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是元婴修士,结丹、筑基的修士气息亦有,从城中各处散发出磅礴死意,向巷中逼近。
城内修士闻之皆静,惶惶不安,一时整城没了声响。白日森森,修士在阴寒入骨的威压中股战而栗,如木雕泥塑,伫立在青砖白瓦的空隙,更将整座小城衬成抔土未干的墓葬,似乎当从四外涌来的死气真正汇拢之时,数里之内,便将霎时沦为幽冥。
可随着那一袋糕点的递出,如天河倾下般要沤城烂地的死意,凝固了。
韩景没有再言,安静站在原地,手上,仍稳稳拿着那袋糕点。
飞掠向此地的数十道气息,他很熟悉。多得仰仗二师姐在他洞府外建了一座名副其实的死城,让他对尸傀散发出的腥腻死气早已脱敏,且能极快判别出与修士等同的尸傀修为。
十二名元婴,十九名结丹,三十七名筑基,还有十一个与萧易散发同样气息的分身,根据修为高低,由近及远排布开来,越朝巷子靠近,高品尸傀的存在,便越是密集。
但韩景此前并未感受到任何死气。想是萧易为免他查出端倪,或怕引他担忧,不利休养,有意将尸傀安插在安全距离外,昼警暮巡,提防聂知秋手下修士来犯。
而分身,则都是从星澜门的方向瞬移而来。
韩景眸光微动,又将神识向蚀心盘亘处探去。
值得庆幸的是,那团缠绕的狰狞锁链已然松开,三名元婴修士正跌坐在地,滚了满身肉泥血渍,痛苦不堪,但总归能活下去了。
但这同样昭示着,萧易方才已将蚀心和用作看守的分身全数收回,打算为了将他拦下,用尽手段。
韩景面具下的神色渐冷。
如果他真的重伤之下反抗不能,也没有这一袋糕点能用作拖延,任由萧易继续——他会做出什么?
杀他?还是——
韩景记起方才萧易在他小腹处的停留的那只手,腰腹又不自主绷紧,急促地吸了一口气才压下去冷颤。
他到底要干什么……
真的不能这么下去了。
韩景又暗中加速灵力运转。
萧易并不知晓韩景在这两息时间内想了何事,仍在他身前,如凛冬中挂雪的冰雕般僵着,呆滞地盯着那枚不过半掌大的储物袋,想向他身后揽去的手附着灵力,定定地顿在半空。
不过反应了片刻,萧易的脸上刚攀上狂喜,冰塑如逢春风般松动,韩景就已经带着怒意将储物袋朝他扔了过来:“自己验验。验过之后老实回去,休惹是非。”
他说罢便走,没再管萧易。
转身离开窄巷,便见满街修士正自发地扎聚成堆。人们都在惊恐中大睁着眼,试图分辨晴天朗日下何来排山倒海、如同阴兵压境般的死气,且因死气是从城外包裹而来,谁都不敢向外逃窜,只敢抱团,缩在一处共谋进退。
韩景就在全城修士的注视中,如履平地地破开威压,穿越街巷,徒步向西方城门走去。
过了半刻,萧易没有追上来。
再过半个时辰,萧易仍没有追上。
直到韩景一脚迈出城门,踏在森冷死气和山野香风的边缘,身前才闪出一阵瞬移波动,一个黑衣少年快步来拦。
“师兄,师兄你真的要去冥海吗?”
萧易眉梢眼角都是急色,只知道站在他身前却不敢碰他,韩景回身轻易避过,像没听见他说什么般,未给出任何答复,踏着遍野山花继续西行。
萧易见他对自己视若无睹,更着急了,转身看他背影,话在嘴里囫囵念了几次都没说出口,一阵一阵儿地短促吸气,终于在他又走出几步后,跑着追上来。
“师兄我错了,你别和我赌气,这道疤我们不治了,我不会再提了,你不要去冥海了好吗?
路这么长,就算你以尊者大圆满境修为,全力往那边赶,也得走上十多年啊。路上危险,你、你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就算掉一根头发丝儿我都给你殉葬!”
