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拓面上一闪而过的不解：“什么？”
“额……”韩启航缓缓将捏成球的纸条松开，语速飞快语无伦次道，“拓哥，你知道的，班里现在四十六个人，每个人都会有同桌，我会有同桌，你也会有同桌，如果你不想要我这个同桌，我也可以不当你同桌，不是我不愿意当同桌，是你觉得我不适合当同桌，我也觉得我……”
“停、停一下。”陆明拓适时打断了韩启航的释法。
“噢……”韩启航一声不吭坐了许久，不见有人找来要他的位子。本来是想装模作样糊弄过去，又觉得对其他同学不公平，挣扎后还是决定勇敢面对。
待耳畔清净后，陆明拓看向黎月：“所以你——？”
“我在等他空出座位。”黎月将最后一本书从课桌里抽出叠在桌面，迎上他略微错愕的目光，语调平和。
“你误会什么了？”
“。”陆明拓眉梢轻挑。
黎月没等到他的回复，视线抽离，转头对韩启航说：“我方便换过去了吗？”
“噢、噢，方便、方便。”韩启航点点头，囫囵将书本拢到怀里。
呜呜呜。
没想到坐他位子的人竟然是黎月，早知道还能争取一下，说不定就不用换位子了。
内心懊悔欲哭无泪，韩启航只能顺势壮着胆子问：“拓哥……我能坐这儿吗？”
目光依旧落在黎月的脸上，陆明拓失笑：“坐。”
此刻，比起韩启航，自认为更加不幸的是坐在前排的杨和彬，此刻他的内心天人交战，恨不得直接原地蒸发。
眼见着韩启航离开，黎月抱着一沓书本坐到他的身边，身后人轻微的举动令他下意识往墙侧瑟缩。
天啊……他为什么会抽到这么个位置啊……
“黎月，黎月。”清亮的声音在身侧响起。
周柚柠坐在距离她一个走道的左侧，黎月压低声量回复：“好巧。”
学着黎月谨慎的模样，周柚柠自然俯下身轻声道：“是啊，我们这样也算半个同桌了，以后有问题我可就不客气问你了哈。”
“当然。”
班级里大部分的人都对她避之不及，不管出于何种原因，周柚柠的亲近显得尤其特别。
几声沉闷的拍桌声响起，教室里归于平静，向学松环顾四周，又略微调整了几个人的位置。视线在教室角落定格片刻，未有异议。
“那行，位子目前就这么定了，距离下课还有十分钟，都安静点，该写作业写作业。”
说完，向学松走下讲台，摆正书架旁的椅子坐了下去，期间还不忘抛出一记警告给仍在小声议论的人。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时，广播里悠扬的钢琴曲满溢校园。
后排的人早就不见踪影，黎月收拾完书包瞧见周柚柠一直等在一旁，疑惑开口：“在等我？”
“是啊，一起走呗。”周柚柠帮忙提起她的书包，探过头继续说，“你家离学校不远吧？”
“不远。”黎月摇了摇头反问，“可是你不是住校吗？我们不顺路。”
“我送你一段吧，反正今晚也没什么事儿。”周柚柠笑得明媚，毫不遮掩。
黎月被她半推着走出教室，片刻功夫便推敲出她的目的。
“你担心我？”
周柚柠本也没想瞒着，顺势接上：“也不知道昨天那帮人会不会回过头来找你麻烦，需不需要我叫些人一起？你放心，我认识的人多，不用不好意思。”
“不用。”黎月客观道，“学校周边很热闹，总体治安很好。而且，我认识他们……真要是犯罪坐牢的事他们不敢做。”
“好好好，不是怕他们，就是我单纯想陪你回家可以嘛。”周柚柠预感再辩下去她也无法说服黎月，索性开始死皮赖脸。
“周柚柠……”黎月还想和她好好说。
“走吧走吧。”周柚柠催促道。
习惯了一个人上学放学，此时身旁忽然多了一个人，黎月有些不适应，一时半会儿除了走路她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好在周柚柠是个话多的人，一路上零零散散和她聊了不少。
“我们学校你知道的，闲着无聊就爱八卦的人多得很，喜欢添油加醋扭曲事实的也大有人在，别当真。”
“向学松虽然看起来凶，但是人其实蛮好的，真有什么事你直接和他说，他都会帮忙一起解决。”
“说真的，你不和陆明拓当同桌也挺好的，你才来几天不知道，喜欢他的人挺多的，坐在他边上以后免不了有人找你麻烦。”
“而且他这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又吊儿郎当的吊车尾肯定会影响你学习。”
“别别别，一点也不远，我就要送到你到家，半路回去像什么样。”
……
周柚柠滔滔不绝，偶尔黎月想回话都插不进缝隙。
小区门口人来人往，傍晚时分喧闹依旧。
“小月？”
熟悉的称呼打断两人的对话，黎月回了声：“妈？”
何春微手上提着超市的塑料袋，大老远便注意到小区门口两人的身影。
走上前再三确认后才呼喊出声。
