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长老吗？”
加茂香子回忆了一下有关这位长老的情报。
她娓娓道来：“他是上任家主的堂弟，算起来是您的叔爷爷，唯一的血脉在六年前的祓除任务中死亡。那次的事对三长老打击很大，之后从巡察队首领的位子退了下来，负责族学的教育事宜。”
说到这，她忽然回忆六年前的事。
想到加茂御对六长老的事多有关注，加茂香子提醒道：“对了，那次的祓除任务起因是情报出错，一级咒灵被误报为二级咒灵，六长老就是在那次祓除任务里受的伤，之后便顺利晋升为一级术师。”
加茂御的确没想到这中间还有羂索的痕迹，联想到六长老加茂凛额头出现缝合线的时间，他几乎可以确定六年前的那起祓除任务有猫腻。
时隔一百多年，羂索再一次挑中加茂家，使用术式成为六长老加茂凛出现在加茂，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个问题一冒出来，加茂御立马就联想到六年前藤原穗理嫁入加茂，多年未孕，迫于压力四处求医的事。
瞬间，环环相扣，横跨千百年的计谋，让加茂御顿时毛骨悚然。
但这种算无遗策、滴水不漏的谋划，在这一刻被他揭开一角，紧随而来的是兴奋和激动。
再联想到昨晚见到的诅咒师尾神婆，加茂御大胆猜测羂索现在私下依旧在进行一些实验。
加茂御看向加茂香子，问：“咒术界的诅咒师很多吗？”
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加茂香子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放下手中的衣物，说：“诅咒师这种存在没法细分吧。少爷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加茂御稍微坐起身，看着香子忙来忙去的身影，突兀地开口：“这好像是香子第一次回避我的问题呢。”
话音落下，加茂香子的身形顿时僵住。
加茂御不在意的继续道：“说起来我对香子为什么从总监部辞职很感兴趣。香子是旁支的族人吧？当初被选去总监部也代表香子是个有天赋的人，最起码应该是能看见咒灵拥有咒力的术师。”
说这些话，加茂御其实没有其他意思，只是单纯的表示好奇。
但在加茂香子耳中听来却截然不同，是明晃晃的敲打。
但年轻的女人没有自乱阵脚，依旧表情沉稳，神色镇定。只是脸色有些苍白，眸光明亮地回看过去，语气冷静。
“少爷想知道什么呢？”
加茂御眨眨眼，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沉思了两秒说：“我只是对总监部和诅咒师有些好奇……”
加茂香子沉默了一会儿，生出一丝无奈和挫败，她停下手上的事情，组织了一下语言，缓缓说道：“总监部最初是由当时的御三家和朝廷贵族共同建立……”
高层被御三家和朝廷贵族占据，术师小家族依附御三家排在中层，最底层是没有根基被吸纳的野生术师。
但经过一百多年的时间洗礼，总监部高层成员也发生变化。
现如今御三家虽然依旧占据高层的一席之地，但当初相较于弱势的官方已经有了跟御三家分庭抗礼的能力。
随着时代变迁，表世界快速发展，咒术界不断遭到倾轧，御三家这些传承千年的家族在时代洪流的冲刷下还能屹立不倒，归于丰厚底蕴。
但最近十几年，御三家也逐渐现出颓势。
总监部内部争斗不休，许多遭到波及的小家族术式血脉断绝。
高层稳坐高台，明里暗里争斗不断，被牵连的中层小家族术师的血脉术式逐渐断绝，底层那些没有家系、没有资源的野生术师被吸纳进入咒术界后，一茬又一茬的被繁琐的祓除任务收割。
总监部像是一只畸形、臃肿的怪物，依附在咒术界上。
加茂香子：“至于诅咒师……少爷觉得什么是诅咒师？”
面色沉静的年轻女人叹了口气，眸光明亮的看向加茂御。
加茂御还在思考总监部这个在咒术界庞然大物般的存在，听到加茂香子反问的话，他沉默两秒，开玩笑一般地说：“不听总监部话的……？”
不知道为什么，加茂御越了解越觉得总监部这玩意儿，不像是一个守序阵营。
