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温柔地洒落在地上，期望自己能带来一个好梦。
伊西斯的马被斯特雷奇的箭惊跑了，是艾希载着她回到了营地。
伊西斯受了伤，艾希便自告奋勇来照顾她。
“其实我很熟悉照顾病人。”艾希狡黠地眨了眨眼。
“你们家有人经常生病吗？”伊西斯短暂思索了一下，问道。
艾希本人身体很好，奥尔科特公爵看起来也不像是经常会生病的样子。从艾希的做派来看，她肯定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朋友”，所以这个照顾对象不会是家族外的人。
艾希露出了一个诧异的表情，也许在想为什么她猜得这么快。
“嗯，是我哥哥。”她点了点头，“他身体不好，北境的天气也不适合养病。”
谈起自己的兄长，艾希的面庞比起往常多了几分柔情，但又有一种坚韧的冷冽凝固在瞳孔深处，仿佛北境常年不化的坚冰。
夜晚的篝火边，跳动的橙色光芒沾染在她洁白的发丝上，显出一种暧昧温情。
她们坐在篝火边，艾希再次拆开她上臂伤口处的绷带，用刚取来的烈酒重洗伤口。之前的包扎还是有些粗糙，艾希再次清洗着伤口，然后将药膏慢慢涂抹在伤口表面。
“疼吗？”艾希问道。
“我觉得还好。”伊西斯笑了笑，“这样能恢复的更快些，我更希望不要影响我接下来的行动。”
“疼也不要紧的，你可以说出来。”艾希在涂药的时候似乎不小心用了点力，戳进了伤口深处。
“我上马学习射猎的年纪很小，也吃了不少苦头。”艾希状似无意的收回手指，“当时箭把我擦破了皮，我就哭的撕心裂肺的。”
“那时候正是最冷的冬天，雪花扑扇在我的脸颊上，很冷，但很让人烦躁。父亲给我打造了我能用的武器，但还是很沉，那时候我更想在暖烘烘的家里呆着，而不是跑出来受罪，只是为了所谓的家族名誉受罪。”
“父亲总说我是个奥尔科特，我必须早早地锻炼自己，为了不辱奥尔科特之名。可哥哥就不用这样。”
“父亲说我们是为了奥尔科特的领民，北境的领民而战。你觉得我在乎吗？”艾希看向伊西斯，微微一笑。她的笑容让眼眸显得更加狭长深沉。
“当然不在乎。那些人的命，和我们怎么能比呢？”伊西斯轻声说道。
“你果然懂我。”艾希得意地点头，她的眼睛看起来亮闪闪的。
“西西，你又在为什么而如此坚持呢？”
苦涩的草药味在爆开的火星中萦绕，未燃烧殆尽的木料烟味让人感到喉咙干涩。艾希不在乎她的领民，或者那些世俗上的荣誉。她用狡猾的言语粉饰她的目的，用半真半假的话语掩盖自己的心。
她想引诱伊西斯与她交心，但又不可避免的沉沦在这种未曾感受过的体验中。
也许她自己也没有想清楚究竟想要什么。
但她直觉感受到伊西斯身上有某种她所不具有的东西，这种强烈的感觉促使她想要接近她，更加深入的了解她。
伊西斯看着艾希，她依稀窥见了艾希未曾说出的疑惑。在此之前，她只是在顺着艾希的话讲，想要让这位公爵小姐为她自己的未来铺路。
其实她也很少遇见同龄人。她确实自认为比斯特雷奇那个草包更有智慧，因为母亲教过她认字，她偷偷读过很多不该看的书。但书籍中授予她的那种模仿来的智慧不比现实更加真切，那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无法控制的现实。
“我在抗争。”伊西斯说。
她贴近了艾希，血液顺着伤口流下，火光映衬着她们的面颊，伊西斯按住了艾希想要继续包扎伤口的手。黏腻的血液滚落在她们掌心，慢慢凝结成一个干涸的印记。
“你也是，对不对？”伊西斯的声音轻的仿佛要飘散在空气中，用一种叹息般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但艾希仿佛被这声音震慑心魂，愣愣地看着伊西斯。
“嗯。”艾希最终点了点头，她嘴唇紧抿，她用力抓紧了伊西斯的手。随后她如释重负般的松开了。
“你说的没错。”艾希的眼神灼灼发亮，“是的，所有人都说我生来就拥有最好的一切，我是最受家里重视的孩子，我应该满足我拥有的一切。但我不是，我并不像父亲那样喜欢寒冷的奥尔科特领，北境的风霜磨砺了我、养育了我，但我从未满足于此。”
“我常常感觉，这个世界在缓步走向死亡，走向不可避免的终结。我从出生的一刻就能看到自己的一生，我的纹章反而让我的命运注定。我想象不出任何方法能让我破除命运的诅咒，我只能被推动着一步步走向我人生的终点。即使我拥有最强大的古纹章，居然也逃不开这种命运。”
