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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鹤州·饭局

作者:荷桃粥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豫章食府是鹤州城内口碑最好的一家酒楼。朱门黛瓦,透着别样雅致。


    且此地离济世堂最近,因这些医者午后还要开诊,只是在此处用些简单小宴。


    一共就是药王谷的出诊弟子,与杨药师从京中带来的帮手,再加上季临渊这个外人。


    雅间内置了两张大方圆桌,挤着坐了这二十来个人。


    从此间楼台眺望而去,济世堂的门匾就在酒楼脚下。


    杨药师压低了声音,又与众人继续说着痘疫之事,尤其是对长乐。


    “我收到你们那小药王的信,马不停蹄从京城过来,包袱都没敢准备多少,就怕耽误了事儿那小药王要怪我。我们走的前半截路那真是一个花团锦簇,没想到吧,现在从京陵开出来的十二条管道四平八达,我……”


    长乐打断道:“师叔,说重点。”


    “否否否,我这东拉西扯的毛病又犯了。


    好长乐,师叔接着说啊。我们走到后半截路,本来揣了几只你们师娘给我带的盐水鸭,虽然比不上秋天做出来的那种大肥鸭子,但也是用上品的桂花蜜酿的。”


    杨药师就是这样,说个什么要紧事都忍不住跑题。他带来的人仿佛是习惯了,从他开口之初便都一副“他又来了”的模样;不熟悉他的人又会觉得他讲话饶有趣味,期待下一句会讲些什么出来。


    “途径鹤州外州的小镇集市,好像叫什么?对,彭阳县!那地方还是几百年前文帝时期,著名的……”


    “师叔,我们还有两刻时间,下午又要开诊了。”


    “好,好!总之,是在那彭阳县,有大片村落庄子,休息歇脚了两晚,那村子的人会做银鱼羹,真真好个鲜嫩爽滑,还有糯米糍粑饼,有股很特殊的米香。总之,为了感谢那村里的人,我分了两只盐水鸭给他们尝,切了之后,那家人的院子外面有几个小叫花,望来望去,望来望去。我就和他们打招呼问‘哎呀,小娃娃,你们是来要饭的吗’?”


    逗得座中之人皆掩面偷笑,更有甚者,悄悄学着杨药师的尾音。


    “我一看,那几个小叫花脸上身上都是红疹子,人还蔫蔫的。”


    长乐心里深吸一口气,师叔总算说到了重点上。


    涉及痘疫,两桌的医师都不再讲闲话,只静静耐心听杨药师继续讲。


    “你们知道的,《千金集方》第三卷第七章刺疟总论篇怎么说的,我来考考你们——”


    杨药师的目光往桌上众人之中扫去,他近些年在晋朝京中兼任药官为御医培训讲学惯了,带了一些兼职职业病。


    他的目光扫过辛夷又扫过长乐,刚想抽问,但又估摸着容易讨冷。


    于是转而对芜华道:“你,外科的小芜华,当年杏林考识,你可是课业第一,你来说。”


    芜华倒是笑眯眯的,素来对她眼中的“正常人”都是亲和好耐心。


    “师叔,我知道!那章是讲天花的,染病之人即为疫源,自染毒至痂成,皆具传疫之能,而疹出之时,传疫尤甚。其毒稳若磐石,可于疮痂内存活数载。发病者,身热似焚,头痛欲裂,骨节剧痛,腰若折损,食难下咽也。”


    “师叔的意思,是怀疑那村中已经开始蔓延天花痘疫?”


    这话一出,四下皆惊。


    众弟子纷纷道:“师父说过,天花极易染得,疱液、痂皮都有可能传疫,且不论冬夏,只要有天花现身,便似那恶鬼出笼,随时都能将疫病传开呀,真乃大患呐!”


    “如果天花蔓延,那可如何是好?这病极其难治,我们怕也很难幸免。”


    “师叔,那些小叫花发热吗?骨头痛吗?你可有细细为他们查看。”


    他们越急,杨药师便越是不急,他夹起一筷子鱼肉,慢吞吞说道:“那倒不是,我已经看了,他们不是天花。”


    “咄……”


    “师叔!”


    “好,别急,好。”


    杨药师不再嘴中没个把门的,正色道:“芜华!多好的孩子啊——你说的对,天花发病则身热,头痛,骨节如灼,饭也吃不下。那些小叫花只是脸上身上起红疹子,倒也没流疮破损。他们乏力纯粹是吃得少,胃口却是十分大!当晚我为他们开了一些疏风解表的草药熬汤,药汤都被他们喝到干干净净,又借那老村长家的热锅煮了一锅清热汤,为那两个小叫花擦洗了,第二天他们那红疹便有些消退,红色减淡。”


    众人松了口气。


    长乐觉得不该高兴得太早。


    果然,杨药师又道:“否否否,不是天花。实则是‘类天花’,这倒是不足为惧。”


    反复被吊胃口,在座只有季临渊对医术药理一窍不通。


    此时他十足礼貌,十足诚恳,借机言道:“请问药师,季某只知晓天花,这‘类天花’,何解?还烦请药师为季某解惑。”


    方才他们初见时,辛夷已经为二人引荐。


    杨药师常年久驻京师,多大的官他都见过,常仗着先药王小弟子、杏林圣手大药师的身份倨傲放屁,纵是天子太后,也要给他几分包容。


    因此见到这邺城“准”少城主,他自然是平等待之。


    只是顾着两国敏感身份,总是尽力避免少搭话。


    他似是回答季临渊的问题,眼神却看着全部人,“类天花,那可不就是类似天花,其同样伴有发热、出疹,但疹子长相却比天花漂亮很多。就像季公子这般漂亮,得了也不怕。”