不会最后爆雷，变成主角升级路上的一道关卡吧？
加茂香子眼眸微动，像是没想到加茂御会这么猜测，“少爷说的不全对，但总监部的确掌握着给一个术师定义身份的权力。诅咒师在总监部都有通缉令，更甚至总监部的一些大人们也会通过黑市发布私人性质的委托。”
显然后半句话是总监部或者说咒术界的半公开秘密。
心知肚明，但也没人会去挑明。
加茂御惊讶的瞪大眼，有些大开眼界。
他颇感兴趣的追问，“那我们加茂也会在黑市发布委托？”
加茂香子垂下眼眸，变得沉默。
但在这个时候，沉默也无疑是一种回答。
*
上学的日子枯燥无味，虽然那些咒术知识很有趣，实践的祓除任务也很有意思，但体术训练和实操让加茂御累的像条狗。
一晃过去半旬，天气渐暖，在夜色降临前的这段时间里，吹拂来的微风温度正好，还带着一股花香气。
在正屋用过晚膳，加茂御感受着拂面的晚风，心里难得生出一点惫懒，他放空大脑放慢脚步，散步般往回走。
经过庭院的锦鲤池，旁边一盏落地的石灯散发出明亮的灯光，水面潋滟映照出他的影子，池里的锦鲤察觉到人，纷纷摆尾游了过来。
听着清脆的竹取声，溪流涓涓流动的声音，加茂御趴在锦鲤池边的栏杆上，从旁边专门喂食的盒子里抓了一小把鱼食撒出去。
鱼群顿时争抢的激烈，水花四溅，趴着的加茂御便遭殃了，带着凉意的水珠溅到脸上衣服上。
他躲了下，但没躲开。
只好有些生气的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水。
看向满池子锦鲤的眼神变得幽怨，加茂御拍掉手心的碎渣，脚下木屐踩的噔噔响，气鼓鼓的回了小院。
夜里入睡前，加茂御习惯性的使用平安符[反转]，开启每日一追。
上次追踪到郊外，差点暴露被抓到，隔了这么长一段时间加茂御都只敢看看小地图。
好在也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打草惊蛇的缘故，这段时间披着六长老皮的羂索也没有什么太大的行动。
加茂御心里还惦记上次见到的诅咒师尾神婆，他倒是有心操控马甲找诅咒师聚集的黑市，顺便看看上面的委托。
可惜的是，加茂御一直没摸到黑市的位置，想找个诅咒术跟踪一下，就差把京都翻个底朝天也没再看见诅咒师的半分影子。
他猜估计京都是咒术界大本营的缘故，诅咒师进来都夹着尾巴做人，在没有渠道下想要找到他们是很难了。
想着有些可惜，加茂御瞥了眼小地图，顿时目光一凝。
这老登今天居然跑出去了。
看位置是在京都的富人区，距离加茂老宅的位置不算很远。
加茂御没了睡觉的心思，思索再三决定开马甲去看看。
-
加茂御看着六长老的身影进入其中的一栋房屋，等待了一会儿后，他避开所有可能留下痕迹的地方，找到那栋房子门前所挂的门牌。
上面写着这栋房子主人的名字。
他记下村田太郎这个名字，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裁剪略有些粗糙的纸人。
虽然上次用纸人被发现了，但比起咒术师方面的追踪咒法，阴阳师的手段更加安全一些，而且也不会留下咒力残留。
不过吸取上次的教训，加茂御在纸人身上加了一道隐蔽气息的结界术，让纸人在感知里跟树叶死物一样不起眼。
纸人活动了一下四肢，跳下掌心，借着夜风一路飘飘停停，飘向房子二楼亮着的窗户。
加茂御身形藏在阴影里，意识附着在纸人上，操控着纸人凭借着单薄的身体，挤进窗户缝隙进入到房子。
这貌似是一间会客厅，与之相连的是一间书房，隔着没关紧的门缝传出模糊的交谈声。
纸人从窗台跃下，落在旁边的绿植上，顺着宽大的叶子滑落，然后贴着墙角往隔壁房间挪动。
这时，脚步声从里面传出来，门被推开。
更加清晰的对话声飘出来，一个女人端着空的茶盘出来，随后便要关上门。
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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茂御趁这个机会贴着门底部的缝隙溜了进去。
