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东熙首富王家的幼子,自打出生起,便衣食无忧,也没有什么烦恼,从小到大最大的烦恼,可能就是在国子监求学时,担心我这个商贾之子的身份在这里,太子不会选我做伴读。”
王秋朝的目光飘远,眼中漾起幸福的笑意:“但后面,我竟然真的成了,还跟太子和沈家的公子成了至交好友,靠着家里的钱财和太子他们的势力,我交了一堆酒肉朋友,三两句好话便能散出千金,一场大醉便能引他们为知己。”
“我那时觉得,我大抵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王秋朝的声音忽地低落:“但是忽然,我的一切都没了。毫无征兆地,我只是像平常一样出了趟府,爹在我出府之前还说给我准备了生辰礼,娘说要亲手给我做我最爱吃的八宝鸭,明明就是那么平常的一天,但我一回府,他们就死了。”
“我的爹娘死了,哥哥姐姐也死了,家里的奴仆全都死了个精光,就连我生活了十多年的家,都被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我好恨啊。”
“我想不通,我们王家一直与人为善,时常救济灾民,老天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这么对我的爹娘亲人?重创之下,我心如死灰,晕了过去。在眼睛闭上的那一刻,我想,要是就这么死了就好了。”
“我的族人全都死了,就我一个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宁愿下地狱,跟我的爹娘在一起。”
许是王秋朝的声音太过伤心,悲伤有如实质,像把箭刺中了沈泠的心脏。
她偏过头去,犹豫了下,将手放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秋朝哥,你爹娘用性命将你保下来,是希望你活下来的。你还有朋友,还有那些王家分布在东熙外的势力,你还这么年轻,或许后面还能碰见一个跟你携手一生的姑娘。”
“过去我们已经无法改变,但是你的未来还在等着你。”
沈泠的话说得诚恳,像是害怕他轻生一般,连着说了一长串,说到最后时,甚至眉眼里都染着浓浓的担忧,语速放慢,缓缓安抚他。
王秋朝愣了下,轻笑出声:“好啦好啦,我早就走出来了。瞧你紧张的。”
他看着她,冷不防地问出了一句:“你想知道我是怎么醒来的吗?”
王秋朝的眉眼微微弯着,右边的眼睛藏在树冠的阴影下,左边的瞳孔泛着极为澄澈的湛蓝色,像是一望无际的广袤蓝天,又像是一汪琉璃似的净湖,月光星辰落在里面,亮得惊人。
那只眼睛分明什么都看不见,但沈泠却还是能感到那股灼热,面上的表情稍稍滞住了一瞬,偏过头去躲过他的视线。
王秋朝往前坐直身体,藏在阴影下的眼睛露出来,漆黑的眸底晦暗,里面藏着的情感浓重炙烫,看着沈泠的侧脸。
若是此时沈泠回头,定是能发现那眼神里藏着的爱意,真诚又克制,分明平时努力压制,却还是从眼底溢出零星一点,直到沈泠转过身去才再也藏不住,倾泻而出。
“当我以为自己死了时,朦朦胧胧间,我听见有人在我耳边说话。”
王秋朝娓娓道来:“她一直在我耳边说叫我活下去,说还有人在等我醒来,说我还有美好的未来。我知道那是谁的声音,是清臣那个不怎么出府的妹妹,年纪不大却每天都冷着一张脸,小大人似的。”
“我当时醒不过来,整个人像是处在一个寂静的、四周黑暗的崖底,看不见一点光亮,却一直都能听到她说话。她明明是那么一个又冷又不爱说话的性子,却每天都在我耳边絮絮叨叨,生怕我再也醒不过来。”
“当时我就在想,我的家人呢?我的那些朋友呢?哦,我的家人都死了,我的朋友应该都在忙着避嫌,反正除了清臣和阿砚,他们也都是些酒肉朋友,我没指望他们来看我。”
“我只是没想到,在那个时候陪在我身边的,竟然只剩下她。”
“那个地方真的好黑,我从小就不喜欢太黑的地方,所以喜欢穿些发亮的东西,那些用金线勾成的锦袍还有宝珠做成的璎珞坠饰,就算在漆黑的地方也能发光。但在那个地方,我什么都看不见,黑得让人心生恐惧,像是下一秒就会从暗处飞出来一把剑,像杀死我父母那样将我整个人穿在剑上,血尽而死。”
“我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知觉一点点减少,如果不是她坚持跟我说话唤醒我的神智,或许我早就死了。”
一阵清风吹来,轻轻拂过树枝上坐着的两人面颊,衣袂翻飞,几缕发丝在额前摇晃。
透过发丝之间的空隙,王秋朝看见沈泠的眼睛瞪大,她的头上带着画师的布冠,头发被压在布冠底下,露出一张温润俊秀的脸。
“所以后面我感觉到身体里注入了一股力量想把我唤醒,我连半分挣扎都没有,任凭那股力量涌进我的四肢百骸,最后汇在我的左眼。”
“我想醒来,我想再看一眼那个沈家妹妹。”
王秋朝走上前,抚上她的侧脸,直直地看着她的双眼,恍然之间,就像是回到了当年他从竹床上醒来,模模糊糊间,落入的那双清凌的水眸。
唯一的不同,就是现在那双眼眸中满是慌张和复杂,甚至带着些惊惶。
王秋朝看见她藏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努力克制着没有推开他,这里太高了,沈泠怕她一旦出手,万一失手将王秋朝推落下去,怕是不死也得残废。
“后面的事你都知道了,小师姐。”
王秋朝敛下眸,将手放下坐回原位,干脆直接戳破她的伪装,调笑般地说道:“怎么,是不是吓到你啦?我给你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我的命有一半是你救回来的,我会一直护着你,所以你可以信任我,不用再在我面前演戏了。”
“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
“秋朝哥你……”
什么时候知道的?