    这话惹得在座不少人暗暗轻笑出声,季临渊眉头轻拧,旋即眉尾一挑,这分耐人寻味的不爽便被笑声吹走了。


    “当年我的老师父——对,你们的师祖,便治过不少类天花的病人。即便这些疹子化成脓疱,结痂脱痂也比真正的天花顺利许多。而且,身体健壮之人不易染得,因此我只在这沿途看到小叫花有,且也不是每个小叫花都有。将来他们治愈之后,你们知道的,天花脓疱破裂后恐怕终身形成满脸麻子,而类天花则不会,还是可以逐渐康复。”


    芜华讨论道:“师叔这么一说,前日我便接过一位疱疹外伤,可惜徒儿……当时没有想到这份上,况且他病程也不算紧急。长乐,你那边呢?”


    被提到,长乐不情不愿的开口:“我这边没有。”


    “哼,也是,拢共没坐几天诊,当然难得遇到。”


    长乐不再搭理她突然的嘲讽。


    这一坨谈话下来,她已然困倦万分,昨日鹤州下了雨,今日午后天空艳晴,她只想赶紧午休。


    她心里早就盘算好了,管它什么天花、类天花,真的要比狠毒,谁又比得过她这一身血晶煞,要治人,无非就是又拿自己的血粉粉来作弊。


    不过,当务之急不在此处。


    她就是头血牛,也抵不过将来成百上千的人感染后要来用她的血粉,因此,最要紧的是防治疫病扩散。


    “师叔想让我们尽早辟出地方来,早做打算,准备好安置隔离之处,最好不要与其它看诊的病患接触。”


    “哎呀!不愧是小长乐,一点就通,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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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说,你真真是极好的孩子。”


    杨药师赞叹不已,他历来对这位被新药王认养的养女都持一副乐意打趣的态度,许多时候坐冷板凳也不会放在心上。


    她虽然冷心冷性脾气差,但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基本礼貌还是有的——至少对他这个老东西,耐心比对同龄人高两分。


    “你们瞧,下午放号结果又出来咯,哎呀,咱们负责发放号签的同门,可惜没能来这里吃到美味,真是辛苦!”


    杨药师随手往楼下一指,众人纷纷往义诊堂陵签台处看去,“喏——那里就有几个小乞丐,看他们脸上的红疹,看到了吗?也不知道下午抽得号了么,当务之急便是隔出他们,莫让人只当普通外伤疱疹。”


    “还希望各位同门,下午抓些紧,尽早开出一条独道来,最好是尽可能将痘疫之人多多找出。以免这简单的痘疫愈演愈烈。行了,我看这饭也吃得差不多了!”


    辛夷回忆他这位老师叔,他的口碑两极分化得厉害,喜欢他这种油腔滑调的人,和他吃顿饭,自然格外有趣。


    不喜欢他这类人的,自然就觉得他罗里吧嗦不靠谱。


    不过,好像老师叔涉及到真正紧要的事,从来没掉过链子,一番拍溜走马的吹水,正事倒一点没耽误,这顿饭吃得将好。


    于是他此刻以行医堂主的身份抬手施礼道:


    “多谢师叔提醒……”


    “诶,这些恭维的马屁就不必讲了,我来途路上留心这些也是我分内……”


    “师叔稍慢,我先安排——这事,我还需上报州府,即刻便去!下午要单独找出一处院子来重点隔离,这些都交给我。义诊堂今后的沸汤清扫,内外院脏污清理也需更为紧密,谁能领来?”


    座中另一位青衣医师同门将这安排领了去。


    剩下的排班安排,不需三五分钟,辛夷便梳理了出来,又吩咐了些大事小事,这两桌医师便都风风火火,各自忙活去了。


    只是他还没提过长乐的名字,依然准备给长乐安排急症间坐诊“候补”。


    顷刻之间,这豫章食府便只剩了几位专负责外伤急诊的医师,以及还未离去的季长公子。


    辛夷道,“师叔,你为他们诊治时用了哪些药?我们先早做准备。”


    “嘿嘿,昨日我虽到的晚,但没忘去药房转悠一趟。”


    杨药师又瞬间切换一副“你夸夸我”的神态。


    “一是清解汤,这药都是齐全的,二是消肿解毒膏,要制药炼化,这可是你叔的老本行,都交给我,无妨!只是怕用到大量滑石,这也好办,你要拖请官府从邻州县尽快调来。三则是祛湿敛疮散、扶正祛邪汤,都要用到紫花地丁,这药不多,好在是应季之物,昨夜我已经往药王谷飞书一封,先顶着用吧,希望能撑到这痘疫结束。”


    不知怎的,他加了一句,“可惜,若是无相陵还在,这些全然小事一桩。”


    说者无心,无相陵,这词一出,在长乐耳朵里轰然炸了。


    她不动声色却警觉万分地盯着杨药师,再也不急着要走了,心内反复思忖。


    季临渊此时出来拱手施礼,对辛夷,亦是对杨药师道:“这疫病当前,诸位今后恐怕辛劳,季某愿分担一二,刚刚听得‘滑石’、‘紫花地丁’,季某能即刻调来,若有需要,还请药王谷尽管向我等开口,邺城一定倾力而为,绝不保留。”


    杨药师睨了他一眼,态度隔膜。


    “季公子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一些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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