书房正中间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对面的人侧对着门，是一个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神情晦涩，意有所指地说：“这个时候邀你见面有些唐突，但我想你应该也知道那件事了。”
村田太郎作为总监部高层之一，既没有御三家这样传承千年的家系术师出身，也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术师家族的术师，他只是一个平民出身的野生术师。
多年前他凭借自身实力和术式能力被一个术师小家族招赘，成功挤入家系术师的圈子，之后一个偶然机会，结识了加茂出身的加茂凛，最后迅速荣升高层。
但他这样的出身始终无法涉及总监部高层核心圈子。
甚至因为他的平民术师出身，在高层里负责的也是咒术界对外接洽的窗口之一。
羂索没对他说的那件事有什么太大反应，淡笑地道：“虽然事情的确有些出乎预料，但星浆体也并不是只有一个，既然她体质不过关又觉醒了术式，之后好好培养对总监部来说也是件好事。”
村田太郎眉头皱了下，“当然。她天赋不错，只是想要把人掌控在手中，有些人还是需要处理。”
“这次天元大人险些进入同化，为了确保下一次同化万无一失，其他星浆体的选择必须更加严格。”
羂索回忆片刻，笑着说：“那个世代服侍星浆体的家族是叫黑井？”
村田太郎神色微动，“是的。我明白了，只要拿到那孩子的监护权，其他一切都好办。”
“……”
-
纸人躲在沙发下，偷听两人的对话。
加茂御把他们话里提到的星浆体着重记在心里，然后操控着纸人原路返回。
他站在岔路口又等了一会儿，见到村田太郎送羂索出来，便回到加茂老宅。
*
翌日。
他惦记着昨天晚上的事，想到加茂香子曾经在总监部工作，再加上经历了藤原夫人的事情，所以加茂御没有多加掩饰，直白地开口。
他问道：“香子，你知道村田太郎吗？”
加茂香子动作一顿，利索的帮他整理好有些散乱的头发，“少爷说的是总监部的村田太郎吗？”
加茂御有些惊讶，没想到村田太郎是总监部的人。
加茂香子说：“村田太郎是术师小家族联合推举的高层之一，他负责总监部对外的商务接洽、牵头，部分祓除任务的前置任务会落实到总监部“窗”的头上，但隶属上层部门，二者同属对外平台。”
加茂御大概明白了香子的意思，转而又问她：“那香子知道星浆体吗？”
加茂香子愣怔了两秒，垂眸看向仰头望着自己的加茂御，“少爷从哪里听到星浆体的？”
加茂御眨眨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问道：“我不能知道吗？”
加茂香子：“……”
加茂香子轻摇了摇头，“少爷知道天元吗？她是一位特殊的咒术师，拥有“不死”术式和超高的结界术，笼罩本岛的结界就是由天元大人设下的。”
“但天元大人的术式不死不代表不会老去，等身体衰老到一定程度术式就会重造□□，进化成更高级的存在。为了阻止进化，每五百年就需要一个容器与之同化，从而刷新术式回到原点。”
“星浆体就是这样的一个容器。”
加茂御之前在加茂藏书阁研究结界术的时候见到过天元这个名字，只是没有加茂香子了解的这么详细。
听完加茂香子的话，他联想到昨晚听到的对话，问道：“每五百年同化一次，那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
加茂香子皱眉想了下，迟疑地说：“大概还有十年左右吧？”
加茂御哦了一声，点点头：“那星浆体是不是不止一个？”
加茂香子抱歉地说：“少爷，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从加茂香子这里得到了关于星浆体的线索，加茂御还是很满意的。
但是问题来了，星浆体涉及到天元，而天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老登私下跟总监部高层有联系，还那么关注星浆体，这里面不会有什么秘密吧？