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沈泠便醒了。
粟玉知道今日沈泠要去云华水肆水肆,早早地吩咐侍女在外间候着。
见她醒了带两三个侍女进来,为她梳发上妆,今日绾的是双刀髻。
“殿下,奴邀了安宁公主于今日隅中至云华水肆。”粟玉边为她挽发边道。
安宁是沈俪的封号,东昭国公主满十五岁便可赐封号,她十五岁及笄宴上,东武帝亲自为她赐号安宁,寓意东昭国安民宁。
沈泠今年已年满十九,却仍未赐封号。
她这个皇兄如今越发没有耐心了,连面子上的功夫都不愿意做了。
上一世,她堪堪活了二十岁,她死后恐怕连皇陵都不能入,她真的是死后也与父皇母后长相离了。
沈泠侧面对着铜镜照了照,抬手将发间那只白玉簪换下,又选了支云凤纹金簪递给侍女。
“嗯,将白洪山山匪的手书带上。”沈泠淡淡道。
“是,殿下。”粟玉转身去内室取了手书,装在囊中,又放在了袖筒里。
这手书是沈泠安排在沈栋府中的密探,在白洪山之战前,就传回来的那山匪的亲笔信。
这信还不曾落入沈栋手中,就被她劫了胡。
还有沈栋给白洪山匪的最后一封手信,也并未传入白洪山,此刻那信正收在沈泠内室密匣内。
用完早膳,沈泠便着人备了轿辇去云华水肆。
沈泠到时,不过将将隅中,沈俪还未到。
她照旧去了她往常去的雅间,这个雅间被沈泠命名为自在阁,专供沈泠使用。
自在阁在水肆四楼最南处,阁门处帏幔低垂,帏幔边缘有一串细小的风铃,再往里便是高低两座平头案,案上置着香炉,此刻熏了香,是茶肆惯用的甘松香,混着草木清味的烟雾袅袅往外散着。平头案后面是三扇错落的绿梅屏,十分雅致。
这间茶室位置极佳,推窗可见京都半个皇城的建筑。
此处僻静,楼下行人无几。
沈泠在此处刚坐了一柱香的时间,一支曲毕。
便听见门外茶童摇铃。
铃声落,茶童进来报:“尊客,门外有客人找。”
云华水肆本就是达官显贵云集之处,来此处喝茶论事之人,茶楼一概不问身份、不问来意,统称尊客,也正是因为如此,许多官场中人都爱到此处谈事。
“请她进来。”沈泠拂手退下乐姬。
乐姬刚退出自在阁,沈俪一身翠裙,挽了个淡青色的帔帛,身后跟了两名侍女,掀帘而入。
她这个侄女无论何时,脸上总是笑着,情绪也不大显,今年已有十八,却总是一副单纯无害的样子。比着她那个侄子倒是强上几分。
“见过姑母。”沈俪矮身向她行礼。
“安宁不必多礼,入座吧。”沈泠抬手示意她入座。
沈俪方坐定又道:“方才进来时,正瞧见姑母房中的乐姬出去,想来是安宁没有耳福了。”
说完又小女儿家似的瞧向沈泠,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
若不是重活一世,沈泠怕也是瞧不破她这副面孔。
“安宁想岔了,姑母听说你近日颇爱戏曲,便为你备了一曲。”
沈泠说罢,屋外就进来了三四个戏面乐姬,向着她二人略微行礼后,开始吟唱,唱的是《琼浆玉露》。
沈俪知道这曲戏,《琼浆玉露》讲的是皇子夺权的故事。
这样的曲目若放在民间,百姓们听一听,也算是听个热闹,找个乐子。
可此时这间茶室里,无论是她还是沈泠,听这样的曲目都显得狼子野心,往重了说,大逆不道也不为过。
“安宁多谢姑母费心。”沈俪面上依旧是不显,仿佛她此刻听的只是寻常小曲儿。
沈泠并未答她,一手执盏,端起来凑在鼻边轻轻嗅了嗅,又放下,而后就只是瞧着那戏子,专心听戏。
一曲戏未半,沈泠起身,以手掩面,打了个哈欠,“姑母今日乏了,就先回去了,安宁自可听完。”
“是,姑母。”沈俪这才有些疑惑,今日叫她来,就为了没头没脑地听这么一出戏?