顺手接过何春微手上的东西，黎月问道：“还有东西需要买吗？我和你一起去。”
“没了没了，家里调料没了，我去超市买点。”何春微打量着女儿身边的人，笑盈盈问，“你是小月的新同学吧？”
周柚柠眨巴眨巴眼，反应过来后立马微笑道：“阿、阿姨好啊，我是周柚柠，是小月的同班同学。”
“柚柠给我介绍了一些新学校的事。”黎月有意引导话题。
周柚柠听出了她话外之意，连忙接着说：“对对，我怕小月学期中转来，对学校的事不清楚。我住校，来回很方便，不知不觉就聊回来了。”
“这样啊。”两人的举止显露端倪，何春微却没戳破，只是顺势道，“这么晚了，没什么事，一起回家吃个饭吧。”
毫无前兆的邀请让黎月和周柚柠同时一愣。
“妈……”
为免太过唐突的邀请让周柚柠为难，黎月正准备帮忙劝说，却是周柚柠先声道：“真的吗？！不会不方便吗？”
“不会不会，家里正好烧了饭，人多吃还热闹。”何春微热情牵起周柚柠的手背拍了拍，“辛苦你陪我们小月回来。”
周柚柠：“不辛苦不辛苦，应该的。”
“走吧，晚上了风吹着凉，回家尝尝阿姨煲的汤。”
周柚柠兴奋道：“那我可太期待了！在学校都没这种口福。”
“学校的东西不好吃吗？”何春微面容和善。
“真的，不是我说，阿姨你都不知道，学校的食堂真的巨难吃。”周柚柠说得斩钉截铁。
“没听小月谈起过。”
“小月才来没几天，肯定还没感觉呢。日子久了她指定就会发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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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两人并肩往小区里走。
高楼间绽开橙红的霞色，手中的塑料袋在风中沙沙作响，被遗忘在原地的黎月莫名有种不真实的错觉。
*
周六的清晨，黎月早早起床洗漱完，背了两页单词又看了几分钟书，听见客厅传来窸窣的动静，转身开门问。
“妈妈，早上想吃什么？我去买。”
“又起这么早呀。”何春微嗓音夹杂着晨起的沙哑，“不用出去买，冰箱里有我昨天刚买的餐包和牛奶。”
“好。”
黎月走到冰箱前，开门寻找的空隙，又听见何春微的声音。
“公司今天临时有事，妈妈待会就要走了，中午应该没在家，记得出去吃顿好的，你一个人在家千万别开火，远离厨房哦。”
“我知道了。”黎月无奈道，“我又不是小孩了，不会放火烧家。”
何春微秉持质疑的态度，借口道：“你在妈妈眼里永远是小孩。”
两人一同吃完早饭，何春微不放心地再次嘱咐了几句才匆匆道别。
时间如窗间过马，直到落在小臂上的阳光开始泛出暖意，才发现已临近十二点。
黎月写完两套试卷，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恰巧震动。
“嗡——”
看清备注后，立马接通。
“喂，卓叔叔？”
电话另一头的人大咧咧说：“小月呀，你还在家不？”
“叔，我现在准备出门。”黎月开着扩音，边穿鞋边回。
“这不是巧了吗，我今天办事路过楼下，听你妈说她今天忙，料想你肯定得一个人。大中午的，叔带你去吃饭，在楼下等你诶。”
卓景山一口气说完，没给任何拒绝的空间。
“好，我两分钟后到。”
多年的相处，黎月已经全然当卓景山是半个亲戚，放在以往她更小些时候，何春微也会在忙到抽不开身的时候将她托付给卓景山。
黎月下楼时，卓景山的大奔早已停在不远处。
小跑着坐进副驾，黎月系好安全带不忘道谢：“谢谢叔。”
“跟叔有什么可谢的，顺道的事儿。”卓景山开车驶出小区。
没多久，车内响起铃声，卓景山不假思索接听，音响里霎时传来粗犷的男声。
“卓哥，操***的那男的不肯还钱，还说用他女——”
“啪。”
语音戛然而止，世界归于寂静。
卓景山扭头飞快扫了眼黎月，嘴角扯出一抹尴尬的弧度。
“呵呵……”
两个红绿灯后，铃声再次响起，卓景山瞧了眼屏幕，犹豫了两秒给挂了。
五分钟后到达饭店，十分钟内上齐主菜。
就见卓景山边吃边重复挂了至少五个电话后，黎月终是不忍道：“叔，不用考虑我，工作重要。”
“没事没事。”
“嗡嗡——”
手机恰逢时宜震动。
这次，卓景山看到来电显示没有当即挂断，松了口气指了指手机轻松道：“不是工作，表外甥的电话。”
黎月点点头。
“喂……慢点说。”卓景山语气渐变。
原本舒展的眉头骤然拧紧……
“打架？！”卓景山惊愕，嚷声询问，“谁跟谁打？”
“哦……”
“打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