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瑾，去瞧瞧是个什么情况。”身为这里份位最高的嫔妃，昭妃理所当然的站了出来。
“是，娘娘。”立在一旁的花瑾躬身领命。
这边花瑾到了产房门口，靠近听了听，还是没听到什么动静，便直接上手敲起了门。
很快，产房里传来一声瓷器的破碎声，紧接着就是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花瑾神色一秉，想着到这会儿还没有听到的婴孩哭声，手下的力气也大了几分：“马佳小主可是生产完了？”
“主子爷跟昭妃娘娘可还等着看小阿哥呢。”
这句话音刚落，产房的门就被打开了，露出面色有些惊慌的兰清。
花瑾往兰清身后看了看，并没有看到跟着其后的接生嬷嬷：“兰清，小阿哥呢？主子爷可还等着我回话呢。”
兰清扣在门上的手指忍不住发白，想到小主刚生出来的小阿哥情况，她就身子发抖。
但小主昏了过去，她们里面也没有什么能做主的人。
而且主子爷还在外面，小阿哥的情况他们就是想瞒也瞒不住啊。
随后兰清越过花瑾，一路疾跑到了外殿，咚的一声跪在了主子爷跟前：“主子爷饶命，小阿哥……小阿哥生下来后就没了声息。”
说罢，兰清以头叩地，颤抖着身子等待主子爷的怒火。
坐在位置上的玄烨同样被这个消息给震惊得恍惚了一下，但在看到身前跪着的宫女时，放在案桌上的手握成了拳头，声音如同寒冰一般冷冽：“你说什么！”
兰清只能抖着身子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啪啦！”
天青色的粉彩花卉蝠纹花口茶杯摔在了地上，里面上好的参茶撒了一地。
随着这声茶杯破碎声响起，屋子里的所有嫔妃都跪了下来。
乌拉那拉氏看着茶水流到衣摆处，浸湿了衣服也没有动一下。
就是可惜了她这件海蓝色云鹤祥云旗装了，她今儿可还是第一次上身呢。
“梁九功，去将……六阿哥抱出来！”尽管小阿哥已经去了，但他还是想要看了眼。
就当全了这一场短暂的父子情谊。
“是。”梁九功有心想要再劝上两句，但余光看到万岁爷黑沉沉的眼眸时，他下意识的闭上了嘴。
很快，梁九功从产房门口接过来接生嬷嬷抱出来的黄色襁褓，襁褓里面包着一个面色青紫的婴孩，他闭着双眼毫无声息。
皱皱巴巴的，不怎么好看，但狭长的眼睑却跟万岁爷如出一辙。
梁九功心里叹息一声。
可惜了。
马佳小主宜子嗣，却……
要是这几个阿哥都活着，马佳小主那以后才是贵不可言呢。
梁九功动作轻柔的将小阿哥抱了出去，然后在离万岁爷三尺的距离跪了下来，将怀里的小阿哥露出来一点儿。
“万岁爷。”
玄烨低头看去，目光沉默了许久之后才闭上了眼睛：“马佳氏如何了？”
“回皇上的话，小主力竭晕了过去。”
“让太医救治，也让……也让马佳氏看一眼孩子。”说完玄烨就彻底不再言语了。
梁九功顺从的起了身，将小阿哥递给了一旁的兰清。
他虽是太监，但嫔妃的产房也不是随意能去的。
“奴婢叩谢主子爷恩典。”兰清哽咽出声。
虽然这个孩子是个没福的，但也要让小主看上一眼，不然兰清真怕小主的身子会承受不住这个打击。
钟粹宫后殿中跪了一片，在主子爷没有开口的情况下，谁也不敢起身，更不敢在这个时候说些什么。
跪了没多久，紧闭的产房里面传来了悲切又绝望的哭声。
“梁九功，将长华阿哥送出宫妥善安排。”一个名字，也算是全了他跟这个孩子之间虚无缥缈的父子情了。
“是，万岁爷。”
……
自长华阿哥出生即殇过后，宫里的气氛又一次回到了冰点。
亦滢不用玛禄多说，她也不往外跑了。
宫里本来有四个怀孕的嫔妃，张小主生了个病殃殃的小公主，马佳小主那里不提也罢。
“玛禄。”
正在值守的玛禄突然听到有人在喊自己，顿时警惕的抬头看了眼四周。
然后就看到不远处的假山那里有个面容普通的宫女在朝着她招手。
玛禄看到来人放松了下来，看四周没什么人，跟亦滢交代了一下后，这才悄咪咪的走了过去：“冬意，你怎么来了。”
这是她阿玛给她的人脉之一，如今在内务府造办处下的绣房当差，是一位绣工非常出色的绣娘。
“你忘了今儿是什么日子了，宫外有东西送进来。”冬意将人拉进假山里，隐蔽的从怀里拿出了一个柳绿色的精致荷包。
“今天是什么日子？”玛禄懵了一下，但很快就想了起来。
“今日是我的生辰。”
往年家人都会在今天给她庆祝一番的，如今进了宫，连家人都只能一年见一次，更别提给她过生辰了。
玛禄神色低落下来，看着手里的柳绿色荷包眼眶微微泛湿。
“玛禄别伤心了。”冬意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玛禄。
“冬意，我就是情绪一时控制不住。”玛禄擦了擦眼角，泛红的眼尾透出一抹惹人怜爱的美。
“这是我给你做的，初春寒气重，你把这个戴在手上，”冬意拿出了一双浅灰色皮毛拼接而成的手衣，上面绣着一只活灵活现的白色兔子。
“嗯，我知道了。”玛禄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蓄满了眼眶。
“还有缺什么药材你就传消息，我让人去给你弄。”
“嗯。”
“去吧。”?