只是在粟玉经过她面前时,她那疑惑就消散了。
沈泠出了茶楼,抬头看了看,日头悬在正中,已至正午。
粟玉扶她上了马车,在软轿中坐定,自己也跟上去坐在侧边,掀帘吩咐车夫回府。
路上沈泠不知在想什么,一句话也未说。
粟玉却忍不住了,着急的问:“殿下,您让奴把那藏了密信的香囊,故意落在安宁公主案前,安宁公主看了信,会不会直接将这事告知大皇子,若大皇子知道了,发难于殿下可如何是好。”
粟玉一边说一边绞着手中的帕子,有些不安。
“放心,她比沈栋聪明多了。”沈泠安抚的看了眼从茶楼出来就揣揣不安的粟玉。
她今日送这封信,点这个曲,自然是应为她知道,沈俪与沈栋是面和心不合。这东昭国放眼望去,比起她,沈栋才是沈俪的劲敌。她今日此举,在沈俪眼中,无异于是她向她投诚。
那封信便是她今日的诚意。
沈俪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将此事直接捅给沈栋。
那信她给了沈俪,但若想坐实沈栋的罪名,还需要她手中另外一封沈栋给白洪山匪头的亲笔信。
白洪山此事即便她拆穿了也不能使沈栋垮台,但就这样放过又岂能安心?不如就做个顺水人情,将此信送给沈俪,先由着他们二人斗去。
估计要不了多久,沈俪就会再次邀她。
前世便是沈俪举报了沈栋勾结山匪。
此时,她握着那一半的证据,想必是夜不能寐吧?
正思忖着,马车陡然一停,沈泠猝不及防,身子整个往前栽去,粟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她。
“殿下,您没事吧。”粟玉焦急道。
沈泠揉了揉脚腕,还未开口,就听到外面有个男童的声音,战战兢兢道:“大人饶命,小的着急替我家公子借书,一时不防,惊了贵府车驾。”
“大胆,敢挡长公主府的车驾,你是活腻了吗?”马车旁侍卫斥道。
那小童跪在马车前面磕头求饶,却不肯移开。
侍卫上前几步用剑柄指着那小童道:“你是哪家的?还不快滚开。”
“小的是大理寺卿叶府大公子的侍童,多谢大人饶命,小的这就走。”
叶府?
“且慢。”
粟玉掀帘,沈泠从马车内出来。
那小童看起来也就十来岁的模样,见沈泠出来,看了她一眼后,又慌忙将头垂下抵在地上。
“你方才说替你家公子借书,是何书?竟连叶府都没有,还须出来借?”
沈泠走到他面前,瞧他身后堆了一堆杂卷,这么点的小童抱了这么大摞书,怪不得撞在马车前面呢。
“回殿下,就···就是些普通的书卷。”小童一看就是没经过这阵仗,见沈泠问他,说话都有些哆哆嗦嗦。
京都皆知大理寺卿宠女,沈泠也早有耳闻,昨日还亲眼见识了。只是想不到,他对这个庶子这么刻薄,府中书卷都不供应,竟还需要出来借阅,身旁估计也没几个可堪使唤的人,派这么个小童出来办事。
沈泠无意为难,“行了,拿了书卷回去罢。”
说罢,正准备回去,又听那小童哆哆嗦嗦道:“小人多谢殿下宽恕,他日若有机会,我家公子定亲自向殿下道谢。”
这小童明显很害怕,但像是有人交代好了似的,他还是撑着把话说完了。
又朝沈泠磕了几个头,便抱起那摞书,一溜烟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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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泠瞧着他的背影,有些狐疑。
回到轿中又细细思量,却还是没什么头绪,她对叶府的这个庶子没什么印象,甚至连名字也不记得,只记得他母亲是个舞姬,生下他后就身染重病,这些年一直养在后宅。
他父亲对他也不甚亲厚,瞧今日这情景,也算得上是苛待了。
“殿下,粟玉瞧着方才那小童像是故意的,怎么那么宽的路,他偏偏就撞到咱们马车前面,被侍卫斥了,怕成那样也不走,像是刻意等着殿下出去似的。”粟玉看着沈泠,认真分析道。
“你也瞧出来了。”
沈泠掀开轿子侧边的小帘,看了眼外面,快到长公主府了。
“殿下,可是有什么蹊跷?”