艾希的一生确实在出生时就已经注定。作为奥尔科特公爵的孩子，古纹章的继承人，她未来会结婚，生子，或许还会继承奥尔科特的爵位。她会在纹章最成熟强大的时候安然居住在自己的领地中，在无尽的琐碎中慢慢消磨自己的一生。
纹章是她的牢笼，即使她如何使用纹章带来的暴力去发泄，也改变不了这种既定的命运。
她在看不见的囚笼中撞得头破血流，抱着无望的痛苦恶意地操控着她能操纵的一切。
伊西斯，帮帮我。
艾希将伊西斯的手按在自己胸口，她们一起聆听跃动的心跳声，那是生命振奋的声音。但这声音跳不出胸膛，只有靠近时才能听见声响。
“我会帮你的。”伊西斯眼眸低垂，“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我就知道你很心软。”艾希笑了起来，“你哥哥那样的人，你居然还能容忍他活到现在。”
“我只是拿他没办法而已。”伊西斯笑了笑。
艾希端详着说出这句话的伊西斯。她又拿起绷带，慢慢缠在她的伤口上。
是啊，她这样脆弱。
但她完全可以想象到她的强大。她也许只是出于某种恻隐之心，也许是传统贵族们都重视的血脉亲情，所以一直纵容着斯特雷奇这样的人。
哪怕雏鸟痛恨自己的巢穴，却也无法否认这是让自己活下来的地方。他们只有等着展翅高飞的那一天。
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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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她自己也会被血脉亲情所牵绊，不过一切或许很快就会结束了。
她同样期待着和父亲回到北境的那一天。
等到次日狩猎结束的时候，斯特雷奇志得意满的让人把属于他的猎物铺在地上，看着两手空空奔回营地的艾希和伊西斯，难掩讥讽地开口，“没想到这次还是我略胜一筹。不过多亏艾希小姐照顾了我受伤的妹妹，为此我愿意将我的猎物分给艾希小姐一份，作为补偿。”
“没必要，我亲爱的哥哥。”伊西斯笑吟吟道，“我们的猎物实在是太多了，连箭筒里的箭也不够用。不像兄长你，还有那么多箭分给侍卫呢。”
斯特雷奇脸上的胜券在握的笑一下僵住了，伊西斯的话明显是在暗示她察觉了他作弊的事。但她怎么会知道？他以为伊西斯最多就是拿自己中箭的事发难，但误射实在是太好解释的阳谋，她从这件事上根本拿他毫无办法。
但让侍卫作弊可不行。
伊西斯状似无意的拿着箭筒里仅剩的两支箭在手上摆弄，斯特雷奇优秀的视觉看到了两支箭的箭尾都刻着他的名字。
斯特雷奇瞬间面色苍白。这两支箭，其中一支是他射向伊西斯的倒刺箭，另一支普通箭矢毫无疑问是他分给自己的侍卫们的。这件事只要没有摆在台面上，那么这些侍卫当然愿意帮他隐瞒这个小小的问题。但是如果伊西斯执意要闹大，这支箭很可能会让他在父亲眼中大大减分。
父亲当然不会觉得他的行为有什么不对，但是让别人发现了他在作弊，就是他的无能。
况且在场的不仅是洛威尔家的人，还有奥尔科特公爵小姐。父亲是绝对不会希望这样的丑闻暴露在外界的，哪怕是一点风声也最好不要有。
该死，怎么偏偏就是让伊西斯知道了这件事？她为什么会知道！
“要看看我们的成果吗，哥哥？”伊西斯让侍卫们运上了她们的猎物，只是扫过去便能看出来从数量上压过了斯特雷奇。
“那是艾希小姐的战利品吧，亲爱的妹妹？”斯特雷奇维持着僵硬的笑，咬着牙质问。
“可是箭尾刻着我的名字。”伊西斯看了看自己上臂被包扎起来的伤口，又意味深长的看着斯特雷奇，“狩猎真的要用到手吗？”
狩猎怎么可能不用手？但伊西斯只是在讽刺斯特雷奇请人代劳罢了。偏偏他也不能回答这句话，伊西斯肯定准备了无数坑在等着他。
如果他不挑破，他们还能勉强维持表面上的和谐，只是他在这次狩猎中输了而已。如果他执意挑破，奥尔科特小姐还在这里，等父亲知道了肯定不会有他的好果子吃。
伊西斯肯定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这样把他逼得左右为难。
当初他想营造的“不在场证明”，证明他只是在狩猎过程中凑巧出现在伊西斯身边的证明反倒成了架住他的筹码。他恼火的看向跟在自己身后的，那些父亲的“心腹”，居然连这点小事都会被伊西斯发现，父亲真是养了一群废物。
“这次你赢了，”斯特雷奇恨恨说道，“你应该祈祷你可以一直这样走运下去，伊西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