沈泠自认这一路上都在努力地演戏,应该是没有露出什么明显的破绽。
王秋朝靠在树干上,轻挑眉梢:“从在马车上第一次看见你就知道了。就算你易容得再好,但那双眼睛却是怎么都藏不住的,清清凌凌的,像是块寒冰,笑起来又化成了春水,好辨认得很。”
沈泠怔愣,显然是没想到是这个原因。
她之前因为经常被哥哥看穿易容,便一直精进自己的易容术,如今她易容除了会易容面部,连身形气质都会隐藏一二,声音也会刻意改变,可以说是天衣无缝。
结果秋朝哥就看了下她的眼睛就认出她来了?
沈泠的表情有些复杂,她就说哥哥为什么每次都能这么快地认出她来,看来下次瞒着他们易容得想办法把眼睛也给遮一遮……
王秋朝顺利地将沈泠的注意力引到了别的地方,他轻叹了口气,双手交叠放在脑后,有些无奈地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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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头。
王秋朝,你太莽撞了。
你明知道她心有所属,那人亦痴心于她,若是现在来表白心意,不是叫她为难?
高低都藏了这么多年了,便一直藏下去吧。
他所求不多,待他大仇得报,阿砚顺利即位,他便继续跟着阿砚当个御前侍卫什么的,再求个能经常出宫的恩典,只要能一直护着她、看见她就好了。
本来还想时不时送些她小时候就喜欢的糕点和把玩的小玩意儿,但那迟锦闻是个不折不扣的醋坛子,之前他不过是送了她一块玉佩,那疯子竟然还派杀手来警告他,还搜刮了全城最好的玉佩一股脑儿地都送去了沈府。
太幼稚了。
但谁叫她喜欢呢,那他便不跟他计较了。
院子里一片寂静,只有清风拂过叶梢的沙沙轻响。
萧亦迟的几个暗卫蹲在边上的屋檐上,看着树上坐着的两个人,表情幽怨。
一个年纪稍小的暗卫打着哈欠:“老大,他们什么时候走啊?”
那棵树长得高大,上面视野极好,树干树枝宽大,坐着靠着也比这屋檐上舒服得多,平时一向是他们这些巡班暗卫待着的地方。
直到方才这俩人匆匆跑过来又用轻功飞了上去,那个异瞳少年还凶巴巴地瞪了他们一眼,他们被吓得赶忙从树上跑了下来,就看见两人又看星星又说话,半天也不见下来,他们蹲得叫都麻了。
老大脚蹲得累,半起身活动了下腿和脚踝,抬眼看了下天色:“应该快了吧,等那位沈大人出来了他们就该走了。”
“还要等啊——”
边上的一个人发出了哀嚎:“再等我就要去轮班巡逻了,本来还打算在这树上靠着休息下的……”
“别想了,换班的时候到了。”
不远处有几个暗卫走过来,蹲在屋檐的几个暗卫任命般地起身,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后就安静地交接换班去了。
沈泠察觉到远处细微的声音,回头瞧了眼,正好看见几个黑影在屋檐上闪过,想来都是萧亦迟的暗卫。
说起来,都这个时辰了,哥哥怎么还没出来?
下一秒,书房的门被人推开,沈清臣从里面走出来,抬眸时眼睛精准地定位到沈泠的位置,眉眼含笑:“走吧。”
沈泠的身份被王秋朝戳穿了,她认清现实,知道哥哥多半也是一早就看出来了,便也没再隐藏实力,直接用轻功从树上跃了下来,稳稳落在沈清臣前面,王秋朝跟着一起下来。
三人什么话都没说,直到坐上门口的马车,沈清臣才曲指敲了下沈泠的额头。
“终于不装了?”
他的声音带着些宠溺。
沈泠捂住额头,轻声咕哝:“这不是本来也没瞒过你么。”
沈清臣的手压在布冠上,摸了摸她的头:“我知道拦不住你。既然来了,就好好保护好自己,如果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就找我和秋朝。”
沈泠自是老实点头:“嗯。”
马车回到了知州府,门口处候着的侍女将他们分别引到了自己的住处。
待侍女关上门,脚步声逐渐消失后,沈泠心念一动,一个毛绒绒的白团子忽地出现在空中,圆溜溜的眼睛瞪大了看着她,三角状的小手做着叉腰的动作,轻哼一声。
“呦,您这大忙人终于想起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