沈泠放下帘子,转头对粟玉道:“方才那小童所在的位置离长公主府不远,那条路又是我回府的必经之路,想必是故意在那里等着我了。”
接着又道:“你让人悄悄去叶府查一查,特别是这位叶大公子的母亲。”
“是,殿下。”
等到了长公主府,已过了午膳时间,侍女见沈泠此时回来,又赶紧去吩咐膳坊备膳了。
用过膳侍女又来报,说今日她出去的时候温行来过,说是有些关于政见的问题来向她请教,见她不在,便说明日再来。
怪不得上一世他能在朝堂上身居高位,以一介布衣升至东昭朝堂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存在,这行动力也是可见一斑的。说迁府第二日早晨便搬来了长公主府,昨日说的向她讨教,今日便带着问题来了。
次日,沈泠用过早膳后,就在府中,哪里也没去。
温行说今日要来向她讨教政见,她就特意到书房等他,又着人去叫了温行。
沈泠的书房还算宽敞,书架上的书籍却不多,了了几本显得有些空旷。
重生以来,沈泠就不怎么喜欢看书了,原本架子上的书也撤出去了不少。
上一世,她倒是看了不少书,可书中的那些大道理,所谓的君子之道,以德报怨不能让她活着,还落了个那样凄惨的下场。
所以,如今她索性将架子上的书都换成了花卉,摆在架子上可比那些书赏心悦目多了。
温行进来时,她正拿着剪刀修剪案上插着的那朵花的花叶,玉指纤纤,应是怕被刺到,便用手指捏着几片花瓣。
他一踏进来,就闻到一阵暖香,很熟悉的味道,以往他站的离她近时也能闻到,只是不如此时浓郁。
想来她日常所用的熏香就是这屋中的某种花卉所制。
“殿下。”温行握着一卷书向她行礼。
沈泠见他来了,放下手中的剪刀,将花插进案上的花瓶里,走到书案后面的椅子上坐下。
“阿行来了,快坐。”沈泠指了指侧旁的椅子,对他道。
“是,殿下。”温行轻声应道。
他走到沈泠身侧的椅子上坐下,看到沈泠身后架子上,各色芍药摆了好几束,“殿下很喜欢芍药。”
他看向她时眼睛总是亮亮的,眸中清澈,丝毫不设防。
“是啊,世人皆知牡丹国色,可芍药也并不逊色半分,且不像牡丹那样娇弱,芍药见土就能存活,是在逆境中也能盛开的花朵。”
沈泠瞧着面前长的和花一样赏心悦目的人,柔声道。
温行听她说完,又抬头去瞧那芍药,片刻后又转回头注视着她,温声道:“若可以,阿行愿倾尽所能,让芍药在顺境中盛放。”
沈泠微愣,又听见他轻轻笑了一声,接着道:“依阿行看,这芍药不仅比牡丹坚强,它还十分好运呢”
“嗯?”沈泠更是一头雾水。
“它能被殿下喜欢。”
依旧是那双清澈的眼眸,此刻里面却多了些什么东西。
沈泠来不及辨认,他便移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