得体无完肤。
可那天在发布会上，云瑶看向夏亦杰的眼神已经毫无留恋，甚至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
那她还有什么理由继续这段婚姻？
她起身走进衣帽间，打开梳妆台的抽屉，取出夏炎渊给她定制的那条项链，轻轻地戴到脖子上。
双链层叠设计，上层珍珠满天星，下层金银双色蛇骨链，镶嵌一圈碎钻。即使屋内灯光昏暗，也在发出璀璨光芒。
她的手指沿着蛇骨链游走，感受碎钻带来的粗糙起伏，心里默默盘算数字。
车、家具、衣服、首饰，再加上那颗她原先并不知道的蓝宝石。
七位数。
这个数字沉甸甸地压在她胸口，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夏炎渊从不提这些，仿佛那些昂贵的礼物只是随手买来的小玩意儿，可对她不是。
她一直告诉自己，这些都要还的。可怎么还？她只是个普通打工人，哪怕不吃不喝十年，也攒不够这笔钱。
妹妹已经清醒，她最初的交易目的已经达成，再这样下去，她只会越欠越多，直到彻底还不清。
她不想欠他的，更不想让自己像个被圈养的金丝雀，心安理得地享受这段虚假婚姻带来的物质优待。
她解下项链放回首饰盒，锁进抽屉最深处。
她把额头抵在冰凉的镜面上，直到呼吸在玻璃上呵出白雾，才对着模糊的自己轻声呢喃：“该醒了。”
她拿起手机，犹豫要不要现在就找夏炎渊，提提前离婚的事。
可不知怎么，她想起刚才跳舞时，他那双深邃的眼睛，还有他掌心贴在她腰间的温度，本能地不想开口。
先把还钱的计划定下来，这样跟他谈也有底气。
她打开手机搜索引擎和AI问答，输入：打工人欠老板七位数怎么偿还？
回答：您的问题涉及金额过大，无法用普通工资形式偿还，建议参与高价值项目。
如利用自身多语言技能，参与大额国际金融贸易及投资。
或者探索自身人脉，打通关键环节。
也可研发出高市场前景科技，为老板创造经济效益。
好吧，她一个都做不到。
她追加条件：打工人只有艺术背景，无科研，销售和人脉关系。
回答：考虑推荐老板进入艺术品收藏行业，利用艺术背景帮助其分辨作品真正价值。
付灵瑶叹了口气，艺术品收藏啊……有哪个藏家真指望艺术品本身挣钱的。这行八位数才玩得动，别瞎胡搞把夏炎渊弄破产了。
继续输入：补充条件，老板从事影视行业。
AI明显松了一口气，回答老长了，总结下来两个点。要不然自己入行挣钱，要不然帮老板拉到大项目。
凭她的条件不太可能入行了，另一个方案可以考虑看看。
付灵瑶再问：有没有更快的方法？
回答：也可为老板提供高情绪价值，主动帮助他缓解工作压力太大带来的身体和精神疲劳。
不愧是AI，肉偿也可以说得这么清新脱俗。
就算她想用这个办法，夏炎渊肯定也不会要，两人睡一张床睡了多少次了，什么都没发生。
还有个办法，她手上还有股份。虽然付德明对家庭不负责任，但他对事业可谓尽心尽力，付灵瑶有把握，再加上夏彤青本人和她背后的家族助力，他一定能把这个项目搞成。
等拿到第一笔分红，自己立刻还一笔，其他的债根据金额慢慢还。她下定主意，就这么定了，到时就提离婚。
她猛地闭了闭眼，告诫自己不要再沉溺在这场虚假婚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