他边追边说着,疾步并在韩景身边,无措地侧着头看他,语气越说越急,话越说越没个准儿,紧蹙着眉,俨然一副要红眼的委屈样子。
“师兄,师兄你理理我,我认错,我什么错都认,星澜门我不杀了,我按师兄说的,用禁制将他们限制半月,蚀心我也已经收回,你看,你看就在这儿——”
萧易话音未落,几条锁链就从他身后探出。本来带着嗜杀成性的焦黑链条,此时就跟几条尾巴似的,笨拙地模仿着兽族尾巴的柔软姿态,扭扭捏捏往韩景身上缠。
韩景身形一缓,面具向他一侧微偏,冷意之下,锁链就跟受惊一般缩回了萧易身后。
韩景接着走,故意趁他愣在原地的空档,行得离他远了些。
“师兄!”萧易的声音听着快带上哭腔了,又是一次瞬移,直接并到他身边,“师兄,师兄骂得对,我不该说那些混账话惹师兄生气,我不该屠人满门,师兄的教训我以后都听,师兄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可以原谅我一次吗?就这一次!以后师兄再三强调的事,我绝不会悖逆!”
“那就再别跟着我,走你自己的路回去。”韩景被他慌乱无章的样子挤得难受,终于开口,却不是原谅。
萧易的手向他一侧伸出又缩回,想去抓住他,让他听自己说句话,但是又怕这一抓之下让韩景更生他气。
“师兄的身体重要,重伤初醒,怎能大动肝火?都怪我一意孤行,怪我不尊师长!要打要骂,师兄随意,只要师兄能消气!师兄消气了也能快些恢复,我们就快些回去,是不是?师兄看看我,看看我好吗。”萧易终于鼓足了勇气去拉他的手。
韩景刚分了一点注意给他,就见他拽着自己的手要往脖子上掐。
韩景对他理解的打骂大为震撼,甩开他就加快步伐,向山林中行去。
“带上我!一定要去的话,带上我!可以吗师兄?!”萧易不出所料自身后追上,急得直喘息时,想到了什么似的,把那枚储物袋像救命稻草般抓在手里给韩景看,“师兄不是还给我买糕点吗?师兄本来没想扔下我的,对吗?
我喜欢什么你都记得,我受了伤你也会心疼……抱歉,对不起,师兄,我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我只是想,想你能多关注我一点,想能多讨你开心一点,我只是想着,你为什么不能多喜欢我一点……我做错了,我知道错了,我做的那些事,只会适得其反。
师兄,我想和你道歉,但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才能让你原谅我,我连怎么让你开心都不知道……你可不可以教教我,师兄?”
韩景这一次,终于驻足。
萧易已经在连声哀求中缓了步子,失力似的,越走越慢,最终停在他身后,声音逐渐微弱,低着头,低着声,自暴自弃地以目扫地,身子竟慢慢矮下去,敞着腿要给他跪下。
韩景用神识观察着这一幕,心中一震便想用灵力扶住他。
若不看萧易都干了什么腌臜事,就单凭这凝着水雾的狐狸眼,沾着薄红的桃花面,三千青丝微乱,垂下几缕在面前,随风荡过,挂上殷唇,套在黑衣里的美人儿白玉雕似的楚楚可怜,任谁来看,都得觉得他是受尽了天下万般委屈,才会折腰在漫野山花间。由风一吹,都分不清是花香是人香,亦或是泪香。
但韩景动作到一半,终究没去扶他。
萧易双手放在大腿上,感知到韩景终于停住,不再前行,雀跃地抬起头,挺直身子,急不可待地向前膝行着挪动两下,望向韩景,轻声叫着:“……师兄。”
韩景未动。
“……师兄?”萧易又唤了一声,极尽小心。
“尸傀和分身,还留在城中?”韩景开口问。
“还在……我现在就将它们挪出去!不会大动干戈!不会引人注意!不会伤害城中修士分毫!”萧易急声道。
韩景要求道:“筑基期以上散到十里之外,结丹期以上百里,元婴期千里。”
平野与山林交界处,两人就这么一立一跪地静对着。萧易不作声地望着他,怕他不喜欢般,运转灵力,暗自将方才因着急而渗到皮肤上的薄红压下,等完成他下发的命令才道:“已经好了,师兄。”
韩景动了。提起步子,朝他走去。
萧易的双眼直直盯着那张面具,头颅随着韩景靠近越发昂起,直至韩景走到他面前不足半步,他只能从下至上,目光穿过坚实的胸膛,看见师兄线条分明的下颌时——
耳边拂袖的声音利矢般猎猎响起,他顿时后颈一紧,被人提着领子瞬移到高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韩景以极快的速度一点眉心二点丹田,两轮阵法就落进了他体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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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魂阵和锁灵阵。封神魂灵力,你挣不开。”韩景冷声解释。
萧易震惊地眨着眼,还没答话,几个巴掌就如狂风骤雨般从他后脑上噼里啪啦降下,将他拍得天旋地转、脑子嗡嗡作响。
韩景死咬着牙,憋了一肚子气,忍了这一路,终于能朝他发泄,没从脸上扇萧易已经是他所能给予的最大恩德。
他一开始说自己要去冥海,是真赌了气,想快些离萧易远点。
但他没成想这浑小子真打算对他动手,纠众几十就要将他给扣在巷口!!!