“有事就跟我传消息。”冬意仔细嘱咐了一遍过后，这才离开了。
她是乌雅一族特意培养出来的，为的就是帮助玛禄解决困难的。
毕竟玛禄注定要进宫。
如果她只是做宫女，那冬意就是保驾护航的人，但玛禄若是成了贵人，那她就是玛禄最信赖的奴婢。
玛禄揣着荷包回了值日地方，亦滢正在百无聊赖的数着地上的青砖，见玛禄回来，无聊的神色顿时一扫而空。
“玛禄，冬意姐姐是不是来给你送生辰礼物来了。”亦滢没看出玛禄现在跟刚才有什么不同，但并不妨碍亦滢猜出事情的真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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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家族人脉，这般情况下都不会轻易见面的，除非是需要传什么重要东西。
亦滢自己也有家族给的人脉，所以才会一清二楚。
“嗯。”玛禄没有隐瞒亦滢点了点头。
“一会儿我去御膳房给你买一份杏仁酥，给你庆祝生辰。”
“可惜现在不是吃螃蟹的时候，不然就能给你买你最爱吃的蟹黄酥。”亦滢颇有些遗憾的说道。
“没关系亦滢，杏仁酥我也一样喜欢吃，而且螃蟹性寒，咱们又不能喝酒，所以要少吃。”宫女不能吃味道太大的食物，且喝酒什么的，那就更不能想了。
“现在御膳房没有宴会，东西应该好买一些了吧。”上次去御膳房的经历还让亦滢耿耿于怀。
“那我也给你买一份荷花酥。”上次亦滢心心念念的荷花酥没有吃到，这次玛禄说什么也要买给亦滢尝尝。
而且两人的生辰不过差了几天而已。
说起生辰，她给亦滢准备的生辰礼物还没有送出去呢。
一会儿找出来送给亦滢，也让她开心开心。
“嗯。”两人之间不存在推辞的话，玛禄要给她买荷花酥，亦滢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推辞。
等到值日结束，两人回了罩房，玛禄这才有机会拿出那个柳绿色的荷包看看。
里面没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就只有四张轻飘飘的银票，一张五十两面额的。
看到银票，玛禄心里的思念越发强烈起来。
这也是她第一次离开家这么久，也只有在这种没有旁人的情况下，玛禄才能肆意的流露出自己的脆弱来。
“玛禄别哭，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亦滢抱住玛禄，柔声安慰着。
玛禄看着亦滢担忧的眼神，珍重的将银票藏好，然后用手帕擦了擦眼泪：“我也会一直陪着亦滢的。”
“那我们就说好了。”幼稚的亦滢伸出手，要跟玛禄拉钩。
“嗯。”少女真挚的感情在这一刻被两只相连的小拇指连在了一起。
十三年五月初三
玛禄站在树荫底下，但鼻尖还是忍不住冒出些许汗珠来。
天气越来越热了，御花园这边越发闷热，平日里的值日也变得难熬起来。
宫装不怎么透气，每每回去，玛禄跟亦滢里面的小衣都是汗湿了得。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下值的时候，玛禄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被玉婷给叫住了。
“玛禄。”
玛禄停下脚步转过身：“玉婷姐姐，你有什么事吗？”
玉婷瞧着越发漂亮可人的玛禄，心底那个计划突然就不想进行了。
这般容貌出尘的玛禄，真的能被她给哄住吗？
而且就目前的情况来看，玛禄对她的态度实在称不上和气。
她的打算，很有可能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而已。
主子娘娘如今临产在即，一个不注意，事情不能成不说，还容易搭上自己。
主子娘娘的手段，她可是领教过的。
要不要赌一把呢？
“天气热了，我托御膳房做了份杨枝甘露，玛禄你能帮我跑一趟坤宁宫，将东西交给主子娘娘身边的玉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