韩景太清楚萧易什么德行,他费劲心思拖延时间,一路上都在跟萧易打心理战拉扯,就是想等自己修为恢复上来一点,再哄着将他那些分身、尸傀散去。
等萧易就剩下孤家寡人,战力被削弱到最低,韩景跟他单挑,就是十成十的把握,一下把这小子按死!!
“混账东西!养你十二年,何人教你灭人满门!何人教你耍闹着出走!何人教你、教你那样对师兄!简直、不成体统!你、你荡检逾闲!”
韩景恨不得把他脑袋当球拍,萧易被他打得一说话就要咬到自己舌头,想传音但早就被封住了灵力,只能扑腾着手去抓韩景,两腿一弯降下去身子,就又要跪。
“你敢!”韩景一腿鞭在他膝盖上,萧易在他这一扫之下没站稳,向前扑去,但好在有韩景提着他后领,捏着鸡崽子似的把他拽正。
“谁叫你跪的?你如何学了这种毛病!?矮身就是矮志!动不动就下跪求饶,你不配做人!”韩景高声骂着,虽仍火气上头,但他骂人从未骂过如此痛快。
萧易连连点头,韩景仍未放手。萧易不知道疼,韩景脑子里过了好些手段,才能用疼以外的感觉叫他长记性。
边骂萧易边带着他向画中入口飞去,韩景都不知道骂了多久,直到把萧易酗酒、滋事、灭门、不敬等等等等大小事项全都数落一遍,口干舌燥的厉害,才将手一甩放开他,兀自平息气息。
萧易被他在空中甩了一个踉跄,俯身捂着胸口,连连抽气咳嗽,有韩景放在他脚下的屏障接应,他才不至于直接摔下去。
萧易眼前发黑好一会儿,密密麻麻的星星一阵一阵儿地闪,嗡声耳鸣过后,他才未醒酒般,摇摇晃晃地凑上来。
“师兄,还生气吗?”他声音沙哑的明显,一听就知道喉咙十分憋屈。
韩景没理他,只带他瞬移。
萧易又小心往前凑了凑,“师兄……打累了?要歇会儿再继续?
……我不是说不行,我还能挺!”
闻言,韩景恨铁不成钢,咬紧了后槽牙,在高速瞬移中走向他,一把抓起他手臂。
在萧易的目光中,左臂处,断裂的骨头被灵力粘合,淤青快速消退,不消片刻就光洁如初。
韩景放下手时,状似无意地带过他掌心痂痕。
“自己好好休养。离我远些。”韩景又走了。
短暂的静默过后,他听见萧易忽然爆发出一阵笑声。
萧易嘴角压不住地,又贴到他身前,“消气了,师兄?是不是消气了?”
韩景不予理会。
“师兄打得可难受了,我到现在都恶心想吐,比我结丹期偷你阵法瞬移时都恶心。”
伤疤都没好就忘了痛。韩景恨不能瞪他。
“师兄,你消气了的话,不然就把那两套阵法解开吧?我操控着分身和尸傀查探,若有危险,我们也能即刻避险不是?”萧易试探道,说着说着,又并起指头来跟他发誓,“师兄放心,我恢复修为了也让你打,绝对不闪一下——”
“放下……”韩景心中又窜出火。
萧易顺从收了手。
“离我远点儿,有些事……我不想以这种形式和你说清。你再多嘴一句、离我再近一步,我就把你从万丈高空扔下去。”韩景冷声威胁。
萧易噤声,装模作样捂了一下嘴,叫韩景对他保持信任。
接下来的三息,两人相安无事。
“嘶,头发乱了……师兄,我还替你记着呢。”萧易凑过来,从长命锁里掏出顶发冠,“束发是在这儿吗?你现在能腾出手吗?还是我们先找个地方降下来……”
再三息过后,萧易脚下没了壁障,韩景将他捏着后领提在手里,极速向南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